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堯:撫順曾驚豔的轉型產品

像每個人的性格里兼有剛與柔的特點一樣,一個城市也必然兼具剛柔並濟的特質。

撫順,是一座彪炳新中國工業史、建國初期曾位列中央直轄市的搖籃型城市。它是中國第一桶頁岩油、第一噸特殊鋼、第一噸鋁、第一臺挖掘機誕生的地方,也是生產製造挖掘機、起重機、叉車、消防車等各產業門類機械裝備的老工業基地,更是動輒以千萬噸級、百萬噸級來標註原材料產量的能源基地。提到工業門類的齊全、生產要素的優越,建國以來對國家的卓越貢獻,撫順絕對是東北所有工業城市裡最具代表性的旗幟型、排頭兵型的英雄城市。

撫順又是一座柔情似水的城市。一條穿城而過的渾河曾把一個王朝的傳奇從涓涓源頭湧到了華夏大地,像母親的乳汁一樣,滋養了遼寧省3000多萬人的生命、生產和生活,也把新中國煤礦工業、機械工業的源頭引向了祖國各地。在數十年裡無數個創造、無數次輸送的歷史過程裡,這座物華天寶、地靈人傑的“國企城市”也孕育、培養了無數在各行各業的技術研發精英。

正因為如此,在八十年代初由計劃經濟向市場經濟轉型的過程中,撫順的國企職工們在“斷奶”、“斷腕”的嚴峻考驗面前,沒有怨天尤人,而是在研發、生產傳統產品的同時,靠站在“工業之河”的源頭所具備的雄厚的技術底蘊,靠豐富的能源和原材料資源、胸襟和眼界,面向國內外市場和消費者,通過自主研發和對外合作,率先開發、創造了一批完全迥異於傳統大型工業裝備,涵蓋了人們吃喝穿用、衣食住行各個門類的輕工、日用產品,而且這些產品裡不少還是國字號或省級的優質產品、馳譽國內外市場的馳名商標。

“金信”牌客車

即使在今天,客車的生產資質在中國的城市產業裡也是極為稀缺和寶貴的。要有足夠的技術實力和資本實力,需要經國家部委審批,列入國家的汽車生產目錄才能從事客車整車的研發生產。現在遼寧省也只有2家客車生產資質,除了丹東的“黃海”,就是撫順的“金信”。而“金信”牌客車就產自於當年赫赫有名的撫順客車廠。它原來是一家軍工企業,於1960年左右遷到撫順。當年撫順市民都親眼目睹過撫順的公路上馳騁過自己生產的“金信牌”客車,它也是撫順很多企業主要的通勤車型。今天的撫順仍存續了“金信客車”這一汽車產業接續、發展的寶貴資質。

王尧:抚顺曾惊艳的转型产品

撫順客車廠

王尧:抚顺曾惊艳的转型产品

遼寧無線電八廠

王尧:抚顺曾惊艳的转型产品

“金鳳”牌電視機

這是八十年代初撫順最著名的電子產品,也是東北乃至國內最早的電視機品牌。撫順市研製電視機的歷史可以追溯到1969年,經歷了試製黑白電視機、電子管電視機、晶體管電視機、集成電路電視機到彩色電視機,生產廠是當時的撫順無線電八廠。先是引進了日本勝利株式會社的生產線,但因技術不過關放棄。又先後於1985年、1987年引進了日本松下電器的9寸(黑白電視機)、18寸、21寸、25寸和29寸彩色電視機生產線。

當時遼寧省也只有撫順金鳳牌、瀋陽的瀋陽牌、百花牌和丹東的菊花牌這4家電視機整機廠。八十年代彩電與冰箱、洗衣機並列為傢俱的“三大件”,購買金鳳牌電視機要憑票。我結婚時就是靠老岳父搞到的一張票才買了一臺21寸的金鳳牌彩電,這臺彩色電視機質量特別好,直到10餘年前送給我妹夫的公司時也沒有過任何故障。

王尧:抚顺曾惊艳的转型产品

“黑寶石牌”收音機、雙工無線電話機和通訊調度指揮網絡

黑寶石牌收音機是撫順無線電廠生產的,最早生產的是老式的“戲匣子”,大概就是有“貓眼”的臺式的和落地式的兩種,後於1984年引進了日本JRC株式會社的技術,研發、生產了晶體管收音機。我國第一臺雙工無線電話機也是在撫順誕生的,它填補了我國通訊史上的空白,先後由撫順無線電八廠和無線電廠生產,產能200多臺。

