與鳳飛飛一樣,素來優雅的她在患病之後選擇了一種體面的告別方式:深居簡出,很少參加友人聚會,亦拒絕採訪,離世的消息是兒子放出,“不想驚擾大家”。
所以世人記住的永遠是她的衣香鬢影,她依然是那位濃墨重彩、人海中可以一眼認出的紅粉佳人,與她的文字一起成了永恆。
她也是上個世紀和亦舒齊名的香江才女。
與內外皆凌厲的師太相比,她外柔而內剛,不僅是金庸筆下“女人中的女人”,亦是事業成功的知名作家、電臺主持人及廣告公司老闆。
“水仙只應天上有,何苦人間沾泥塵。”便是她寫給張國榮的話。
她的成功無需贅言,但她卻在採訪中笑言“下輩子不想再做林燕妮”。
這樣的感嘆,也和她一生的故事有關。
真絲手帕上的眼淚,也是痛苦的眼淚
林燕妮出生在一個富裕家庭,她的弟弟是著名填詞人林振強,《傻女》、《千千闕歌》等港樂史上的傳世佳作都是他的作品。她亦深深以弟弟的成就為傲。
(林振強的故事:春天該很好,你若尚在場:哥哥動情的聲線,是他筆下溫暖的詩句)
除了林振強外,林燕妮還有一個妹妹林雁妮和一個弟弟林振剛,兄弟姐妹感情非常深厚。
父母更是愛極了這個美麗又聰慧的大女兒,彼時父親在經營一家名叫“美緹露”的汽水廠,他會在幾個瓶蓋背面印上一隻燕子,誰喝到了有燕子圖案的汽水就能幸運地“再來一瓶”。
因為他最疼愛的大女兒名字裡就有一個“燕”字。
林家四姐弟
由於家境優越,在同齡人為生計奔波的時候,14歲的林燕妮就已經為舞會打扮發愁。在她看來,那時的舞會彼此相知,簡單又有口味,而不像現在的舞會到處是別有用心的人。
她的芭蕾也跳得很好,有一次,金庸和五六個人去她家拜訪,大家聊到了芭蕾舞,她於是找出一雙很舊的芭蕾舞鞋,綁上帶子,慢慢做了半個arabesque,氣氛頓時典雅而浪漫。
arabesque簡單理解就是這個動作
雖然從小就如同生活在精緻的娃娃屋,林燕妮卻很喜歡挑戰自己,走在潮流最前線,外表柔弱的她心口從來都有個勇字。
中學畢業後,十七歲的她遠赴美國加州伯克利大學讀書,主修遺傳學,獲理學士學位。
她主修遺傳學,也正是因為遺傳學在當年是新興的前衛科目。
在讀書時,她被同學評為校園裡最漂亮的女生。
大學畢業後,林燕妮回港就業,沒想到前衛的科目給自己帶來了麻煩。遺傳學實在太冷門,她遲遲沒有找到合適的工作。
於是林燕妮辭職,去紐約進修,但無線仍然不斷找人叫她回去接任宣傳部經理。
成為專欄作者也是七十年代初的事,那時林燕妮已為《香港青年週報》多次撰稿,並因為TVB的工作認識了影評人簡而清。
很快,簡而清要外出旅行,於是請林燕妮代為打理自己在《明報》副刊上的專欄三個月。林燕妮為自己的專欄取了個小資的名字——“懶洋洋的下午”。
她的文章風格以名媛淑女的chic生活為主,情感細緻有層次,很受當年的女性讀者追捧。她的文很多都是當年的“爆款”,比如《一見楊過誤終身》:
“遇上一個很有魅力、令自己魂牽夢縈的人,是畢生的安慰,然而,得不到他,卻是畢生的遺憾,除卻巫山不是雲,沒有人比他更好,可是,他卻永遠不能屬於自己,那唯有擁著他的記憶過一生了!”
