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神受傷昏迷我幫他包紮傷口,趁機偷看他戲謔笑道:看夠了嗎

男神受傷昏迷我幫他包紮傷口,趁機偷看他戲謔笑道:看夠了嗎

1

西梁山五岔路路口,開著一家醫館叫“黑風寨百年老中醫”。

醫館門口對聯上“何以解憂,唯有暴富”八個燙金大字,內容相當簡單粗暴。

館內牆上的溫馨提示,筆法很是霸氣外漏——要死出去死!

老闆娘宋仙樂正踩著梯子揮掃帚,清掃中藥櫥櫥頂的蜘蛛網。

她是拿眼角餘光瞥見杵在前廳正中央左顧右盼的鄭容與,大白天穿身夜行衣,抱著一柄長劍在胸前,造型凹得小帥氣。

“這位少俠,你是不是在找一個長得很像我的女朋友?”宋仙樂扶著梯子,回眸一笑很良家。

“請問,這是間黑店嗎?”鄭容與一句話就把天聊死了。

“正宗黑店,童叟無欺。”宋仙樂笑靨如花,語氣坦率。

鄭容與聞言利落拔劍,“咔咔”幾下,把宋仙樂身下的梯子剁成了渣渣。摔得很懵逼的宋仙樂抱著掃帚剛從地上狼狽爬起來,就看到了直指自己腦門的劍尖。

宋仙樂曾無數次幻想的意中人是個顏值逆天的絕世高手,終有一天他會裝備極品、走位風騷地出現在自己面前,揚言要三招之內必取她狗命!

然而這只是她要的劇情開頭,並不代表著可以如此潦草地全劇終啊!

“商量一下,能不能讓我先補個妝,死得美美的?”宋仙樂伸手摸向腰間的荷包。

“我沒想殺人。”鄭容與慌忙收了長劍,“我只是嚇唬嚇唬你。”

“……”宋仙樂咬了咬後槽牙,心想:天乾物燥脾氣暴,這位少俠你別鬧。

下一秒,鄭容與就跟匹溫馴的小馬駒一樣蹲在她身邊說教了,“姑娘,開黑店是不對的。你看‘人之初,性本善’,你不如改過自新,重新做人。”

宋仙樂歪頭微笑著打斷他,“你聽說過千日醉蘭嗎?”

“什麼?”鄭容與一臉真誠不設防。

“江湖第一異香,黑店基礎標配,純植物淬鍊,昏迷之後不上頭哦。”宋仙樂做了個手動再見的動作,看著鄭容與四仰八叉倒下去。

關店,捆綁,拖入後堂,拳打腳踢一遍,外加兩個烏眼青,整套動作一氣呵成。宋仙樂可算是心平了氣順了精神徹底舒爽了。她深吸一口氣,端起一盆涼水朝鄭容與潑過去。

“你會拿我做人肉包子嗎?”清醒過來的鄭容與往牆角蠕動了一下。

“我這是醫館,不是客棧。”宋仙樂翻了個白眼。

“哦,那黑心醫館會殺人嗎?”鄭容與可憐兮兮地問。

“不會。”宋仙樂很是慈眉善目地拍了張賬單給他,“我做人有底線的,只敲詐。”

“我出來除暴安良,我沒錢。”鄭容與委屈辯解。

“哦,那我就降降底線,把你殺了。”宋仙樂這個決定做得很任性。

“你其實也可以考慮把我留下打工抵錢的。”基於求生欲,鄭容與很是誠懇地提議。

“我不想考慮。”宋仙樂能感覺鄭容與眼底漂浮的期冀小泡泡,“啵”的一聲就炸了。

“那……能把我打暈了再殺嗎?我怕疼。”鄭容與表現出了任人宰割的悲壯。

宋仙樂生平第一次覺得,恐嚇人怎麼能這麼心累?!她嘆口氣,拿劍三兩下劃拉開鄭容與身上的繩索,“滾吧。”

鄭容與愣了愣,轉而逃得馬不停蹄。

可誰知宋仙樂才剛折身返回前廳,鄭容與又顛顛地跑回來了。

他正義凌然地開口:“姑娘,你知道最近的山寨盜窟在哪兒嗎?”

