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想談高中生一樣的戀愛，挺笨的，但是也很甜。
認識很多年的一個朋友最近辭職了，他放棄了北京一家頂級律所收入頗豐的工作，一個山東大小夥兒跑到深圳，地圖上最南方的城市，他說因為自己喜歡的姑娘在那裡。
在朋友圈裡公佈信息時，很多人評論，啊，你嫁給了愛情。
好像是很衝動不成熟的舉動。可朋友卻說幼稚慣了，這次也不是例外。
某年暑假，兩個人各自回家，又因為一點小事冷戰了將近一週。可某一天晚上，他卻突然接到女朋友的電話，心裡暗自打鼓疑問她為什麼會願意主動破冰。
那邊沉默很久，電話中風聲大作，才聽到她說：“我記得你說你沒有見過颱風。想讓你聽聽颱風來時的聲音。”
男孩子告訴我說，原先在兩個人中間的烽火瀰漫，在那一瞬變成了煙花滿天。一直覺得談過那樣子的戀愛才算懂得青春滋味，沒有掩藏過自己的情緒，生氣和喜歡都熱熱鬧鬧坦坦蕩蕩地浮在他們的臉上。
那些年紀輕輕的成年人會在旁邊計算兩個人的得失和對錯，驚訝於草率，感慨於誤解，可身在其中的他和她呀，卻早已把喜歡一個人這件事過濾得純粹透徹，磕磕絆絆是疼，可真心相對一定是甜。
02
有的男孩子在戀愛中，愛撒嬌可是也更愛生氣，愛沒心沒肺的大笑，卻也更愛無厘頭的晴轉多雲。也會遇見另一種模樣的男朋友，他們情緒穩定，波瀾不驚，所有細節都周密如織，作為女朋友的那一個，只要負責笑靨如花就好，其餘的部分都會由對方自信搞定。
中學時代總是沉浸在前一種戀愛中無法自拔，好像兒時過家家的樣子。一板一眼，外人看來幼稚可笑，可是沉浸其中的局內人卻甘之如飴，每一絲情緒波動都曾千迴百轉，每一句對白都經過字斟句酌。時不時會雞飛蛋打，卻也忍不住承認活色生香。
後一種戀愛，就像一段經過無數次測試的程序，找不到任何bug，他從來不會允許“多喝熱水”這樣的話出現在自己口中，他會在你例假手腳冰涼的時候主動承包洗碗大業，會在聽到你有一絲咳嗽聲時把藥都準備到位，會像上班打卡一樣在所有節日裡給你準備禮物，一絲不亂，像一百分的答卷。
可是，總是有什麼地方不對，沒有破綻，就會懷疑真實。他更像是一個經驗與學習堆積的成果，有時候會忍不住敲敲他彷彿金屬質地的胸口，聽一聽裡面是否有一顆真心。
03
發小是傳說中的別人家的女朋友。上得廳堂，下得廚房，不查手機，不問過往。好像“作”的性格早已從她的基因裡剔除。
“她永遠完美。”發小男朋友在說出這句話時語氣帶著一絲淡淡的惆悵。
“其實我挺羨慕她高中初戀時的男朋友的。”
“我也很想看看她因為吃醋而氣得眼睛紅腫的樣子啊。應該會非常可愛吧。”
在遇見一個滴水不漏的戀人時，其實會嫉妒的吧，嫉妒他在青蔥歲月裡為另一個女孩子犯蠢賣萌的樣子，嫉妒他會手抄很多次卻又重新開始的情書，嫉妒他為了引起她的注意故意在後座拉痛她的髮絲，嫉妒他在她教室門口徘徊時冒出汗珠的手心。
嫉妒那個沒有經驗也不懂創意的少女，會遇見那個沒有經驗也沒有創意的少年。
青春的畫布上充盈著不講章法的塗塗抹抹，顏色於冷暖衝撞，線條雜亂無序，可它仍然是他或她的第一幅作品，一筆一劃都認真而神聖，殘缺和錯漏都無損於這幅畫的美。
04
上週去看了顧長衛導演的新片《遇見你真好》。
感慨於導演對青春兩個字單純卻精準的把握。他們還會投入未知結局的戀愛，他們仍然不在意沿途經過時繞遠多行的路，只因為遇見這件事本身就是奇蹟一樣的存在。
電影結束後，和導演聊天時，顧長衛導演解釋自己為什麼要拍這部電影，他說每個人都是年輕的，所有人都可以永葆青春。
那部電影裡有我能想到青春所有的樣子。
他喜歡她，欣喜地接過她遞來的口香糖，卻被口香糖後的機關夾得手指腫成香腸。
他喜歡她，在明知有機關的時候，仍然又一次接過她遞來的口香糖，顫巍巍地打開包裝紙。
他喜歡她，在做夢時夢見她又遞來一支口香糖，裡面有藍色的色素，嚼著嚼著，他的舌頭和口腔都變成藍色。可是卻在夢中大笑而醒來。
她喜歡他，一次次送給他藏著各種小心機的口香糖，卻羞澀得從未把喜歡兩個字說出口。
他們不說喜歡，可是我們都知道他們彼此喜歡。
《遇見你真好》把青春濃縮成一個寓言 ，青春時代的戀愛大抵如此，不大懂得怎樣在最短時間裡和一個人建立親密關係，卻在一次又一次的惡作劇中，磕磕絆絆，跌跌撞撞，流過血也受過傷，那兩個從來沒有開口說喜歡的幼稚鬼，早已在不知不覺中互為肌膚，表裡相連。
那天聊天過程中，導演講了很多關於青春的故事，關於自己，也關於他人，故事聽起來大多有些無厘頭，有人會故意欺負喜歡的女孩子，有人會越喜歡一個人卻越要避開和她說話，有人記得那個“她”的名字、班級甚至學號，卻沒有勇氣再去見到她。
他重複頻率最多的一句話是“其實沒什麼”，可也總忘不了加一句“真的很美”。
說不清，道不明。沒能一起走到愛情故事的終點，可對美最初的懵懂的甦醒卻起點於此時。
05
前段時間在微博和朋友圈上突然開始流行曬自己17歲時的照片。
我一張一張看過去，想到現在成熟穩重獨當一面的那些朋友們，幾年前青澀稚嫩的樣子，感到非常有趣又幸福。
那個時候未必是最美的，髮型可能有些殺馬特，筒在不合身又過氣的校服style裡，沒有美顏相機和精緻妝容來加持，只有一張一覽無餘的臉。
就像電影裡描繪的17歲的愛情一樣，疏漏多多，可愛也多多。
可能這就是《遇見你真好》和其他青春片不太一樣的地方，太多青春片告訴我們青春殘酷，歲月一去不回。可顧長衛導演鏡頭下的故事，就和他在採訪時溫暖柔和的語調一樣，他沒有否認過那段歲月的輕狂與笨拙，可他也愛這歲月的輕狂與笨拙。
電影裡的三個小故事被一場煙花串起，有的人在煙花下錯過了最後一次告白的機會，有的人因為一場煙花失去了最心愛的男朋友，有的人在那一晚遇見了因為煙花受驚逃離的斑馬。
青春和煙花有點像，有點危險，但又浪漫迷人。
在《遇見你真好》的結尾，那些在青春時代因為種種誤會錯過的戀人們都有了各自的結局，雖不盡圓滿，卻也沒有無疾而終。
我在電影院裡看得很開心，好像等待了一個很久的故事終於見到了結尾，導演讓我相信，原來走出校園的人，也仍然可以重新與青春再會。
即便是八十歲，也想談以真心換真心的戀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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