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玉立亭亭，千載不老
他鬱鬱蔥蔥，萬古常青
放眼人間
多少歷史的風雲在他身邊飛逝
多少朝代的興亡在他眼前掠過
……
這是改革開放初期的一篇雞公山遊記，1981年5月號《十月》刊載，這最美的雞公山遊記，沒有之一！
白雲？綠樹？金花——雞公山小記
每當京漢鐵路的旅客列車進入鄂豫交界叢山中的時候，就不由得不使我從車窗上仰望迎面撲來的一座座青翠的群山，我的眼光尋覓著當中一座最高的山峰。這座山峰在我讀初中地理到僕僕風塵幾十年間，一直縈繞在我的心頭，它名叫雞公山。我對這座名山仰慕已久，但卻無緣登臨。因此，每次車過雞公山，我都仰首探望，但雞公山高，不是在白雲籠罩中，就是在煙雨迷濛裡，我未識它的真面目。
呵，今年我有緣登上雞公山，在我說來是人生的一大快事。今年我喜登雞公山，才償還我一遊這座名山的幾十年宿願。雞公山真是名不虛傳，位於大別山脈和桐柏山脈之間，屹立於祖國中原遼闊的土地上。它象一個鳳髻高翹的古美人，峰巔“雞公”，如金簪插發。她臨風佇立，黃河和長江就象她身邊飄曳的綵帶，河南黃金的麥野象她的錦繡坐墊，湖北的漠漠水田象她臨妝照影的明鏡。億萬年來，她經受天風的吹拂，承受甘霖的澆灌。她玉立亭亭，千載不老；她鬱鬱蔥蔥，萬古常青。她放眼人間，多少歷史的風雲在她身邊飛逝，多少朝代的興亡在她眼前掠過……
上到雞公山，空氣涼爽，山林幽靜。在酷暑中登上雞公山，到了這個清涼世界，雲紗繚繞在嶺巖綠樹之間，草木的清香沁入肺腑，人們從苦夏的昏熱中一變而為神清氣爽。
雞公山上綽約多姿的是雲。雲從谷底生，冉冉上升。有時它在半山腰聚成白浪滔滔的雲海，只露出遠處象島嶼似的兒座山頭；有時它象輕紗似的飄進窗戶裡來，在你的身邊掠過，然後又從另一端窗戶飄出去；有時它一片一片地升上翠綠的山頭，升入碧藍的天空，然後和天邊的白雲團聚在一起……
雞公山除了多姿的白雲之外，還有顯得特別青翠的林木，白雲繚繞青松、落羽杉、銀杏、垂珠樹、樺槭、海桐，把幽靜的山林襯托得更加翠綠。雞公山上的樹木種類繁多，有的如綠油傘，有的如碧玉柱，有的象龍爪，有的象羅扇，各顯丰姿，各呈美色……
正因為雞公山林木遮天蔽日，因此，空氣溼潤，泉流淙淙。白晝，山泉在白雲中流出；夜裡，泉流象琴聲徹夜鳴響。這山泉流過的地方，金沙水秀，在篩落林中的日影下，水光閃閃，金沙發亮，更加顯得山林的幽美、恬靜。
這泉流，有的鑽入地下，然後又冒出地面，在石槽裡匯成深潭。經過地層的過濾，泉水更清，纖塵不染，冷冽甘甜。山上有名的普濟泉就是這樣從石潭裡流溢出來，人們尋蹤覓跡 到它跟前，就會感到水風習習，水氣清涼……
由於泉源豐富，雞公山前山上出現幾條澗流，最大的一條叫做瀉紅澗。每當深秋季節，紅葉滿山，那火紅的落葉飄滿水面，隨著澗水流往山下。山澗彎彎曲曲，崢巖亂石堆積，水流山澗裡，激起千萬朵浪花。澗水從陡崖絕壁間往下奔瀉，形成一段段瀑布，在太陽下閃光。每到這樣的跌水崖頭，紅葉隨著瀑布沖瀉，象一幅幅紅綾綢緞那麼絢麗，使人驚疑雞公山在織造萬丈綾羅，送往人間……
因為雞公山林木茂盛，所以鳥雀滿山展翅飛翔，象穿梭織錦似的，而且它們在迎風鳴唱，聲音清脆、嘹亮。這雞公山是鳥的樂園，應禁止打獵。翠鳥、金絲雀、啄木鳥、雲雀、白頭翁、百靈鳥、長尾雀，在樹梢上展現它們多姿多彩的羽翅，在密林中傳出它們婉轉的歌聲。百鳥在歌唱雞公山的長天白雲、泉淸水碧、葉茂花繁。雞公山上百鳥的歌聲好象催醒了雞公山上的百花開放。從春到秋，雞公山上杜鵑花、山丹丹、萱花、白玉簪和紫玉簪接連盛開。在雞公山的百花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一種花期很長的黃花，象金碟兒那麼燦亮，名叫金雞菊。從春暖到秋高氣爽，一直在抽遘開花，一撥開過又開一撥，滿山金燦燦的，給雞公山添上一種最富麗的色彩。據說，這金雞菊是幾十年前曰本用飛機撒播在這雞公山上的，在石縫間，在巖隙裡，一年一年地生長繁殖。以金雞菊來相襯雞公山，名山壯麗，奇花鮮妍，巧合天成，更增加了雞公山的美妙和情趣。