這是執著作死的節奏嗎?!

宋仙樂溫柔一笑,緩步徐行到門口,耐心給他指路,“少俠,前方慢行二十里龍虎嶺,朱寨主雖然出手重,但他一直聲稱信佛不殺生,我只能幫你到這裡了。”

2

苟延殘喘的鄭容與是被朱寨主扛在肩頭送回醫館來的。

“阿彌陀佛,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朱寨主隨意把他往地上一扔,空出手來給宋仙樂行了個佛禮。

“朱寨主真是慈悲為懷,每次親手打殘的人都親自送來醫治。”宋仙樂從櫃檯後抬眼看了看,繼續扒拉算盤珠子。

“嘿嘿,職業道德,只劫財,不害命。告辭。”說罷,朱寨主掉頭就走。

宋仙樂去後堂挪了個裝滿水的浴桶出來,一格格拉開藥櫥的抽屜,扔了大堆的草藥進去。然後,她抬腿踢了踢躺在地上的鄭容與,“別裝死了,去桶裡泡著。”

鄭容與咳了口血,丟給她一個重傷病號求關愛的眼神,宋仙樂沒理會。

他只好尷尬地從地上爬起來,自己沉到桶裡去。

宋仙樂搬了把圈椅坐在桶邊,拉過他一隻手臂,擼袖管,號脈。脈號了多久,她陰沉著臉色就盯著鄭容與看了多久。

“傷得應該……不嚴重吧?”鄭容與被瞪得有點不自在。

宋仙樂朱唇微啟,“嚴不嚴重不好說,不過治好你我肯定就出名了。”

“是傷及心脈嗎?”鄭容與遲疑著問。

“不,是腦殘。”宋仙樂接得太直白。

鄭容與瞬間很無語。

宋仙樂繼續往下說:“你雖然看起來遍體鱗傷,但心脈沒有絲毫受損跡象,說明內力深厚,能把自己護得十分周全。可我很奇怪,以你的內力,朱寨主根本連造成你皮外傷的機會都不會有。也就是說,你是心甘情願被人打成這樣,要麼是腦殘,要麼是……”

“是什麼?”鄭容與態度平靜。

“要麼是想借養傷留在醫館查我的底。”宋仙樂抿嘴一笑,“我猜得對嗎?雲遙城金牌名捕,鄭容與?”

沒想到身份這麼快被識破,鄭容與只好不再假裝人畜無害天然呆,轉眼那張清雋的臉上就浮現出玩世不恭的味道,“我跟姑娘打聽個山頭唄,黑風寨。”

“不知道。”宋仙樂鎮定自若。

“可傳聞怎麼都說姑娘就是這黑風寨的匪首呢?”鄭容與說得不急不緩。

“哦?”宋仙樂潦草敷衍。

“傳聞還說,宋姑娘經常出現在雲遙城給孤兒診病,可被宋姑娘診治過的孤兒無一例外全都失了蹤。”鄭容與娓娓道來,“城內流傳著,他們全在姑娘的黑風寨被試了毒,煉了藥。”

“哦。”又是一聲簡單的應付。

“姑娘就不好奇這些孩子到底是何下落嗎?”鄭容與繼續試探。

“鄭捕頭這不是正在查嗎?”宋仙樂說得雲淡風輕,“查出來不就知道了麼?”

“那就請姑娘跟我回去配合查案。”鄭容與提了提嗓門。

“證據呢?”宋仙樂沒躲,反問得不急不躁,“沒證據,我恕難從命的。”

“身為疑犯,我有權力帶你回去訊問。”鄭容與突然擒住她的手腕。

宋仙樂低頭淺笑,“忘了告訴鄭捕頭,給你療傷的這個藥浴名為海棠春,雖然對促進傷口癒合是極好的,但副作用就是,你會暫時喪失內力哦。換句話說,你現在根本打不過我。”

“你……”鄭容與咬牙切齒。

宋仙樂把劍丟給他,“不過,鄭捕頭平安回到雲遙城應該是不成問題的。”