金庸曾經這樣評價林燕妮的文:「很少會有人把大都市中這些有錢小姐的煩惱寫得這麼真實,拭在真絲手帕上的眼淚,也是痛苦的眼淚。」
上世紀70年代也是香江“才女”輩出的年代。
香港經濟的起飛帶動了市民文化的繁榮,蓬勃興起的報館副刊及專欄讓一大批風格各異的香港女作家聲名鵲起——有《星島日報》的“七好”(亦舒、小思、陸離、杜良緹等),有裸上身拍《花花公子》的李默,自然也有“聞香識淑女”的林燕妮。
當時整個香港社會對這種“才女”現象亦十分推崇,林燕妮、亦舒的受歡迎程度不會低於演藝界人士,打扮入時的林燕妮更是成為各個高端ball的常客,曾在1988年與羅文、張天愛(邢李原前妻)等一同被評為“十大傑出衣著人士”。
不過比起她的事業,她的感情生活受到世人的關注更多。
短暫的婚姻
讀書時,林燕妮與李小龍的大哥李忠琛就確立了戀愛關係。
李忠琛(左一)
1962年前後,林燕妮到西雅圖華盛頓大學念暑期班,男朋友李忠琛就託弟弟李小龍多照顧大嫂。
林燕妮曾在專欄中提及她與李小龍相處的這段日子,不諱言自己從不覺得自己是李小龍的大嫂,一來李小龍比她大,二來兩人做了好些年朋友,她才嫁給他大哥的。
她還提到李小龍第一次來找她,自我介紹叫做bruce lee,坐了一會兒便帶她出去。李小龍還開她玩笑:“我一直在猜,我哥哥的女朋友到底是什麼模樣呢?我想,如果她長得很醜的話,我便會馬上飛奔,你還可以。”
2007年7月19日 - 往事如真《我的朋友李小龍》
這個時候,李小龍其實在香港當過好一段時間童星,拍過《細路祥》、《雷雨》等一大堆經典作品,但因為林燕妮從不看粵語片,男朋友李忠琛也沒提過,所以她對李小龍的演員身份一無所知,幾乎“把他氣壞”。
李小龍電影《雷雨》
但她和李小龍一見如故,很快成為無所不談的朋友。
兩人一起去吃飯、逛街、看通宵電影,李小龍還會跟林燕妮談論自己跟一些女人之間的故事,包括十四歲時被某粵語女明星強奪貞操的經歷……
她甚至從遺傳學學生的角度,看過李小龍那個“遺世獨立”的私密部位。
2007年7月19日 - 往事如真《我的朋友李小龍》
雖然她筆下描寫的兩人,關係更像“哥們兒”,但是在2012年出版的散文集《只讓我想著你》中,她卻模模糊糊地提到這麼一句。
2012年林燕妮散文集《只讓我想著你》
或許兩人真的短暫地開始過。
無論如何,1966年,大學畢業不久的林燕妮嫁給了李忠琛,婚後育有一子李凱豪。
和愛玩愛皮的李小龍不一樣,李忠琛是一名嚴肅活潑的科學家,60年代就加入香港天文臺成為科學主任,最高級曾署任臺長一職。
才女林燕妮,大概也是比較傾幕“才華系”男士,可惜這段婚姻只維持了四年就結束。
她曾在專欄中提過“自己未曾想過結婚,但不知怎麼就結婚了”,而婚後失去單身的自由,成為日後分開的元素。
林燕妮專欄:《跟兒子住難不難》
林燕妮和李忠琛剛離婚時,四歲的兒子李凱豪跟隨爸爸生活,每週和林燕妮相處兩三天,她曾經為放棄兒子的撫養權而後悔。
十幾歲時,李凱豪主動申請回去跟母親生活,反而跟再婚的爸爸關係有點冰冷,要靠林燕妮主動緩和。
林燕妮甚少提起這段婚姻,直到09年李忠琛逝世的新聞傳來,林燕妮才在專欄上追憶舊愛:“跟忠琛拍拖,是我一生最快樂的事。”
乍聞前夫死訊,她還寫道,“此刻有點發呆,怎麼在腦海裡的記憶,人是活的,而在現實裡,人卻是已死的?”
