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格悲風》系列之王子的遠征(中)

《古格悲風》系列之王子的遠征(中)

上一講我們說到,吉德尼瑪袞在兩位老臣的陪伴下,踏上了艱苦的西行之旅。隨後的日子艱辛而暗淡,王子只能在黑暗中摸索前行。

就在此時,千里之外蝴蝶扇動的翅膀,帶來了命運的轉折。一個樹大根深的貴族,開始將目光投向象雄,並因此改變了落難王子的命運。

王子一行到達瑪旁雍錯後,在史料中隱身很久。我們無法得知,在這段歲月中,吉德尼瑪袞曾怎樣艱難求生。但黑暗的歲月,也磨礪了王子的心性,他再也不是那個精緻閒在的富貴王子,他可以安然的裹著氆氌睡在地上,也能輕鬆嚥下粗糲的食物,即便有些食物有悖於之前的傳統。

在這段歲月中,王子和周邊的部落首領保持了良好的關係,既能保持王室的自尊,又不引起他們的反感。甚至,有些首領開始琢磨著是不是可以和王室聯姻來擴大自己的影響力。

《古格悲風》系列之王子的遠征(中)

王子的等待沒有白費,命運就像星辰,流轉間不斷帶來際遇。公元934年(藏曆木馬年),遙遠的前藏爆發了一場戰亂,看起來毫無關聯的動亂,不經意間徹底改變了吉德尼瑪袞的命運。

在【“一鳥凌空,眾鳥飛從(上)”】中我們曾提到過,席捲藏區全境的屬民大暴動,不但徹底葬送了吐蕃王朝的統治,也讓一些心思活泛的貴族從中獲益。他們藉助暴亂民眾的力量大肆打擊異己、培養自己的割據勢力。

本來拉薩地區(伍茹)是吐蕃王子雲丹的地盤,但很快重臣弄權就成了政壇的主旋律。伍茹地區兩大貴族貝氏(或白氏)和沒廬氏,因為政見不合,徹底撕破了臉,各自拉攏勢力兵戎相見。

這兩個家族都是吐蕃時期的頂級豪門,年深久遠勢力不相上下,如果單人PK,沒廬氏還要稍占上風。但貝氏完美的利用了暴動屬民的力量,他們首先和屬民領袖聯絡,將暴動的矛頭指向了沒廬氏的屬地,當沒廬氏的軍隊疲於奔命的鎮壓暴動民眾之時,貝氏則以解放者的身份,號召民眾推翻沒廬氏的“殘暴統治”。

就這樣,在屬民和貝氏的前後夾擊下,沒廬氏在伍茹的統治被徹底摧垮,沒廬氏的家主也在戰場上殞命。

所幸大家族就是大家族,繼任家主也是一個審時度勢的英雄。他心知,爭霸敗落後,伍茹再也沒有沒廬氏立足之地。不用貝氏動手,周邊那些蠢蠢欲動的小貴族就能將沒廬氏淹沒。不如趁著尚有餘力,回到自己老巢中,積蓄力量以圖他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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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間事一直在證明一個道理,“選擇是種智慧,而放棄是種勇氣”

壯士斷腕的沒廬氏首領,隻身來到貝氏莊園面見家主,貝氏首領本來以為沒廬氏是來低頭服軟的。不成想,這個年輕人居然不卑不亢對他說:“我來是想和貝氏做個買賣。”

家住心裡一動,點點頭等著他說出下文。沒廬氏笑了笑,接著說道:“我們準備舉家遷回象雄,不知道您對我們的屬地有沒有興趣?”

貝氏聽後笑了起來,“年輕人,沒廬的屬地早晚都是我嘴裡的肉吧?”沒想到,這個青年居然毫不在意這句充滿威脅的話,反而說道:“您一口吞下,不怕崩掉幾顆牙齒?再說,伍茹也不是隻有咱們兩家!”

最後這句話,觸動了貝氏家主的心,但他並沒有馬上表態,反問了一句,“百年的基業,說放棄就放棄了?”

沒廬氏看著這個老狐狸,坦率的說:“戰場失利,不過是早晚的事。與其強留,不如在您這裡賣個好價錢。”聽到這番話,貝氏沉吟片刻,問道:“你想要什麼?”

沒廬氏心裡長出了一口氣,笑了笑,接著說:“此去象雄,道阻且長,只想求點輜重。”

貝氏的眸子遽然收緊,刀鋒般的視線,在對面青年臉上劃來劃去。沒廬氏坦然面對著貝氏的審視,好整以暇的端起奶茶喝了一口。

凝固只在轉瞬之間,貝氏點點頭,沉聲從牙縫中擠出兩個字:“厲害!”沒廬氏站起身來,深施一禮,起身後說道:“叨擾了。”言畢,轉身昂首而去。

貝氏望著年輕人的背影,不由攥緊了雙拳。良久,他鬆開雙手,微微頷首再次說道:“厲害。”

這時身邊一個家臣湊上來,用手做了一個切的動作,低聲說:“要不?”貝氏搖搖頭道:“此人算無遺策,焉能沒有防備?!”

