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著她從校服到婚紗,但新郎不是我

“原來當別人能給你一直吝嗇的東西的時候,只要別人給一點點,就像決堤洪水,席捲而來,捲了個一文不剩。”

講述人:

周苑晧

27歲

客戶經理

陪著她從校服到婚紗,但新郎不是我

今天是2017年再正常不過的一天,現在是凌晨一點,我還沒睡,不是失眠,就是有點閒,想講個故事。

天亮我就該去接新娘了,我不是新郎。新郎和新娘都是我朋友,希望,他們幸福。

一個多月前我陪新娘一起去挑婚紗,這個日子本來應該是她男人陪她的,但是她卻說,一定不能讓他去,因為她要讓他在婚禮上見到她的那一刻,美的哭出來。

她試了好多件,漏背的,魚尾的,長的短的,蓬蓬的,粉色的,藍色的,灰色的,各式各樣的婚紗穿在她身上,都美的像畫中的仙女兒。其實我很喜歡那套有褲子的婚紗,可她卻執意挑了套漏肩的蓬蓬紗,身後有很大的裙襬,看起來像極了迪士尼的公主。

她站在試衣鏡前,用手不停地擺弄她的裙子,導購小姐不厭其煩的幫她調整身後的綁帶,她舉著手轉過身兒問我,周苑晧周苑皓,我穿這件好看嗎?

好看好看,你這麼美,穿什麼都好看。不過咱是不是挑件兒能把肩蓋住的,您別忘了您寒冬臘月的結婚吶,穿這件兒不得給你凍出病來。

她眼神忽閃忽閃的,凍一點沒關係啊,張至翰喜歡我的鎖骨。

可是我喜歡你穿那套是褲子的婚紗啊,顧大傻,要是你突然不想結婚了,我帶你跑的時候,穿褲子更方便,我嬉笑的看著她。

我叫周苑晧,新娘叫顧清念,新郎叫張至翰。我們打小一起長大,過段時間顧大傻就要嫁給一個叫張至翰的傻X了。

顧清念要嫁給張至翰這個傻X了。

我跟張至翰其實沒什麼仇,就是小時候老是打架,上幼兒園的時候爭座位長,上小學的時候爭小隊長,上初中的時候爭籃球隊長,上高中的時候爭同一個姑娘,上大學的時候爭同一個獎學金。爭了這麼多年,張至翰就是個low雞,大部分情況下是被我K.O的。

回想起來,張至翰這麼多年,贏得最大的一把,就是過幾天啊,他要娶我“最愛的姑娘”。

我們仨從小一起長大,住一個大雜院兒,我跟張至翰都是在這個大雜院兒裡出生,長大的。

顧大傻是在我們五歲的時候來的,是個下午,太陽掛在樓角,它的光是那種橙黃橙黃的,從樓角到我的眼睛,拉出了很多條長長細細的線,還有很大一部分,漏在了地上。

我跟張至翰站在衚衕口,因為打架被罰站了。

一輛車突突突突的開到面前停了下來,走下來一個小人兒。正對我們,短髮,好像是個長得很秀氣的小夥。他父母在卸傢俱,讓他走遠一點玩。

他朝我跟張至翰走過來,說:“你倆幹啥呢?”

原來,是個姑娘。

顧清唸的小名叫大傻,不是我起的,是她爸媽。因為顧清念實在是太傻了,總是用最簡單粗暴的辦法解決問題,他爸媽也是那種整天沒心沒肺的,從來也不強求顧清念什麼事,每次顧清念做傻事,他們就指著顧清念哈哈哈的笑,叫顧清念大傻,然後顧清念也哈哈哈的笑。

顧清念小時候不喜歡小女生喜歡的一切東西,我們經常看見的就是顧清唸的媽媽拿著一條粉色的小裙子追著顧清念,顧清念邊跑邊叫,爸爸呀,你在哪兒,爸爸呀快來啊,我媽她又逼我穿裙子。我跟張至翰就一人咬一根冰棍坐在衚衕口的臺階上,哈哈哈哈哈哈的笑,順便心疼一下顧大傻。

我跟張至翰雖然打架,但是不管我們誰跟其他樓的小孩打架了,我倆都會摒棄前嫌,聯手把那個或者那群小孩揍哭。顧大傻來了之後,情況就變了,我跟張至翰打架的時候,她也不幫我們也不勸我們,就去挑釁其他衚衕裡的小孩。然後哭著回來,邊哭邊說:“周苑晧,張至翰,我被打了嗚嗚嗚嗚”,我們仨再一起把丫揍哭。