撫順無線電廠八十年代初還與撫順煤炭研究院共同研發、生產過礦井下通訊裝置,以及覆蓋50公里範圍的對講機、車載電臺和基地電臺系統,用於礦業物流運輸的聯網指揮,這在當時是比較先進的網絡管理和生產運營技術。

“倉頡”牌計算機、傳真機

我相信看到這個標題,撫順的讀者們一定感到驚奇和震撼:“怎麼?我們撫順竟然在八十年代就生產過計算機和傳真機?我們這些只會幹傻大黑粗的工業機械裝備的企業,怎麼這麼早就玩上了這些高科技的電子產品?”,我的震撼和驚訝也不次於您。這是真的,它們是撫順電子儀器廠八十年代中期的傑作,也只有敢為天下先、充滿自信的撫順人才敢用造字的“倉頡”命名自己的產品。

撫順電子儀器廠1985年引進日本松下的傳真機技術,試製生產了撫順第一臺傳真機。我1992年到市外經委工作時,撫順電子儀器廠還送給外企處一臺黑色的傳真機,造型考究,也很好用。這個廠還生產大屏幕電子顯示器,為金鳳牌電視機的生產提供了重要協作配套。

當年撫順的產業結合度、協作配套程度很高。生產電視機、收音機、計算機這些整機廠都不是“單打獨鬥”。撫順有塑料廠生產電視機外殼,由撫順器材一廠一直到器材九廠等一大批配套協作工廠,為撫順無線電廠、撫順無線電八廠包括瀋陽、丹東的電視機企業配套生產磁片電容器、電阻件、二極管、三極管等半導體元件、器件。其中國營8231廠生產的高耐壓、大功率的二極管、三極管成品率8%,這種難度高、精度高的成品率當時在全國同行業裡是最高的。

王尧:抚顺曾惊艳的转型产品

“鴻鵠”牌自行車(圖片來自網絡 供參考)

“鴻鵠”牌自行車、“美佳”牌壓力鍋、“天王”牌蒸鍋和不鏽鋼製品

這種自行車是鋁合金材料的,構架堅固而且輕便,按產品“輩分”來說,它可能是現在供人們騎車環遊鍛鍊身體的健身自行車的鼻祖,它在八十年代產生於著名的“中國第一鋁”——撫順鋁廠。撫順鋁廠是我國第一家電解鋁廠,也是東北地區現存最大的電解鋁廠,產能達30萬噸,是我國三代領導人都視察過的“開國元勳”級的工廠,曾為全國各地鋁廠輸送了很多管理、技術人員和技工。除了把這種輕便、耐用的自行車變成了實物發明,撫鋁還曾陸續開發了鋁容器(鋁桶)、鋁型材、鋁合金門窗、櫃檯、展櫃等下游鋁加工產品,並獲撫順市優質產品稱號。

不鏽鋼是撫順的原材料優勢資源之一。八十年代撫順工業企業裡還有撫順不鏽鋼工業公司,從德國引入生產線,採用德國質量標準,生產“美佳”牌不鏽鋼壓力鍋。真材實料的不鏽鋼體,造型美觀,結實耐用,強度高耐腐蝕,使用壽命長,還出口了40多個國家和地區。撫順金屬器具廠生產的“天王”牌不鏽鋼蒸鍋採用美國工藝標準,也曾蜚聲國內地區。

撫順當時的金屬製品裡還有不鏽鋼器皿、優質鋼窗、防盜門、五金工具、廚房設備、餐具等等,立足鋼、鋁資源的深加工初成產業雛形。

“龍崗牌”活性人參製品

人參是東北的寶貝,聽說過去有人因為用人參進補過度,流鼻血,甚至有頭上長“角”的。可見養生無論在過去還是今天,都是人們分外關注、也捨得投入的健康產業。您也許沒有想到,三十年前的撫順人不僅早就把目光投向了這個領域,並且結合本地清原、新賓兩縣富產人參的資源優勢,把人參養生的理念變成了現實的保健品。

