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故說春秋70:“足下”之恩,寒食節的故事

“足下”是古時候社交場合中常用的詞彙,用於表示禮貌和對他人的尊敬,關於這一稱呼來源,與春秋時期的晉文公有著密切的關係。

上回說到,晉文公雖然解決了呂飴甥和郤芮的叛亂,但馬上又遇到新的問題。原來這呂、郤二人在絳邑城中經營多年,手下死士不計其數,眼下晉文公雖然將他們暫時穩住,但並沒有從根本上解決問題,這些人隨時都有再次造反的可能。

就在晉文公為了這件事情大傷腦筋的時候,卻突然有一人通過內侍向晉文公稟報,聲稱他有辦法能幫助晉文公安撫國人。

晉文公聽到這樣的話自然十分高興,立即向內侍詢問那人姓名,內侍回答過後,晉文公當場變了臉色,並拒絕此人來見。

原來這個自告奮勇的人名叫豎頭須,是晉國一名掌管府庫的小吏,之所以名字前面有個豎,正是由於他地位低下,之前齊國的豎刁就是如此。

地位雖然低下,但因為他是管庫,手中有錢,所以晉文公當初逃跑時,曾想拉他一起入夥,誰知豎頭須嘴上答應,卻在盜得財物之後不告而別,背叛了晉文公,因此晉文公對於這個頭須沒有什麼好印象。

誰知豎頭須似乎並不介意,竟自顧自的來到了宮門之外,內侍無奈只得向晉文公通稟,晉文公當時正準備洗頭,聽了內侍的彙報後措辭嚴厲的說:“當年寡人危難時,他棄寡人而去,如今還有臉來見我,你去告訴他,寡人不想看到他,叫他趁早回去吧。”

門外的豎頭須聽完這話,便問內侍說:“主公此刻在幹什麼?”內侍回答正準備要洗頭,豎頭須便笑了笑說:“既然如此,那我就在這裡多等片刻,待會兒主公洗完之後,一定會召見我。”

內侍問他緣由,豎頭須認真的答道:“人在洗頭時,心是倒過來向下的,思考問題自然也會顛倒,所以主公才會拒絕見我,當年主公出逃,我拿到了錢卻沒有跟隨他,並不是因為我貪戀富貴,而是希望留在這裡為他守國,如果主公像這樣仇視一切沒有追隨他出奔的人,那呂、郤的事情早晚還得重演。”

內侍將豎頭須這一番話又轉述給晉文公,晉文公聽了果然深有感觸,趕忙整理好衣冠,讓手下將他帶了進來。

頭須來到殿上後,晉文公有意嘲諷道:“先生當年盜走的那些財物,完全足夠你過錦衣玉食的生活,你現在來見寡人莫不是還有其他想法?”

典故說春秋70:“足下”之恩,寒食節的故事

頭須卻不緊不慢的回答:“我盜財物,為的不是自己,當初主公離開時,我料定您短時間內難以回來,我擔心在這期間府庫會被人揮霍一空,我這才決定提前拿走一些,然後找個地方隱居起來,等到您回來後,我再將所得如數奉上。”

晉文公聽了嘴角微微一顫,然後站起身來走到頭須旁邊對他說:“寡人沒想到先生竟然如此用心,適才錯怪先生,還望先生海涵,您先前說有辦法安定局勢,不知是什麼辦法。”

頭須用眼睛直視著晉文公,然後一字一句的說:“我想請主公重重賞賜臣一番。”

晉文公沒有明白他的意思:“這是自然,只是……。”頭須並不回答,只是意味深長的望著晉文公。

晉文公這才恍然大悟,激動的對豎頭須說:“先生果然高見。”說完晉文公便吩咐左右草擬文書,拜豎頭須為下大夫,為自己擔任車伕,其餘金銀白璧等賞賜更不在話下。

第二天,晉文公坐著高頭馬車,在一眾隨從的簇擁下來到城中巡視,豎頭須坐在前面為晉文公駕車,城裡的大小官吏見此情景不由得議論起來:“那不是豎頭須嗎,聽說他當年背叛了主公,沒想到他竟然受到如此重用。”

也有人說:“是啊,主公真是寬宏大量,言出必行,連自己的仇人都能封賞,我們多少也算為主公出過一些力氣,看來早晚也一定會受封的。”