“我突然不想走了。”鄭容與勾了勾唇角。

“哦,海棠春的奇特之處在於,如果一日內沒有解藥,”宋仙樂頓了頓,俯身在他眼前輕輕衝他吹氣,“鄭捕頭可就要永遠失去內力了。”

“……”鄭容與無計可施。

宋仙樂跑去櫃檯,寫了張方子塞進他懷裡,“這是藥方,鄭捕頭還是抓緊時間回雲遙找名醫配製解藥吧。慢走不送。”

3

鄭容與從沒丟過這麼大的臉面。

他拿著藥方到雲遙城最有名的醫館,首席大夫眼神複雜地告訴他,這方子主治月經不調。

他快馬連夜奔去宋仙樂的醫館興師問罪,結果門口掛著暫停營業的牌子,宋仙樂早已不知所蹤。

待要去追查附近的山寨,雲遙又傳來消息,稱準備運往京都的貢品已悉數封存在府衙庫房,重令鄭容與率三班捕快嚴加看管。

宋仙樂貓在府衙的廊簷上,看著一眾捕快進進出出。貢品裡有一丸丹藥名喚崖邊雪,她志在必得,只是庫房重地,她用毒放得倒守衛,卻打不開門禁。

唯一的銅鑰,在鄭容與身上,宋仙樂踩點三四天,好不容易摸清了他的作息。

此時她蹲守在他臥房的橫樑上,確認千日醉蘭的藥效已經彌散在整個房間,才身形靈巧地縱身躍下,趴在他的床頭。

床上是和衣而睡的鄭容與。

宋仙樂沒法忽略他那張淨澈清俊的臉龐,尤其是身著捕快的製衣,有種說不出來的英武之氣。動手之前,宋仙樂忍不住用手幫他撫平了微蹙的眉頭。

接下來先是笨手笨腳地脫掉他的外衣,宋仙樂一陣細緻地翻找,卻一無所獲。她深吸一口氣,默默將視線轉到他貼身穿的薄衫上。

“佛祖作證,我是個動機純良的好姑娘。”她喃喃自語完,眯起眼睛,纖纖十指朝鄭容與的胸口摸去。

他的胸膛橫闊寬厚,每一寸肌膚的溫熱都清楚傳遞在宋仙樂的指尖。宋仙樂登時滿臉通紅,屏氣凝神,緊張到快要窒息。

終於,那枚帶著溫度的銅鑰被勾在小指頭上,她得意一笑,總算舒了口氣。

“你劫色我會全力配合的,劫財可不行。”手腕被一隻強有力的大手緊緊攥著,隨即扣上了冰冷的鐐銬,長長的鏈鎖往前一拉,毫無防備的宋仙樂整張臉栽到了他的胸口。

宋仙樂鬱悶抬頭,正對上鄭容與那對深邃星眸。

他竟然沒有中迷香!

“我閉氣的功夫還行吧?”鄭容與一臉的奸計得逞求表揚。

意識到中計的宋仙樂內心很挫敗,但絕不意味著就要束手待斃啊,她悄悄地往腰間的荷包裡去撈迷香。

鄭容與眼明手快,一把擄走她腰間的荷包揣進自己懷裡,順帶手在她的纖腰上扭了一把。然後,他並不打算算完,邪魅一笑,整個人俯身朝宋仙樂壓過來。

“你想幹嗎?”宋仙樂想閃躲,只是無處可逃。

“搜身。”鄭容與在她耳畔輕聲道,“剛才被你佔了那麼久的便宜,忽然很想公報私仇揩點油。”

“你敢!”宋仙樂擺出一副視死如歸的氣概,“信不信我咬舌自盡給你看!”