正因為雞公山富於大自然的神奇美麗，每逢盛夏或假日，遊人登山遊覽，絡繹不絕。翠綠的山色和奇花異樹在白雲中變幻迷離，人們同聲稱譽這雞公山為“雲中公園”。
人們登上山來心情最急迫的是，一登高峰“雞公頭”。雞公頭有如美人髮髻上的金簪，是一座石頭山峰，危崖高聳，屹立於蒼翠的萬山之上。峰巔岩石上刻有“報曉峰”三個大字，出於名書法家之手。站立雞公頭，天為之低垂，山風呼嘯，雲紗繞身，使人有飄飄欲仙之感。
站立雞公頭，雲開日出，望長天大地，清新明晰，遼闊無邊。遠在天際，那青蒼蜿蜓的是桐桕山脈；近在腳下，峽谷平川裡那閃光的是河流，水庫和村舍。那一線彎彎曲曲的是公路，那綠沁沁的是瓜園和菜圃，那金黃的是夏熟的稻田，好像天地萬物都投入了你的懷抱，使你心胸開闊，感情豪邁。
雞公山使人留連忘返，有的早晨上山，黃昏投宿小店。這種小店可供食宿，明窗淨几，乾乾淨淨。有的房間窗臨深谷，用不著探頭，山谷中的飛雲、綠樹和山花就清晰地映現在你眼前。等到月出東山，小店沐浴在銀輝裡，在這月白風清之夜，就會傳來手風琴、口琴、洞簫和胡琴的合奏。這悠揚的樂曲抒寫著袓國山川的明麗，抒寫著小夥子和年輕姑娘的戀情，抒寫著火熱的青春和豪邁的事業心……
提起雞公山，百年以來都是有名的避暑勝地。據說，最先發現雞公山空氣涼爽和景色迷人的，還是一個外國人。那時，我們的祖國淪為半殖民地，帝國主義分子和買辦正在吸吮中國人民的膏血。
他們在雞公山上建避暑山莊，當年，別墅如雲。這千百幢別墅建築式樣各不相同，有尖頂的，有圓頂的，有樓閣式的，有亭臺式的，有建在山腰的，有建在山頂的，有在綠樹掩映中的，有在澗流邊的，一座座別出心裁，爭奇鬥異。那時，每逢盛夏，洋人攜帶妻子兒女，紛紛上到雞公山來避暑。
那時，雞公山與北戴河、廬山被譽為中國三大避暑勝地，其繁華熱鬧的盛況，連印度商人也從加爾各答前來販賣綾羅綢緞和玉玩珠寶。雞公山上有一條南街和一條北街，一直到現在，北街有一塊街石上還刻著“租界”兩個字，這是帝國主義侵略中國時代的一個不可磨滅的見證。
現在，雞公山的別墅區早已回到人民的手中。這避暑勝地的許多別墅，有當年蔣介石避暑的豪華建築，有宋美齡舉行舞會的舞廳，有馬歇爾圓錐形的冨麗的別墅。按理說，這許多高質量的建築物，今天應該是科學家、學者、專家、作家、藝術家和勞模們科研、著述和療養之地，但十年的浩劫把雞公山破壞殆盡。有很多樓臺被掀掉了頂蓋、拆掉了地板；有很多別墅任其風吹雨打、倒塌崩毀！有一座“爭氣樓”雄踞山頭。據說是靳雲鵬的弟弟為了要鬥勝帝國主義分子和買辦們的別墅，特地修建了這座“爭氣樓”的。
遠望“爭氣樓”，遙立藍天，氣勢雄偉；而近看“爭氣樓”，細磨細刻，精工構造，石砌臺階，浮雕廊柱。種植在庭院中的虯柏青枝蒼勁，花草芊芊。有一種花盤上密集如珍珠似的小蓓蕾，花分層開放，從邊緣到內心，一層層開，百朵千朵，有白的、紫的、紅的，五彩繽紛，我們不是植物學家，看來是名花卻又不知花名。
象這樣的奇花異樹，卻隨著樓臺的被廢棄而無人管理。庭院裡老藤野草，走廊上祜葉殘灰，昔日的“爭氣樓”成為今天的“不爭氣”。而就在這“爭氣樓”腳下，還有一幢幾十間房子的別墅，只住著一個軍人的家屬，煙燻石壁，屋漏牆傾，任風雨剝落門庭！……
在另一座山頭上，有兩幢並立的別墅，是雞公山有名的“姐妹樓”。“姐妹樓”優雅嫻靜、綽約多姿。這“姐妹樓”一模一樣，結構精巧，浮雕樓門，圓石廊柱。這兩幢別墅出於一個設計師之手，別具匠心。“姐妹樓”地勢開闊，仰望，雲影浮於天際；環視，樹色映入眼簾。好象姐妹倆在並肩眺望，玉立亭亭。可是現在，這“姐妹樓”年久失修，任其風吹雨打，門庭破敗，廊柱斑剝。厄運如斯，“姐妹樓”有知，當臨風相對一哭！……