沒廬家族毅然放棄了在拉薩二百年的深耕,舉家遷回象雄。在風塵如煙的路上,沒廬的家主一直在沉思。他深知,放棄了繁華富庶的拉薩,回到地遠民貧象雄,家族成員不會沒有怨氣。如果不能迅速豎起一面旗幟,將整個家族凝聚起來,一旦人心思變,他這個剛剛上位的家主,必定難以服眾。

沒廬氏肯定不能自己挑起大旗單幹,城頭王旗變幻的戲碼,他看的太多了,做個草頭王也不符合沒廬氏的預期。雖然現在亂世如麻,但君權神授的觀念依舊統治著民眾的思想,必須得選擇一個王室成員作為君主,才能安得了眾人之口。可去哪裡尋找這個合適的人選,讓他躊躇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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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沉思之中,他回想起沒廬氏發跡的歷程。

象雄王國如日中天之時,沒廬氏便是其國內一支重要的勢力,稱其為豪門也不算溢美。但連續幾代象雄王都是碌碌之輩,讓這個曾經強大存在,漸漸步履蹣跚。

此時,東部河谷地區吐蕃、森波等幾個邦國相繼崛起,逐漸開始蠶食象雄的勢力範圍。當藏蕃(後藏小邦)的大相瓊波·邦色,帶著自己國王的腦袋,去拜見吐蕃贊普(南日倫贊,松讚的父親)時,沒廬氏敏銳的感到,天可能真的要變了!

大概從這時起,沒廬氏的腳便分別踩在了象雄、吐蕃兩條船上。不過,舉族投附這種事情是要拎著腦袋乾的,沒廬氏也不是沒有遲疑過。尤其當南日倫贊英年早逝,吐蕃王國陷入內亂,沒廬氏似乎覺得自己下錯了注,暗暗準備將這隻腳抽回去。

可不成想,吐蕃國運未斷,來了一個更猛的少年英主,風捲殘雲般掃平了國內的反叛勢力。這個名叫松贊干布的牛人後來都做了什麼,就不用我再贅述了。反正,沒廬氏鐵了心要站在他的身邊。

傳說中,松贊干布滅亡象雄,是因為妹妹在瑪旁雍錯旁唱了一首充滿諜報意味的歌。但因為妹妹受了委屈,就帶著軍隊去找場子,這也有點侮辱松贊干布的智商了。

他又不是街頭小霸王,能把關乎國運的大事,如此兒戲?!雖然,我可以肯定,他應該沒讀過《孫子兵法》,但“主不可以怒而興師,將不可以慍而致戰”的道理,他一定明白。

如果沒有重臣做內應,吐蕃和象雄正面硬鋼,誰贏誰輸還真不一定。要知道,松贊干布滅亡象雄,可不是像傳說中的那麼一蹴而就。就算有沒廬瓊寶這種重臣做內應,吐蕃打垮象雄都用了三年的時間。

在征服之戰中居功至偉的沒廬氏,由此一躍而成吐蕃的頂級豪門。《賢者喜宴》《五部遺教》中均記載:“(沒廬氏)不但在劃分“五茹”時獨領上部(阿里)之地,還成為吐蕃朝中最有權勢的

“三尚四論”之一。”有意思的是,貝氏也是四論之一,這哥倆說不定那時候,就曾經掐過。

除了成為朝中重臣,沒廬氏還是吐蕃王室的外戚。幾乎每代贊普,都迎娶沒廬家的女兒為妃,其中最有名氣的當屬沒廬·赤瑪倫

這位輔佐赤都松贊、赤德祖贊兩代贊普的王太后,二十年間不但權掌朝綱,廢立贊普、迎娶金城公主之事皆一言而決。除了沒做過贊普,幾乎就是吐蕃版的武則天。當然沒廬氏也不都是依靠裙帶關係上位,家中男兒也英才輩出,出將入相者多如牛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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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 我們曾提到,吐蕃王朝崩潰時,河隴軍閥混戰中,鄯州節度使尚婢婢便是沒廬氏家中的男兒。雖然他與洛門川討擊使尚恐熱的混戰,導致“自渭州至松州,所過殘滅,屍相枕籍”,實在不是一件如何光彩之事,但至少他沒有像尚恐熱一般,見到亂世來臨便“自稱國相”並欲圖“我為贊普”。由此,多少也可以看出,沒廬氏家族中忠君思想還是比較有市場的。

縱觀沒廬氏發跡的經歷,除了關鍵處審時度勢外,全靠攀附在吐蕃這棵百年老樹之上。雖然現在樹倒猢猻散,但若能繼續借助王室的號召力,依舊可以事半功倍。想到此處,年輕的家主暗暗下定了決心。

文中圖片除特別標明外,均由黑馬供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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