那時候我就覺著顧清念特別傻,真的特別傻,怪不得名字叫大傻。

上了小學以後,顧大傻不得不留起了頭髮,是那種只到耳朵長度的,不用紮起來的。我們三家住得近也玩得好,所以總是一起上下學。

有一回我跟張至翰鬧得很僵,因為小隊長只剩一個名額,但是我們倆都想當。小隊長每個星期升旗的時候都能站在國旗下面護旗,而且還能去廣播室讀國旗下的誓詞,倍兒有面兒。

那段時間我們上下學的時候就列成一隊,我在最前面,顧大傻在中間,張至翰在最後。顧大傻踏著我的步子,張至翰踏著顧大傻的步子。我們也不講話。

不過最後我跟張至翰誰也沒有當成小隊長,因為顧大傻又跟人打架,哭著來找我倆,我們仨一鼓作氣就又把丫給打了,結果可想而知,叫家長,寫檢討。

現在想起來,那些年被我跟張至翰打過的人也很委屈,明明是顧大傻主動去找打,結果最後還被我們教訓一頓。幸好顧大傻還有點人性,從來不找姑娘麻煩。

其實呀這麼多年,為我受過最多皮肉傷的,也就是顧大傻了。後來我們長大了,也不會動不動就打架了,顧大傻也就不會因為我受傷了。也挺好的。

前幾天凌晨一點多的時候,顧大傻讓我去KTV接她,因為張至翰已經睡覺了,而我作為一隻單身狗,既沒有對象需要撩騷,也沒有性生活,所以應該去拯救她。

這句話說的我怒從心底起,怒向膽邊生,起床開車,帶著蜂蜜水去接她了。

到了KTV剛打開門,砰砰砰幾聲,禮花花屑灑在我肩上,一群人哦啊哦的叫著起鬨。我看見顧大傻和張至翰,顧大傻抱著一個很大的盒子,蹦蹦跳跳的把盒子遞給我,我打開,裡面是一條裙子。

你當我首席伴娘吧,顧大傻說。

我當機立斷,跟顧大傻說,我就知道你大晚上把我叫過來沒什麼好事,那我就實話說了吧,你讓我當新郎,我還能考慮一下,當伴娘,還是別了。我答應張至翰去當伴郎了。

張至翰這個傻X,他立馬跟顧大傻說:媳婦兒說的話就是聖旨。周苑皓你能不能給點面子。童年的美好回憶不在了嗎,就算是為了光屁股在池塘邊玩泥巴的美好情誼,你就不能就在我結婚當天穿一下這條真絲的吊帶裙嗎?你不要最後把握一下搞定我的機會嗎?

我當時就想,誰他媽跟你光著屁股一起玩過泥巴。然後又想,嗯?好奇怪我竟然首先想到對這部分進行反駁。穿裙子吧,也不是不可以,這也不是第一次穿裙子了。第一次穿裙子,是在高中的時候,跟我的初戀有關。

我的初戀來的比顧清唸的要晚一點,她上初三的時候喜歡上一個輟學的小少年,我叫他非主流。顧大傻那段時間天天想的就是,怎麼能晚上溜出家門,讓非主流騎著他的小破摩托車去兜風。我知道一次舉報一次,顧大傻的爸爸媽媽就把顧大傻在家裡看的死死的。

我會告訴她,是我告的密,我以為顧大傻會討厭我,沒想到她還是大大咧咧的跟我們一起上學,然後放學的時候又跟我和張至翰講,今天晚上一定要溜出家門去兜風。老夫邪魅一笑,心裡想的是那你今天晚上可能是去不了了。

上高中之後顧大傻就被甩了,因為小少年覺著跟顧大傻這種還在上學的好學生在一起,是會被小兄弟們嘲笑的。顧大傻被甩的那天哭得特傷心,我跟張至翰對視一眼,去把非主流給揍了一頓。

明明也是上過學的人了,我也不明白我跟張至翰為什麼還是選擇這種方式解決問題,可能跟張至翰這種傻逼在一起久了,行為習慣也會變得傻X吧。

我的初戀是在高二,當時喜歡我同桌,一個黑長直,皮膚倍兒白的姑娘。

高中三年我們都在一個班,我是班長,張至翰是支書,顧大傻是文藝委員。我覺著顧清念文藝委員這個稱謂完全得益於她形象的改變,上高中之後這、顧清念形象也變得很姑娘了,齊肩的長髮,還是天天嘻嘻哈哈。