想來這段婚姻雖未走到最後,但亦是無憾的。
而林燕妮另一段轟動一時的感情對象,更是徹底改變了林燕妮的生活軌跡,他就是黃霑。
黃霑與李小龍是同校,黃的弟弟向他哭訴,說被李小龍欺負,黃霑便與李小龍約架,結果被還沒學功夫的李小龍揍得鼻青臉腫。但打完架後,兩人反而成了好友。
黃霑的出現,讓林燕妮背上了多年的小三罵名。
黃與林:愛得熾烈,撕得刻骨
早在1967年,黃霑就與交往了7年的歌手華娃結婚。
婚後華娃先後生下兒子黃宇瀚、黃宇文,在華娃懷有三女兒黃宇詩時,黃霑卻愛上了林燕妮。
1975年,黃霑和林燕妮合作廣告策劃,作為有婦之夫的黃愛上了林燕妮,並對她展開了瘋狂的追求。
這本來是“質貌南轅北轍”(陶傑語)的兩個人,但黃霑亦俠亦痴的性格令他一意偏執,勢在必得。
林燕妮曾說,自己一開始一直想躲避黃霑,卻總是遇到對方。經不住黃霑的猛烈追求,林燕妮也愛上了他。
從愛得轟轟烈烈到撕得目眥盡裂,這段情維持了一共14年。
黃霑在《今夜不設防》裡承認,自己和林燕妮交往時非常害羞,9個月了才敢牽手。
兩人約會時,黃霑都是在聊詩詞歌賦,連第一次親親,也是女方主動。
黃霑去世之後,林燕妮談及最初交往,也是黃霑騙自己已經與華娃分手,並向她訴說華娃有什麼什麼不是,直到華娃懷了第三胎,自己才知被騙已久,黃霑在享齊人之福。
她要求跟黃霑分手,黃卻執意不肯。
婚外情暴露後,黃霑跟華娃說自己只愛華娃,而性格剛烈的華娃索性讓三人面談,當面逼問黃霑最愛誰。
在林燕妮面前,黃霑承認了自己最愛林燕妮,華娃看清此男本質。
知道丈夫變心後,懷有身孕的華娃堅持與黃霑離婚,林燕妮亦親口承認自己是小三。這場倫理鬧劇一度引發全港熱議,林燕妮父母為此傷心了十幾年。
黃霑離婚後和林燕妮公開交往,兩人也不避諱地秀恩愛。
插播一句:周潤發從龍套變成主角,也多虧了林燕妮的慧眼。
同居之後,黃霑對林燕妮很照顧。也在同一年,林燕妮與黃霑各自掏出2萬5千元,聯手創辦“黃與林”廣告公司。
一個“鬼馬絕橋”,一個妙筆生花,“黃與林”廣告公司很快扭虧為盈,人頭馬等廣告片段深入人心。
1987年,林燕妮退出廣告界,為滿足黃霑當導演的願望,次年她與黃霑合創“黃霑影業公司”,林燕妮任副董事長,後專心從事寫作,並繼續進修香港大學中國古典文學博士學位課程。
她的文筆受到了諸多好評。
從70年代開始,她就一直是書展的常客。
她還有一個特別的嗜好,必須在稿紙上灑香水才寫字。金庸先生曾為她寫過篇短序:用香水寫字,用粉紅的枕頭睡覺。
林燕妮還跟隨香港大學羅慷烈教授研習過元曲,那時黃霑為了多陪林燕妮,寧願開兩天兩夜的車送她回校。
上《今夜不設防》時,黃霑也表白,稱林燕妮是自己最佩服、最愛的人。
不過也因為這期節目,林燕妮對倪匡的提問不怎麼理睬,這讓倪匡心生不滿。在黃霑變心後,倪匡轉而支持“小三”陳惠敏。當然,這是後話。
雖然兩人愛得非常高調,但一直沒有結婚。
黃霑的多次求婚均被拒絕。
為了求婚成功,黃霑還動用了自己的豪華朋友圈,金庸在家裡設宴時,黃霑當著眾人的面下跪向林燕妮求婚。
當時李嘉欣還是倪震女朋友
那天流出的照片裡,黃霑一臉幸福地靠在林燕妮肩上。