自此以後,大家熱烈期盼著輪到自己受封的那一天,再沒有人想到作亂,國內的形勢逐漸穩定下來。

等晉文公一行人回到宮中之後,豎頭須便向晉文公建議說:“如今主公已經向國人展示了您冊封有功之人的決心,那就該趁熱打鐵,要是再拖延下去,反而更加不利。”

晉文公點了點頭說:“愛卿所言在理。”

於是晉文公馬上叫來了狐偃,讓他制定冊封的具體方案。

兩天以後,狐偃將方案呈交給晉文公閱覽,晉文公看過之後大為滿意,當即蓋上璽印正式下發。

按照這個方案,賞賜共分三個層級,跟隨晉文公出奔,並在逃亡中盡心輔佐、不離不棄之人受上賞;身在國中,但卻心向晉文公,為晉文公復國積極提供幫助之人受中賞;原為惠、懷二公舊臣,但在晉文公回國後及時投降歸順之人受下賞。

方案頒佈之後,按照次序,上賞之人先行受封,受賞者有趙衰、狐偃、魏犨等,接著冊封中賞,受賞者有欒枝父子、豎頭須等,然後又是下賞,受賞者有韓簡、士會等人,到此為止,國中有半數以上的人都得到了賞賜。

即便如此,晉文公仍擔心有一些人被遺漏,於是發下通告,凡有功但卻為得到應有賞賜者,可自行到晉文公面前表述其功,若所言屬實,仍可按照層級獲得相應賞賜。

通告發出去後,果然有一人來到晉文公面前請賞,此人名叫壺叔,和趙衰等人一樣,都是跟隨晉文公一起出奔流亡的,按照方案,他本該得到上賞,但卻始終未能實現,壺叔心裡當然不能接受。

因此當壺叔聽說晉文公准許自薦,他便第一時間趕到宮裡,一見晉文公就直截了當的說:“我當年捨棄家小,義無反顧的跟隨主公出逃,悉心照顧主公的日常起居,不曾有任何過錯,為何您今日三賞都已結束,仍然沒有輪到我,難道是主公把我忘了,還是我哪裡得罪您了?”

晉文公聽了這話,耐心的解釋道:“寡人並不曾忘記愛卿,卿雖同為出奔之人,但卻不在目前的受賞之列,出奔之時,能堅持用仁義開導我,使我不陷入迷茫之人,該受上等功,用具體的行動幫助我,使我免受身體之苦,該受中等功,在危難之時挺身而出,保我生命無恙之人,該受下等功,如果這三點都沒有做到,而僅僅是為我鞍前馬後,出力幹活的,就只有受到更次一級的賞賜,這樣看來,對你的賞賜還在這三賞之後,你且回去耐心等待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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壺叔聽完後不免有些慚愧,於是沒有再做任何爭辯,徑自退出了殿堂,而國中之人聽說了這件事後,無不稱讚晉文公的英明。

在這之後,又陸續有幾人來向晉文公請賞,晉文公都做了處理,之後就再無人前來,晉文公便認定再無遺漏之人,可他萬萬沒有想到,有一個非常重要的人卻恰恰被他遺忘了。

這個人就是當年在黃河上暗諷狐偃妄圖“貪天之功”的介子推,在晉文公流亡時,介子推也算功不可沒,特別是當一行人走到五鹿時,晉文公幾乎要餓死,介子推毫不猶豫的從自己腿上割下一塊肉給晉文公充飢,因此照理他應該得到豐厚的賞賜。

可偏偏介子推性格古怪,又鄙視狐偃的做法,恥於和他同朝為官,因此晉文公上任後,他就一直稱病不出,恰好在晉文公封賞時,周王室又發生了內亂,晉文公又不得不騰出手來處理這件事情,所以就意外的漏掉了介子推。

介子推的一位隨從很是為他不平,他對介子推說:“主公在朝論功行賞,那些螻蟻鼠輩一個個都跳了出來,主君卻為何在家養病不出?”

