罵天罵地罵皇帝,連帶著罵自己,這才是元曲

元曲包括雜劇和散曲兩種,官方理解的元曲其實是雜劇

,這是宋代以滑稽搞笑為特點的一種表演形式,在元代發展成戲曲形式。相當於我們今天看到的戲曲。元雜劇共有四大家:

關漢卿:代表作是《竇娥冤》、《救風塵》

白樸:代表作是《牆頭馬上》

馬致遠:代表作是《漢宮秋》

鄭光祖:代表作是《倩女離魂》

但是普通民眾理解的元曲是散曲,類似於宋詞,內容以抒情為主,有小令和散套兩種。

例如:

馬致遠《天淨沙.秋思》

枯藤老樹昏鴉,

小橋流水人家,

古道西風瘦馬。

夕陽西下,

斷腸人在天涯。

這首曲子沒有人不知道的,又傷感又動人,詞句簡單優美,因此,在大眾的印象裡,這就是元曲了。其實,這首《天淨沙》誤導了我們,而且,越帶越偏,元曲的基本風格可不是這樣的。

唐詩正,宋詞雅,元曲的特點是什麼呢?一個字:“俗”。流俗,俚俗。潑婦罵街的那種俗,東北二人轉的那種俗,市井小民的俗,路人甲乙丙丁的俗,農村唱大戲的那種俗。

罵天罵地罵皇帝,連帶著罵自己,這才是元曲

一個朝代的主流文學為什麼會這個樣子?

因為元代統治者是蒙古人,少數民族,不識漢字,沒文化,真可怕呀!元代漢人地位低,他們把人分為四個等級:蒙古人、色目人、漢人(淮河以北較早歸順蒙古的漢人)、南人(最後被元朝征服的原南宋境內民眾)。也就是說,最低的兩等都是漢族人。地位低,生活貧困,讓這些人失去了受教育的機會,同時,出仕無門,沒有了做官上進的機會,就藉著曲子發發牢騷,罵罵人,文藝創作轉向低俗化、平民化。

罵天罵地罵皇帝,連帶著罵自己,這才是元曲

讓我驚訝的是,他們無人不罵:

睢景臣《哨遍·高祖還鄉》罵皇帝

通過一個熟悉劉邦底細的鄉民的口吻,把劉邦"威加海內兮歸故鄉"之舉,寫出一場滑稽可笑的鬧劇,揭露了劉邦的無賴出身,剝下了帝王的神聖面具。活生生一個秋後算賬的討債鬼。

那大漢下的車,眾人施禮數,那大漢覷得人如無物。眾鄉老展腳舒腰拜,那大漢挪身著手扶。猛可裡抬頭覷,覷多時認得,險氣破我胸脯。

你身須姓劉,你妻須姓呂,把你兩家兒根腳從頭數:你本身做亭長耽幾杯酒,你丈人教村學讀幾卷書。曾在俺莊東住,也曾與我喂牛切草,拽壩扶鋤。

春採了桑,冬借了俺粟,零支了米麥無重數。換田契強秤了麻三稈,還酒債偷量了豆幾斛,有甚糊突處。明標著冊歷,見放著文書。

少我的錢差發內旋撥還,欠我的粟稅糧中私準除。只通劉三誰肯把你揪扯住,白甚麼改了姓、更了名、喚做漢高祖。

關漢卿《竇娥冤》罵天地:

竇娥無辜被冤死,臨刑前一段唱詞,指天罵地,指出了天地無情,社會黑暗。

沒來由犯王法,不堤防遭刑憲,叫聲屈動地驚天!頃刻間遊魂先赴森羅殿,怎不將天地也生埋怨?

有日月朝暮懸,有鬼神掌著生死權,天地也,只合把清濁分辨,可怎生糊突了盜蹠、顏淵?為善的受貧窮更命短,造惡的享富貴又壽延。天地也,做得個怕硬欺軟,卻元來也這般順水推船。地也,你不分好歹何為地?天也,你錯勘賢愚枉做天!哎,只落得兩淚漣漣。

罵天罵地罵皇帝,連帶著罵自己,這才是元曲

張養浩還嘲笑陶淵明:

【雙調】沽美酒兼太平令

在官時只說閒,得閒也又思官,直到教人做樣看。

從前的試觀,哪一個不遇災難?

楚大夫行吟澤畔,伍將軍血汙衣冠,烏江岸消磨了好漢,咸陽市干休了丞相。

這幾個百般,要安,不安,怎如俺五柳莊逍散誕?

關漢卿還罵自己:

他的著名套數〔南呂· 一枝花〕《不伏老》可視為一篇“浪子”的宣言:

我是個蒸不爛煮不熟捶不扁炒不爆響璫璫一粒銅豌豆,恁子弟每誰教你鑽入他鋤不斷斫不下解不開頓不脫慢騰騰千層錦套頭。我玩的是梁園月,飲的是東京酒,賞的是洛陽花,攀的是章臺柳。我也圍棋,會蹴踘,會打圍,會插科,會歌舞,會吹彈,會咽作,會吟詩,會雙陸。你便是落了我牙,歪了我口,瘸了我腿,折了我手,天賜與我這幾般兒歹症候,尚兀自不肯休。則除是閻王親自喚,神鬼自來勾,三魂歸地府,七魄喪冥幽。天那,那其間才不向煙花路兒上走。

可謂嬉笑怒罵,皆成文章,無論是高門隱士,還是忠臣孝子,甚至皇帝老兒,天地鬼神,就沒有元曲不罵的人物。好在皇帝沒文化,聽不懂,也懶得去管。

這些嬉笑怒罵的曲子給後世不痛快的我們,找到了心理突破口,當受困於生活和體制,叫天不應,入地無門的時候,或許,讀兩首散曲小令,就能雲淡風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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