鄭容與的雙手覆上她脖頸間的時候,宋仙樂認命地閉上眼,等到的卻是在印額頭溫柔的一記輕彈。

“宋姑娘,地牢請吧。”宋仙樂猛地睜開眼,看見他牽著鐐銬的背影立在身前,挺拔倨傲。

4

雲遙城重犯地牢豪華單人間,空間小夥食差,還好鄭容與那張臉算是秀色可餐。

他寸步不離宋仙樂,陪著她在牢房裡大眼瞪小眼,整整三個日夜。

宋仙樂坐牢坐得淡定,她日常挑個角落裡一躺,二郎腿蹺起,看著天花板扯嗓子唱曲兒,要多難聽有多難聽。

鄭容與實在扛不住了,一開口就是滿滿的嘲諷,“這都第四天了也沒見你的同夥來劫個獄,看來你在山寨的人緣差得不是一星半點。”

宋仙樂一骨碌從地上爬起,雙眼放光地求證,“第四天了?押解貢品的衛隊是不是今日出城?”

“衛隊天亮就已經出城,人還關著,貢品你就別惦記了。”鄭容與想說還真是賊性不改。

“不惦記貢品,難道惦記你不成?”宋仙樂看似漫不經心地踱到他身邊,忽然踮起腳尖,冷不防在他的嘴唇咬了一口,立馬有血跡滲出來。

“你又搗了什麼鬼?”鄭容與皺了皺眉。

“我嘴上的胭脂呢,叫作唇齒香,見血成毒。不過你放心,只會暫時全身麻痺而已,沒有任何副作用哦。”宋仙樂不慌不忙地繳了他的令牌,卸了他的製衣,拿回自己的荷包,開牢門大搖大擺走出去。

她換上鄭容與的製衣,騎著快馬,在官道上風馳電掣。

在偷銅鑰失手被生擒的時候,她就想過逃脫,但鄭容與勢必調集人馬追捕。那時別說打貢品的主意,光想想要日日和他周旋就覺得頭疼。不如像這樣先安穩蹲幾日地牢騙他個心安,再趁貢品出城沿途偷盜。

更何況現在少了一個鄭容與,押解衛隊實力大減,最好得手。

眼見著衛隊漸漸清晰在視線裡,宋仙樂奮力策馬,揚起滾滾煙塵做掩護,之後她旋開千日醉蘭的瓶塞,漫天揮灑。

逐一開箱,無視過各種稀世奇珍,她翻到了那粒剔透丸藥,歡喜納入囊中。找到領隊的捕快給灌了解藥,又留夠大隊人馬的分量,宋仙樂掉頭扎進官道附近的山林中。停在一處山寨門前,她掏出鄭容與的令牌,笑容很是燦爛。

緊接著,她便高舉那枚令牌,單人單馬彪悍地衝撞進山寨裡面,迷香用得不手軟。

山寨的賊匪集體眼睜睜地看著這位不辨雌雄的捕快,動作無比麻利地篩選完寨子裡所有值錢的金銀細軟,馬背上一掛,高喊一聲“我是雲遙金牌捕頭鄭容與,不服來戰!”走得灑脫。

山賊們很慌,從來都只有寨裡的兄弟在雲遙城打家劫舍的份兒,像捕快囂張成這樣來打劫山寨的,還真是活久見。

雲遙城外方圓三百里內所有的山寨,不分大小,宋仙樂掃蕩得不亦樂乎,絕不遺漏一處。直至忙活完收工,她回到雲遙城的城牆根兒,把所有的錢帛打包吊在城樓的旗杆上,內附一紙條,“不義之財,賙濟百姓!”

“鄭容與,我看你還怎樣陰魂不散?!”她穩穩勒馬在城門口,朝著寂然的夜色暢快呼喊。

5

辛苦打劫十數載,一夜回到乞討前。

咽不下這口氣的山賊匪盜們空前團結,他們聯手發起了一道“綠林通緝令”,重金收購鄭容與的項上人頭。

鄭容與這幾日的人生有點兵荒馬亂。

刺殺的,下戰書的,從大街上竄出來一言不發拔劍就砍的,他感覺整個江湖都跟自己槓上了。宋仙樂這丫頭,玩得一手腹黑好套路啊!

鄭容與狡黠一笑,收拾行囊,出城去了五岔路路口,後面跟著一堆浩浩蕩蕩的江湖追殺人士。

醫館裡宋仙樂支起砂鍋小火燉著藥膳肘子,她正嚥著口水搖蒲扇。

這時店門外傳來一陣刀劍廝殺的動靜,宋仙樂感到自己這醫館的地面都跟著抖了抖。

“是誰活膩歪了敢在老孃的地盤打架鬥毆?”宋仙樂頂著一點就著的暴脾氣,踹門出來察看!