我問籃球隊裡除了張至翰意外的所有兄弟,應該怎麼對一個姑娘好,讓她喜歡你,他們一致同意強吻政策,之所以沒有問張至翰,是因為,他也在追那姑娘。

強吻我還是不太敢,就天天給這個姑娘帶飯買水。張至翰就很悶騷了,動不動給人家姑娘傳紙條,到後面動不動跟人家姑娘寫信,即將要發展到一起自習的那一步。

幸好我是姑娘的同桌,天天上課除了跟姑娘蛋逼之外,還向姑娘灌輸,張至翰就是個圖謀不軌的渣男,我是很值得信賴的好男人,可以一生一世的那種。但是張至翰這貨竟然去討好丫閨蜜,太他媽悶騷了。

顧大傻來找我在學校元旦晚會上跳舞的時候,也是我追求同桌到了一個不知道怎麼更進一步的時候。我問顧大傻,姑娘們會喜歡男的為她做自己不喜歡的事情嗎?顧大傻說,一定會。我說,那好,那我跳你這個舞,然後跟喜歡的姑娘表白,這什麼舞。顧大傻說這個舞是四小天鵝,專門為我挑的,可以穿粉紅色的小芭蕾舞裙,很可愛。

我“外“的一聲叫了一下顧大傻,她轉過來,眼睛彎成月牙,眼裡和嘴角藏著憋不住的笑意,有那麼一刻,我就突然有一種感覺,原來顧大傻已經變成一個好漂亮的大妞兒。本來想罵她的話一句也說不出來,就只能拍拍她的腦袋,說好啦,希望她真的會喜歡吧。

可是張至翰跟我都沒有和我同桌在一起,因為顧大傻生氣了。

在演出前一天,顧大傻看見我跟張至翰在鬥嘴,因為我們倆都想第二天演出完之後用同樣的“為你而做”的理由向我同桌告白,是了,張至翰也被拉來跳四小天鵝。張至翰說他早就準備好了要跟我同桌告白,我說他的準備比不過我跟我同桌天天在一起,張至翰說,他準備了520封情書。

丫的,悶騷男。那我只能說,你敢給我同桌情書我就強吻她。

顧大傻聽見了,她第一次,跟我們倆生氣。

很多時候很多事情,你可能是沒有惡意的,但是你會給別人造成誤解,你會傷害別人。

我沒太懂,但是看她一反常態的正經,也不好深問,大概意思是,我不能強吻人家姑娘吧。當時還感慨了一下顧大傻還挺有正義感。

第二天演出我們的四小天鵝很轟動,我跟張至翰一起告白了,不過不是衝我同桌,是衝顧大傻。我們之前特別幼稚傷了朋友的心,現在想跟顧大傻道歉。之後我們倆都沒有再追我同桌,好像一個君子協定。

那給顧大傻當伴娘應該算是我人生第二次穿裙子吧,這個女人,奪走了我的第一次,還要奪走我的第二次。

高考之後我跟張至翰考上了一個大學,顧大傻考到一個離北京很遠的臨海城市。大一的時候我談了很多女朋友,大部分剛處沒幾天,就因為顧大傻告吹。

要麼就是她突然來我跟張至翰的城市,我拋下正在逛街的女朋友就火車站接她去;要麼就是我在跟女朋友在黑漆漆的小路上散步,顧大傻突然打電話過來,我們愉快暢聊兩小時最終決定她們學校的流浪狗就叫阿西。

那年顧大傻過生日的時候,我主動請纓,要拉上張至翰一起去給她過生日,顧大傻高興的截圖發了QQ空間:周苑皓和張至翰兩個大傻子要來給我過生日了。再見顧大傻的時候,她已經留起了及腰的長髮,去接我們那天還化了妝,很漂亮。

跟她一起來了是一個一米七幾戴眼鏡的男生,她男朋友,見他第一面就覺著他是個禽獸,後來發現他真的是個禽獸。

那天吃完飯我們把顧大傻送回宿舍之後,她男朋友問我們,要不要再出去玩一趟,我跟張至翰以為是喝酒,就跟著一起去了。結果他帶我們去找小姐了,看他特熟練地一邊摟著一個小姐的腰一邊招呼我們隨便玩的時候,我覺著這兄弟玩的有點野啊,跟張至翰相視一眼,默契地把她男朋友給揍了。