金庸還為兩個人寫了婚書,然而人算不如天算,一年之後,這張婚書即淪為廢紙。
林燕妮遲遲不肯結婚,除了第一段婚姻失敗因而對婚姻十分謹慎之外,還有兩人個性到質地均截然不同的原因。
黃霑性子急,鍾愛“不文”事物,無財商又喜爆粗口,曾拿過香港中文大學粗口大賽第一名;而林燕妮個性強勢、自我,喜歡浪漫,鍾愛典雅、奢華、有格調的生活,能賺錢且有名媛做派。
所以兩人生活中常有一些小摩擦。
加上黃霑雖然在1976年與妻子宣佈離婚,但手續一直拖了8年才辦完,這讓林燕妮十分沒有安全感。
以上摘自林燕妮2014年採訪記錄
然而,造成黃與林分手的最終原因,還是不外乎兩個字——“錢”和“情”。
黃霑的財商是香江四大才子中最低的。
當年他與林燕妮合開的廣告公司賺到盆滿缽滿,足以令兩人後半生財務自由,只是後來他拍電影及投資股票均虧損,散盡自己十餘年廣告收入不說,更負債千萬。
無錢,但林燕妮毫不在意,自嘲“我愛上的都是窮男人”,還讓黃霑住在自己家裡。
但是,1990年10月,黃霑主動提出分手,因為當時他生意失敗心情極差,不知情的林燕妮卻出席珠寶展併購買了一件過百萬的皮草,令他氣得一走了之。
這件事也讓林燕妮被媒體抨擊為“拜金女”。
不過多年後,林燕妮對於買皮草一事並不覺得不妥,因為這是她花自己賺的錢買的。
對於黃霑的分手和一走了之,林燕妮由驚訝轉為接受,但還是憤憤不平。
媒體誣陷她,稱她將黃霑趕出兩人的愛巢後獨佔賣掉愛巢的收入,她感到很憤怒,因為喜歡投資房屋的她早年間已用積蓄陸續購買了五六套物業,而黃霑則因為離婚和贍養妻兒開支巨大,一直沒有自己的房子。
也就是說,黃霑一直住在林燕妮獨自購買的房子裡。
很快,黃霑後悔分手,努力挽回,更瘋癲地闖入林的香閨搗亂鬧上警署,其後林母又稱接到恐嚇信。
不愉快的事發生1個多月後,1991年1月15日,黃霑在香港電臺十大金曲獲頒金針獎,他在臺上發表“愛的宣言”,又說要把獎座送給林燕妮,當時林燕妮並不在場,“我當然不會去,演戲嗎?”
一輪瘋狂舉動過後,二人徹底愛侶變怨侶,結束了14年的感情。
分手後,兩人不再相見,林燕妮很少再談及黃霑。
趙敏與小昭
除了“錢”以外,林燕妮執意不回頭還有一個原因,就是她發現了兩人之間的第三者——陳惠敏,也是黃霑下一任妻子。
陳惠敏很像《倚天屠龍記》中的小昭,家境富裕,對霑叔亦死心塌地,不計名分,暗中為霑叔提供經濟支援,並打點好生活瑣事。而林燕妮頗似趙敏,皎若雲間月,才華橫溢又豔若桃李,但於溫馴的小昭而言,趙敏更像一匹烈馬——
不是每個男人的心胸裡,都能裝下一片草原。
當然,與燦若玫瑰的林燕妮相比,黃霑對陳惠敏一開始顯然不夠上心,但身邊一眾老友均覺得陳惠敏比林更適合他,老友倪匡開玩笑說,“一個男人一生中,有多少個女人能像Winnie那麼死心塌地愛你的?這麼好的女孩子,你不要就讓給我吧。”
1991年,見與林燕妮複合徹底無望,黃霑開始與“小昭”陳惠敏公開交往。
1995年,黃霑與小自己17歲的陳惠敏在拉斯維加斯結婚,兩人修成正果,他說:“我從來沒見過這麼死心塌地愛一個男人的女人,實在是幸福,幸福!”