而在半山腰瀉紅澗畔的山坳裡，每當陽光燦爛照落山坳的時候，一大片紅光閃耀的樓房就特別醒目。那就是有名的避暑山莊，紅色的。別墅群座落在蒼翠的山嶺中，顯得象一簇初開的紅玫瑰那麼鮮豔純潔。但是現在，那美麗的避暑山莊卻空有其表，裡邊無人居住，更無人過問。閒庭破落，荊棘叢生。每當春日，只有鳥雀營巢簷間；每當夏夜，只有流螢穿飛蓬蘺！……
這雞公山別墅樓臺都是勞動人民智慧的創造和心血的結晶，但有人卻視如草芥，既不加以管理，又不加以修繕，甚至任其風化、傾頹、崩塌，任意拆卸、破壞。幽雅的樓臺變成一片廢墟，美麗的別墅變成一堆瓦礫。不僅別墅樓臺遭此厄運，而且蒼翠的林木橫被砍伐。山林自生自長，只有極少苗圃，幼苗還未成長，而成材卻在丁丁的斧聲中倒地了。即使是中央再三指示保護森林，但山山依然傳來伐木之聲。
劉平/攝
雞公山位於綿延安徽、湖北兩省之間的大別山脈西端，而在雞公山之西，只武勝關一條峽谷之隔，是起伏於鄂豫兩省的桐柏山脈。雞公山屹立於這兩大山脈之間，雄踞祖國的中原。遙想當年，鄂豫皖邊區紅軍出沒於大別山，而鄂豫新四軍活躍於桐柏山；尤其是解放戰爭時期，二野的劉、鄧大軍從太行山直插大別山，震撼了南京、武漢，動搖了國民黨的反動統治根基。中國人民在革命戰爭中付出了大量鮮血，才獲得解放。而今天，從雞公山這座祖國名山來看，有人對待人民的勝利果實，卻隨意糟蹋、譭棄！
雞公山涼爽、幽靜，誰上得山來，都抱著美好的心情來遊憩，但當接觸到的盡是滿目破敗、荒涼，卻又是多麼惋惜地離去呵！雞公山昔日明麗如珍珠，而今天有人卻棄之如糞土。不知道珍惜山川的人，怎麼能有熱愛祖國的感情？！只會破壞名山麗水的人，怎麼能有追求崇高事業的情操？！
自然造物巧妙，雞公山象只大公雞，形態逼真。石壁陡立，危崖千丈，巍峨成峰，雞公頭高昂，利啄前伸，翅膀緊緊抱合，作雞鳴之狀，巧合天成，不能不令人驚歎大自然的神奇奧妙。每當雲淡天高，日朗風清，雞公山恰象一隻大公雞昂首迎著朝陽鳴唱，風吹松濤，泉流淙淙，山鳥啁啾，各種聲響的合奏，疑是公雞啼聲遠揚，喚醒山林、大地，喚來一個明朗的藍天。
雞公山不但迎來金光照耀的旭日，而且它還送走夕陽。每當天氣晴朗的傍晚，只見西邊天際落日的餘暉映照雲層，晚霞如火，燒紅天邊。燦爛的霞光映射雞公山的群山和森林，把雞公山變成一隻羽毛豔麗的大紅公雞似的。頗為特異的是，落日在西，桐桕山脈的火燒雲放射出的霞光，映照在這東邊的雞公山上，經久不滅。
而在這個時候，最豔麗的是金雞菊了。金雞菊不生長在山腳，而是生長在半山腰以上，一直到雞公頭邊的石縫裡，都有金雞菊的金燦燦的花朵在迎風招展。金雞菊給雞公山纏繞上一根絢麗的腰帶，同時，也給雞公山戴上一頂輝煌的金冠。日出日落，金雞菊給雞公山增色添輝，使這大自然更加嬌豔，更加美麗。
從帝國主義分子開闢避暑山莊，到國民黨反動頭子在山上尋歡作樂，再到名山回到人民手中，這歷史風雲的變幻，在雞公山上歷歷在目。在經歷十年浩劫之後，願雞公山出現新的姿容。讓別墅如雲，讓科學家、學者、專家、作家藝術家和勞模在工作之餘到來交流經驗和休憩，讓山林更加翠綠、涼爽、幽靜，讓泉流更加歡暢地淙淙，讓鳥兒更加快樂地歌唱，讓金雞菊開放得更加金燦燦，更加鮮豔美麗，讓雞公山迎著旭日啼唱得更加昂揚、嘹亮。
願雞公山的白雲常在，綠樹常青，金花常開。雞公山，正是我們祖國的象徵。公雞報曉，我們的祖國正在晨曦中迎接東昇的朝陽，眼看天上萬縷金光輻射，大地生機蓬蓬勃勃，讓我們創造一個萬物欣欣向榮的新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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