當年,撫順輕工部門旗下有一所活性技術研究所,這座研究所把經過實驗過關的人參用活性技術與香港的資金相結合,成立了一家中港合資企業——撫順龍崗保健品有限公司,研發生產“龍崗”牌人參製品。這種人參保健品是把經過了活性技術處理、防腐防潮的人參裝在一個禮品盒裡,鬚髮清晰可見。儘管還很初始,還沒有做出現在的人參膠囊、沖劑,但在當時已經是被高端消費群體青睞的保健品,名噪一時。

“羊牌”西裝、“小野狼”西褲、“佳莉”牌襪褲和“寧發”牌棉襪

當時還有專門生產西褲的撫順西褲廠,“小野狼”西褲就是它的品牌。我記得1995年撫順市舉辦了一屆市直機關運動會,我們外經局男士們選擇入場式的隊服就是白襯衫短袖上衣,配上這條黑色的“小野狼”西褲,再穿上黑皮鞋。褲型上寬下窄,把腿型襯托得挺拔修長,筆直的褲線顯得褲子特別考究。這身“行頭”顯得我們外經委隊伍陽剛利落、英挺帥氣。

當時,還有高山路的撫順佳莉針織有限公司生產的“佳莉”牌女式連體襪褲,東洲石油二廠對面的寧髮針織有限公司生產的“寧發”牌棉襪,這都是撫順的紡織企業與香港投資商組建的合資企業,產品暢銷港澳臺、日韓及東南亞國家,也是當年我市出口創匯的骨幹企業。

王尧:抚顺曾惊艳的转型产品

“紅燈”牌、“蝴蝶”牌等品牌衛生紙系列產品

撫順的造紙業曾是品牌眾多的輕工產業。60年代撫順造紙廠生產出了“蝴蝶牌”衛生紙。很多市民一定還記得八九十年代撫順造紙廠出產的“紅燈牌”衛生紙,記得它吸水性能好,柔軟、拉伸力強不斷條的特點,它曾兩次被國家輕工部評為部優產品,質量被業內評價已超過了英國的“皇冠”衛生紙,被稱為“衛生紙之王”。除了“紅燈”牌,撫順還有“白雲”、“雙鶴”、“群力”等衛生紙系列品牌,有白色和粉色兩種,後來又生產出了面巾紙、餐巾紙。除了民用紙,撫順造紙企業還有眾多榮獲“部優”、“省優”的油氈紙、過濾紙和導火紙等工業用特種紙產品。

王尧:抚顺曾惊艳的转型产品

撫順生產的排油煙機

“順達”牌旅遊鞋、“三截頭”皮鞋等各類鞋品

九十年代初,撫順市制鞋裝具廠在生產製鞋模具的同時,還出產過類似部隊軍官穿的那種黑色“三截頭”皮鞋,曾熱銷一時。也曾與港資合作,成立了合資企業——撫順順達鞋業有限公司,生產各式男女旅遊鞋。我買過一雙這個合資公司的旅遊鞋,當時價格大約是50元錢,通體是白色的皮面,布料、造型也都很考究。也許是當年東北企業生產“實實惠惠”的特點使然,真材實料,皮面用的都是真皮,鞋體非常沉,穿起來挺漂亮,但並不輕便。

當年撫順的輕工產品可以說豐富多樣。拿鞋業品種來說,皮鞋、布鞋、氈鞋、膠鞋、涼鞋、雨靴、高跟鞋、鞋趿拉、夾鞋、棉鞋等門類齊全,從消費人群看,男女老少咸宜,應有盡有,鞋業總產能240多萬雙。不少鞋帽產品在當時榮獲了國家“部優”、“省優”獎。

“荒地汽水”、“每天”汽水、系列酒品、“圖強”牌香蘭麵包、糕點和味素

當年撫順很多國企在酷暑盛夏時,都到各個車間巡迴給工人送汽水喝。是由後勤行政處幾個工人用帶車子推著像氧氣瓶似的長罐,擰開閥門就能接汽水喝,甜絲絲的挺解渴。當時有種“每天”汽水很好喝,前幾年還見到過。後來市面上出現了“荒地汽水”這個牌子的汽水,撫順電視臺還放過它的廣告,好像還配上了劉文正的流行歌曲《綠色的初戀》的曲子,“青青的原野上芳草滋長,迎著那金色的陽光,碧綠湖畔,溪水悠悠,它流向愛的四方。綠色一片,水聲涓涓,就像你我綠色的初戀,多少往事,相依相連,只要和你到這裡的時候。就會勾起,無數記憶,當你找到往日的足跡,該是多麼的愜意多麼的甜蜜多麼的有樂趣 ”,廣告播出的時間大概就這首曲子這麼長。這種汽水的口感特別好,味道清冽、甘醇,再配上撫順人民廣播電臺策劃的這首別具匠心的名曲,使得“荒地”汽水的品味裡有那麼一股子大家之氣,誰也想不到,它竟然是千金鄉一個小汽水廠研發生產的。