醫館的牌匾從天而降,重重地砸在她面前,上面釘滿了品類齊全的暗器。而此時,鄭容與拎長劍逆光站在她對面,痞帥痞帥的臉上掛滿大顆汗粒,明媚不羈。

“鄭容與,我跟你沒完!”宋仙樂擼起袖子想動粗。

鄭容與忽然快步迎向她,一把把她攔腰撈起,身手敏捷地避退進店,反手關店門,身子緊緊抵著門栓,才放鬆下來大口喘息。

宋仙樂背對他被擁在懷裡,背脊貼住他的胸口,能感受到他呼吸起伏的節奏。他吐出的氣息撩在她的後脖頸,溫熱的,癢癢的。

“鬆手。”宋仙樂訕訕地說,忘了要怎麼兇。

鄭容與也才緩過神來,慌忙放開她,二話不說蹲去了砂鍋那裡。

“火候老了。”他揭開鍋蓋,拿劍尖叉起一塊肘子,吃得噴香。

“有毒的。”宋仙樂故意嚇他。

“反正被你下毒也不是頭一遭了。”鄭容與吊兒郎當,一副習以為常的模樣,“手藝不錯,有毒我也認了。”

“不要臉。”宋仙樂憤憤地罵,沒制止,站一旁看他吃得狼吞虎嚥。

“來盞茶,噎著了。”鄭容與厚顏無恥地清了清嗓子。

宋仙樂隨手扔了個茶盞過去,鄭容與穩穩接在手裡,一飲而盡。

“吃飽了滾吧。”宋仙樂下了逐客令。

鄭容與站起來伸了個懶腰,聽了聽外面驟雨般釘在牆上的暗器聲,“這麼好的藥膳,自然要吃幾日再走的。”

“不怕我把你毒暈了扔出去?”宋仙樂冷笑。

“我如果說怕的話,你是不是就不忍心動手了?”鄭容與淺淺的壞笑很勾人。

宋仙樂張了張嘴,不知道這話要怎麼接。她轉身去臥房收拾了一個行囊出來,“那鄭捕頭自己在這裡待著吧,想住幾日住幾日,我就不陪你了。”

“你去哪兒?”鄭容與攔住她。

“關你屁事。”她倔強地仰著臉。

“回黑風寨嗎?”鄭容與思忖了一下,“那我勸你慎重點兒。”

“要你管。”宋仙樂以為他又在套話。

鄭容與表情嚴肅,“今天衙門貼出了告示,說黑風寨這次協助官府清剿匪盜有大功,賞金三百兩。”

“什麼意思?”宋仙樂臉色沉了沉。

“黑風寨的老巢衙門雖然一直追查不到,但不代表江湖上沒人知曉。這次你打劫了雲遙城三百里所有的山寨,衙門便順水推舟,大肆褒獎。我相信,那些被搶的山寨,勢必認為黑風寨投靠朝廷,出賣他們,應該已經有去寨裡尋仇的了。”

“當真?”宋仙樂渾身哆嗦了一下。

“當真,”鄭容與奪過行囊,“你別回去送死。”

宋仙樂狠狠甩開他,眼神冰冷,一字一頓,“鄭容與,寨子若有半點差池,我和你不共戴天!”

“外面都是江湖殺手,醫館出不得!”鄭容與擋去門口。

宋仙樂怨恨地瞄了他一眼,去櫃上尋了個燭臺,抱了只陶罐回來,“讓開。”

鄭容與繃著嘴唇沒動彈。

宋仙樂深吸一口氣,用盡全力朝門上撞去,飛身摔出店外。她就勢在地上翻滾傾倒著陶罐裡的粉末,緊跟著,點燃了燭臺往裡一扔,地面上陡然竄起一人多高的火牆。

宋仙樂趁機繞去牆角牽了馬匹,奮力一鞭,朝遠處的荒野奔去。

6

鄭容與依樣照做,緊追其後。

這一路折騰下來,他可算知道府衙為什麼一直找不到黑風寨的巢穴了。沿途所經之處全是崎嶇不說,道路更是複雜交錯如同迷宮,最後那片荊棘叢連馬兒都踏不過去,只能靠輕功縱身飛行。