要讓我再選一次,我一定揍得更狠一點。沒有什麼後悔的,只有一句“X你丫的,畜生“。

顧大傻來警察局的時候,看見我們三個,先是驚訝,然後納悶,再問我們怎麼回事,我們一句話也不說,就告訴她趕緊分手。顧大傻恍然大悟,哦,你們兩是暗戀我吧,所以揍了我男朋友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們倆也笑,對就是暗戀你,趕緊分手吧。

大學最後一次在學校裡見顧大傻的時候,她跟張至翰在一起了,那年冬天,他們在宿舍門口等我。我準備下樓的時候在樓道的窗戶看到,張至翰怕顧大傻冷把她的手窩在自己的手裡,哈了一口氣。

顧大傻仰頭看著他,把手抽出來,雙手張開,環成一個環,套住張至翰的脖子,把他的頭拉的離自己越來越近,然後突然把手塞進張至翰脖子裡,張至翰脖子縮了一下,然後就彎著腰,站在那裡,看著顧大傻,那種很寵的眼神,是裝不出來的。

轉身回到宿舍之後,我給顧大傻發短信,說突然有事,不去了。顧大傻回,哎呀呀還有事想跟你說呢。停了十幾分鍾,我回,大傻,咱們友誼之路還很漫長,不差這一頓兩頓的。

然後就畢業了,工作了,明天他們要結婚了。

昨天顧清念在她的空間裡寫過這麼一段話:

“小時候上學,老師問問題的時候我總是很積極,要是老師沒有點到我,我會一直舉手直到老師點我回答問題為止。然後我就以為,只要一直‘舉手’,就能被‘老師’看見,不管答案正不正確,最起碼有個機會回答問題。”

“之後我也一直這麼做,一直跟在喜歡的男生身後,但是後來我發現,一直在他身後沒有用,要讓他注意你啊。我做了很多蠢事,甚至故意和很爛的人在一起讓他來‘拯救’我。一直到上高中,我都以為堅持是有用的啊,因為他有次做了很荒唐的事,為了向心愛的姑娘告白,我都以為那是我,其實不是啊。”

“等再長大一點,他彷彿喜歡上了,全世界除了你之外所有的姑娘,剛開始我也很生氣,學著去喜歡其他人,可是我勉強在一起的人,也不過是因為側臉跟他有點像。”

“年輕的時候我們好像一直有揮霍不完的勇氣,從來不知道尊嚴是什麼,等你鼓起勇氣準備告白,他就告訴你,我們永遠是朋友。你以為你這輩子不會再喜歡別人了,愛情就是這種東西吧。”

“可是會出現一個人,他一直陪著你,然後在合適的時候,只用了有一個擁抱,就告訴你他愛你。你就會恍然大悟,原來你是一直被愛著的,世界上有一個人的存在就是為了告訴你,真的會有一個人,在乎你的喜怒哀樂,會在你不開心的第一時間察覺到,安慰你。”

“他會告訴你沒有必要傷害自己,他一直關注你。他知道你的小心思,知道你喜歡過的人,他慢慢的打開你的心結,他陪你做很多事,一直寵著你。然後你們就結婚了。”

“要說不遺憾嗎,還是很遺憾,那是你的白月光,紅玫瑰。但是也僅此而已了。”

想到上小學的時候,我跟張至翰鬧彆扭,上學走成隊列,我走在最前面,顧大傻踩著我的步子,張至翰踩著顧大傻的步子。走在最前面的時候,我根本不用回頭看,就知道我們一定還在一起。

我知道顧大傻一定會跟著我走,張至翰一定會跟著顧大傻走。

我總是好自信顧大傻會跟著我,就這樣走一路玩一路,不必理會身後一直跟著我的人,因為她一定知道我好喜歡她,然後有一天玩累了,只需要轉個身,連擁抱都不用有,就能和一個我喜歡的姑娘共度後半生。

沒想到被另一個人,用一個擁抱,就溫暖走了。

原來當別人能給你一直吝嗇的東西的時候,只要別人給一點點,就像決堤洪水,席捲而來,捲了個一文不剩。

實在對不起,這麼多年,我都沒能跟你說一句啊,顧清念,我好喜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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