撫順是渾河的源頭,白酒、啤酒包括紅酒的品質都很高。相信很多市民對當時方瓶、圓瓶的“撫順白酒”留有很深的印象,它價廉物美,溫醇可口,是當時撫順市民酒類消費的大眾型白酒。八十年代撫順還出產過“鎖陽”、“參花”啤酒,味道也不錯,後來又出現了引進德國啤酒製造工藝的“施泰克”啤酒,現在“施泰克”、“天湖”已成為撫順人啤酒的最愛。。很多瀋陽人到撫順來遊玩,臨走的時候都要買幾箱帶回去喝。

當年撫順市食品廠生產的“圖強”牌面包,月餅、糖果、獼猴桃汁、葡萄汁汽水、雪糕也曾榮獲省市優質產品稱號,也很受消費者歡迎。回民食品廠生產的餅乾、糕點色香味美,曾是市民熱購的食品。撫順清原縣還有一家企業生產“清河”牌味素,質量也不錯,但印象裡在撫順的商店裡看到不是很多,“牆裡開花牆外紅”,在其它省份有銷售。

王尧:抚顺曾惊艳的转型产品

煤精、琥珀雕刻工藝品

煤精雕刻在撫順素有傳統,五十年代初毛主席視察撫順西露天礦時還留下了一張觀賞大肚子彌勒佛煤精作品的照片。撫順礦區的老工人們管琥珀叫“煤黃”,原來不知道它的價值,只是把它當成燃燒值高的煤塊,成塊成堆地扔進爐子裡燒,現在卻已價值連城。撫順雕刻廠是撫順工藝美術製品的主要廠家,很多煤精、琥珀和玉石雕刻作品被列入省優產品。九十年代初我們外經委經常接待國內外客商,我也多次陪同客商到雕刻廠參觀。那時,雕刻車間裡的工人師傅們都穿著白大褂,真是巧奪天工,手底生花,在他們的刻刀下,花鳥魚蟲、神佛、人物、動物、筆筒、硯臺、項鍊等等五光十色、栩栩如生,讓客商讚不絕口,有很多客人當場就購買了工藝品。

“百花齊放”、多種經營的業態和產品

八十年代初開始,撫順鋁廠、撫順挖掘機廠、撫順鋼廠、紅透山礦、炭素廠等一批大國企都陸續成立了為主產品配套協作的配件、紙箱包裝、彩色印刷、勞保產品的集體公司,組建了很多承攬工業和民用建築、被評為市級“重合同守信譽單位”的建築安裝工程公司,設立了經營日用百貨、五金工具、建材、服裝、菸酒糖茶和熟食品、蔬菜、水果的商店,生產芙蓉果、魚皮豆、五香瓜子和花生蘸的兒童食品公司,開辦了品種花樣豐富、承攬結婚宴席等大型慶典的飯店、招待所和旅社等等服務業實體,效益也很紅火。

“滄海橫流,方顯英雄本色”,這裡記載的只是撫順轉型產品的九牛一毛。

對於撫順這些曾經驚豔的轉型產品,有的我見過、用過,有的是見證了它們誕生歷程的老工業局的朋友介紹的,有的是查閱了《撫順地方誌-工業卷》的記載才知道這些品牌的。作為一名生於斯、長於斯的撫順市民,在瞭解了這些後,倍感親切和自豪。它們印證了我們這座國企城市的廣大職工在轉型期的勇氣與智慧,記錄了我們這座老工業基地城市奮力轉身的寶貴嘗試。

當年撫順國企的這些驚豔“轉身”的探索,不正是我們今天仍在探索著的資源深加工的“突圍”路徑嗎?看到了當年企業和產業鏈條間緊密的協作配套,如此豐富、全面的產業門類、花樣繁多的產品品種,再把“思想僵化”、“產業結構單一”列為國企時代經濟發展滯後的主因,是不是多少顯得有點武斷、有些牽強了呢?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