但荊棘叢後的景象不禁讓人恍惚。

開闊的地面上茅屋數十間,屋邊是整齊的田壟,築著籬笆,散養著家禽。只是寨子的一角正燃著沖天的火焰,夾雜著嘈雜的呼喊。

“求求你別燒我們的家!求求你!”寨子中央的空地上,山賊圍困著一群孩童。他們哭著央告,努力想突破看守去滅火,卻遭受暴力阻擋,山賊們的刀斧揮在那些反抗孩童身上的時候,像在宰殺普通的牲畜。

“黑風寨當家宋仙樂在此!”宋仙樂連聲高呼!她動作迅敏地繳了幾個山賊的刀斧,穩穩把受傷的孩童護在身後。

那身影,又驕傲,又單薄。

“有仇報仇,有怨報怨,衝我來!膽敢殺我寨內一人者,天涯海角,我必滅他滿門!”宋仙樂喊得聲嘶力竭。

山賊們都聽過黑風寨大當家毒用得厲害,所以做好了防範。他們向後撤退拉開足夠的陣距,上了清一色的冷箭。

鄭容與趕到當場的時候,宋仙樂正揮著杆長槍,在一片箭雨裡翻飛。

他看向她身後被護得安然無恙的那群孩童,最年長的也不過十幾歲的年紀,有幾張臉孔他能勉強辨識,是在雲遙城乞討的孤孩,他曾伸過援手。

雲遙城失蹤的孤兒,竟然全部安定地生活在這裡!

鄭容與的心頭顫了顫,再看著拼紅了眼的宋仙樂像是不知痛楚一般,邊對敵邊拔著射中肩胛的暗箭,他長劍一挑,躍身出去,擋在陣前。

“我是雲遙衙捕鄭容與!誰敢放肆!”他風姿雋爽,喊得氣勢如虹,“大隊捕快已從四周包抄,想活命的,放下兵器!”

宋仙樂當然知道他說謊,他不可能有時間去搬救兵。

果然,鄭容與小聲開口詢問:“有退路嗎?”

“寨子有暗道。”宋仙樂趕緊回話。

“那還發什麼愣,嚇唬不住多久的,趁機帶孩子們走。”鄭容與語氣強硬。

“好。”宋仙樂猶豫了一下,“我留下陪你一起。”

“廢話,沒有你,他們怎麼脫身?”鄭容與咬著牙,“滾!”

宋仙樂扭頭走了幾步,返身塞給他一枚藥丸,“你……你別死。”