介子推聽完淡然一笑,然後回答說:“先君獻公當初有九個兒子,多數都不得善終,卻只有主公健在,這就說明上天不打算讓晉國滅亡,特意留下主公主持社稷,這都是天意,可偏偏有些人硬要把這一切看成是自己的功勞,我怎能與他們為伍。”

隨從很瞭解介子推的性格,聽他這麼說便也不再多言,默默離開了。等他走後,一直躲在裡屋聽二人談話的介子推母親走了出來,來到介子推身邊對他說:“我知道我兒向來淡泊名利,但無論怎樣,你都為主公付出了辛苦,得到他的賞賜也在情理之中。”

介子推搖了搖頭說:“我鄙視狐偃那種人,豈能去做和他們一樣的事。”母親又說:“即便不求賞賜,也該讓主公記得你的功勞,至少讓他在心裡感激你。”

介子推回答:“感激不過是裝飾身體的附加之物,我連身體上實在的封賞都不屑一顧,要那些裝飾又有何用?”

母親只好說:“難為我兒如此深明大義,視官爵如糞土,你既能甘為廉士,我一垂垂老人又豈是貪戀富貴之人,我願與你一同隱居深山,不再過問世間之事,你以為如何。”

介子推想不到母親竟然如此支持自己,眼裡含著熱淚說:“孩兒自幼心繫山林,母親既能成全我,我此生再無所求。”

於是母子二人打定主意,第二天就悄無聲息的離開家門,一路奔著城外的綿山走去,此後再也沒有露面。

幾天之後,那個勸介子推向晉文公表功的隨從再次來到介子推家裡,發現他家大門緊鎖,馬上想到介子推很有可能是隱居起來了,心中越想越為他抱不平,於是索性回到家裡取了筆墨和牌子,來到宮門外寫下一段話,趁著天黑掛在了門口。

第二天晉文公出門時,正好發現了那塊牌子,走上前去一看,只見上面寫著:“龍欲上天,五蛇為輔。龍已升雲,四蛇各入其宇,一蛇獨怨,終不見所處”。

晉文公看罷大驚失色,不禁對身旁人說:“這上面說的是介子推,寡人近來事情太多,竟然把他給忘了。”說完晉文公趕忙派人去介子推家裡請他進宮。

手下奉命趕到,發現他家大門緊鎖,一打聽才知道介子推早已帶著母親到綿山上隱居了,手下只得向晉文公做了彙報,晉文公深感慚愧,馬上帶著人馬親自前往綿山尋找介子推。

一行人來到綿山後,發現那裡草木茂盛,峰巒層疊,是個隱居的合適之處,晉文公也來不及多想,趕緊命人在山林中仔細搜索,務必要將介子推母子二人找出來,誰知眾人在山中一連數日,卻連介子推的影子都沒看到。

晉文公嘆息說:“肯定是子推心中埋怨寡人,有意躲著不見。”想了一下,晉文公馬上又說:“子推是個孝子,寡人若在這山中放起一把大火,說不定子推會為了救其母性命,被迫走出山林。”

想到這裡,晉文公便命人沿著山放火,不一會兒,整個大山都陷入到熊熊大火之中,直到三日之後方才熄滅,在此期間,晉文公命人將所有出口全部守住,緊盯介子推身影,但眾人不分晝夜的守候,卻始終未見一人。

晉文公只得再次派人進入山林搜索,終於在一個粗壯的柳樹之下,發現了兩具相抱而亡的骸骨,眾人上前查看,正是介子推和他的母親,晉文公見狀不禁失聲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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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久之後,晉文公才勉強止住了哭聲,然後有氣無力的對旁人說:“子推含恨而死,寡人不能再負於他,從今日起,此山改名為介休綿山,作為子推的封地,要在這裡為子推母子立下宗祠,外人未經允許不得擅入,子推因火而死,以後每年的今天,各家各戶都要嚴禁煙火,只能食用生冷食物,以悼念子推。”

接著晉文公又下令,將介子推最後懷抱的那顆柳樹砍下來,做成一雙木屐,他要時常穿在腳上,以提醒自己所犯下的過錯。

從這以後,這雙木屐便成為晉文公身邊出現頻率很高的一件物品,每當晉文公看到那雙木屐時,就會情不自禁的感嘆道:“悲乎,足下!”

後來“足下”一詞便成為人們對品德高尚人的尊稱,更進一步演變成交際用語,而盛行於民間的最大祭日寒食節,也是為紀念介子推而來。

不管怎麼樣,封賞的事情總算是告了一段落,晉文公也終於可以騰出手來,處理周王室的問題,那麼王室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晉文公又該如何插手?

下一期的春秋典故:“封建”,將會為您揭曉答案,敬請關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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