然而這對“神仙眷侶”的平凡生活只持續了九年。
2004年11月24日,黃霑因肺癌去世,前妻華娃與現任陳惠敏都有出席葬禮,神色悲慟,而林燕妮是唯一沒有參加他葬禮的前任,她說,我對黃霑的感情早已放下。
不過她並沒有放下與陳惠敏的恩怨,她對當年那一場不體面的分手依舊耿耿於懷,於是在報章上開腔,指陳惠敏是兩人的第三者。
林燕妮頗有嬉皮士個性,儘管被黃霑“騙”,食了十多年“死貓”,但她七十年代就敢在報章公開承認自己的第三者身份,於是,此番她在黃故去之時在採訪中抖出三個人的陳年舊事,於她的性格而言很可以理解。
只是在外界及黃霑的一干老友看來,如此做法未免有些不近人情,畢竟黃霑剛故去不久。
這應該也是一代淑女唯一做得有失分寸的一件事。
很多年以後,林燕妮被問及對婚姻的看法,她說,兩人在一起,結婚真的好過同居。
E姐結語
陶傑說,最近這二十年,林燕妮過得並不如意。
因為她的崛起和走紅,是香港70年代“芳華全盛時維港兩岸霓紅燈綠那杯香檳的一層芳冷的泡沫”。
如今,香港經濟神話不再,電影式微,港樂圈地自萌,港星青黃不接,文人更是不肯過江。而香港社會本身也被更為視覺系的西洋或東瀛文化所蠶食,年輕一代更喜hello kitty或漫威,連《千千闕歌》都成了老掉牙的歌子,更無人有耐心捧起那一則“懶洋洋的下午”,細細欣賞那些“拭在真絲手帕上的眼淚”了。
和進入90年代即罕有人問津的黃霑一樣,新世紀的林燕妮是寂寞且不甘的。
當你固守的格調和審美變成新新人類眼中的“浮誇”和“過氣”,無論過去多少光環加身,瞬間也都會零落成泥。就如寂寞的黃霑,滿腹才情依然被人視為“過氣”,甚少有唱片公司向他約稿。
而新新人類字典中更無“敬畏”二字,他們習慣於在理解之前就開始批判。新世紀的林燕妮,也深受報章“毒舌”之苦。
我亦曾在林青霞的新書發佈會上,見過一次林燕妮。她一身跳脫的亮粉與明黃,飾以草葉和花朵的帽子更讓她平添幾分貴氣。
在這個人人崇尚“極簡”,喜愛黑白灰的年代,她依然守著七十年代的繁華與濃墨重彩,在人群中一眼可認。
於是,也有小友竊竊私語,向我“投訴”她的“浮誇”。
我想,這就是林燕妮的孤獨之處——
她愛香檳,你愛可樂;她想表現出來的優雅,是你接受不到的“old school”;她摯愛的復古芳華,是你所不屑的“浮誇”;她固守一生的“體面與自在”,被你視為一場老年時裝秀表演。
就連她如真絲手帕般綿密而細緻的文字,在這個“震驚體”“毒舌體”大行其道的時代,也已無半點用武之地。
但這也是無可奈何之事:
真絲手帕一直很好,只是這世界變了,人們更喜歡用完即扔的紙巾。
作為內地80年代末出生的小鎮姑娘,我未接觸過林燕妮,亦未曾趕上70~80年代那一場“鮮花著錦、烈火烹油”般的港臺文化盛世。
我是在她留下的“香稿”文集中,拼湊出她一生的情感和故事;在她留下的種種人物側寫中,感受到她纖巧、睿智而柔軟的內心。
她筆下的張國榮和陳百強,仿若《紅樓夢》中的賈寶玉和北靜王:
“我愛 Danny,我愛哥哥,你們都繼續愛他們吧,他們現在在遠離紅塵的天上很快樂的。
地球有憾,失去了這一生一代一雙人。”
她所描繪的梁朝偉,是一個“與花瓣共浴,看白雲出神”的文藝青年。
她與梁朝偉、劉嘉玲夫婦彼此熟稔,彼此見證著對方的生命,梁朝偉如今連文風都像極了當年的林燕妮。
“在那之前,我從來不知道流星也會有聲音,城市裡太嘈雜,人人都很忙,沒時間聽流星說話。” ——梁朝偉《聽見流星的聲音》
我從未有幸認識林燕妮,但我想,是地球有憾,失去了這一生一代一才女。
也是我們這一代人有憾,未曾領略那芳華盛世、流光溢彩的舊時光,我們終究只能像苦苦追蹤“極樂之宴”的白居易,從才女留下的芳香文字中,去尋覓一個失落的昨日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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