“烏鴉嘴。”鄭容與語調溫柔。

宋仙樂紅了紅眼眶,開始悄聲指揮孩童們往暗道撤離。有瞧出不對勁的山賊開始煽動部眾,她聽見停了的箭雨又重新密集起來。

她強迫著自己沒回頭。

那天,她返回黑風寨的時候天色已晚。

她想告訴鄭容與孩子們全部安全,她吩咐他們拿著鄭容與的令牌去雲遙府衙搬兵。

黑風寨上空飄散著焚燒過後的煙塵,黑漆漆的夜色裡除了寂靜還是寂靜。

她踏過廢墟,踏過散亂的箭支,找到了空地上橫著的鄭容與的屍體,身上的箭簇扎得像個刺蝟。

沒有呼吸,沒有心跳,宋仙樂提著最後一絲希望,使勁捏開他的嘴巴,他舌尖下,赫然壓著她給的那一粒半融的崖邊雪。

宋仙樂繃了半天的精神,猛地一鬆,坐在地上號啕大哭。

7

醫館內終日藥香撲鼻。

前廳用廢了十幾個浴桶,從最初的滿桶暗紅,到最後水色清澈,沉底的藥材清晰可見。

浴桶邊是宋仙樂從臥房挪出的床榻。床榻上的鄭容與裹著桃紅錦被,面容雖有清減,但膚色尚好,使得昏迷都看起來像沉睡一樣香甜。

宋仙樂把敷在他額頭的絲帕換了換,拈一根銀針,小心翼翼往他手掌的虎口刺去。

鄭容與眉心抽動了一下,緩緩睜開雙目,入眼就是宋仙樂歡喜不能自持的臉龐。

“你今天這眼妝挺特殊,粉裡透著黑,黑裡透著青,青裡又有點藍。”剛醒轉的鄭容與氣息微弱,他攢足了力氣伸手指勾了勾宋仙樂的下巴。

“看清了,那是老孃熬夜熬的黑眼圈!”宋仙樂氣急敗壞,翻著眼皮給他看。

“哦,那別的沒什麼可誇的了。”鄭容與半眯著眼,話語中滿是調侃。

宋仙樂氣到語塞,抬手照他胸口就是一拳,鄭容與登時五官扭曲起來。

“對……對不起,忘了你有傷。”宋仙樂真的嚇到了。

眼看著鄭容與就要撩起被子查看,宋仙樂開始抓狂,她死死按著被角制止,“這……不能掀!”

“為什麼?”鄭容與好奇反問,從另一側把那床桃紅錦被往空氣中一揚。

他神情微微呆滯,也是完全沒想到自己會是一絲不掛的狀態。

這邊,宋仙樂早已用手緊緊捂住雙眼。

鄭容與回了回神,眼眸中閃過一絲奸笑,他捧著宋仙樂的臉,“你脫的?”

宋仙樂閉著眼睛點頭又搖頭,拼命解釋,“我是迫不得已,純治傷,嗯,是的,沒有任何私慾。”

“哎呀,左胸口這撕裂了,滲血了滲血了。”鄭容與痛得很逼真。

“哪裡?是哪裡?”宋仙樂緊張睜眼,剛低下頭去看傷口就意識到自己被騙,她緋紅著臉罵,“流氓!”

“是你趁我昏迷把我脫成這樣。”鄭容與毫不留情地拆穿,“你每次換藥都看我一遍,現在我醒了你不敢看了,還說我流氓?”

“箭傷換藥是該晾著,我那叫治病。”宋仙樂感覺腦子都快被他繞得不夠用了,“你現在這叫……叫色誘!”

“那我今天什麼時候換藥?”鄭容與話鋒一轉。

“酉時。”宋仙樂脫口而出。

“那現在是什麼時辰?”鄭容與仔細盯著她。

“酉……時?”宋仙樂幡然醒悟。

鄭容與心滿意足地躺好,吩咐得理直氣壯,“大夫,換藥!”

宋仙樂背過身,抱著藥罐躊躇在床前,鄭容與直接拉過她的手放在自己胸口,“你確定你這樣背對我換藥,不是為了假借看不到多摸我幾下?”

宋仙樂努力平復情緒,囁嚅著命令他,“你閉眼。”

“好。”鄭容與答應得爽快。

宋仙樂這才溫吞轉過來,想俯身幫他塗抹傷口。誰料想,鄭容與倏然拽了她一把,她整個身子便結實地壓在鄭容與身上。

鄭容與用指尖輕輕描畫過她的彎彎眉眼,掃過她的鼻尖,停在她溫柔的唇線,“這幾天,我夢裡唸的,心裡想的,現在懷裡抱的,身上壓的都是你。”

8

半月後,鄭容與病癒回城述職。

雲遙知府特批宋仙樂的黑風寨為雲遙首家官方認證山寨,並撥了大筆的賞銀,令她即刻赴舊址監工重建。

山路閉塞,鄭容與成親的喜帖送得有點突然。

送帖子的捕快說:“知府大人大肆褒獎了鄭容與剿匪的功績,認定他年輕有為仕途通暢,一個激動就決定讓胞妹柳真真下嫁了。”

“鄭容與從了?”宋仙樂挑了挑眉,強壓怒氣。

“這種好事必須從了啊,今天就是迎娶之日。知府大人命我廣發喜帖,不許少收一處份子錢。”捕快說得很實在。

“我一定備足大禮,準時出席。”宋仙樂把喜帖在手裡攥成了粉末,隨風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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