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片茶葉,道盡人間真情在!

贛州城裡的選缸坡有家茶館,先生是個博學多才的老人,姓蔡名明源,性情豪放,待人至誠,結交了不少朋友。他認為,“真心方有友”,於是在他的客廳裡高懸“心交”二字。萬松古剎的賢宏和尚就是他的摯友,經常來往,品茶聊天,吟詩作畫,不到興盡不散。

十八片茶葉,道盡人間真情在!

一天,明源過江來萬松古剎找賢宏和尚。古剎座落在萬松懷抱之中,山風過時,松濤陣陣。他徒步登山,進了山門,好友相見,不知有多高興,這時,小和尚捧上茶來,於是他們的話題便從“茶”開始。賢宏和尚本有喝茶的嗜好,一提到茶便津津樂道:

“你曉得九龍茶嗎?福建的九龍江畔,產的是九龍江茶,暢銷南洋,馳名中外;江西的九龍山上,產的是九龍青茶,這茶由官商經辦,大多供宮廷受用,飲來先苦後甘,大有清神醒智之功哩!”

他們從九龍茶談到杭州的龍井茶,又談到八百里洞庭君山毛尖……

不覺已茶清水淡,明源才說起來意:

“我今日是特來向禪師辭行的,不才想到閩廣遊學,增些見識,不知禪師有什麼需我代辦的事?”

賢宏想了想,回道:“如果方便的話,帶些九龍茶來。”

明源答應了,兩位老友便就此分了手。

誰知明源一去就是十八年,去時兩鬢烏黑,如今已是年過花甲的老人。這些年,他十分想念好友,回到贛州,放下行李就前往萬松古剎。

賢宏和尚聽了小和尚稟報,急忙迎出門來,老友久別重逢,分外親熱,攜手步入方丈。

賢宏和尚當即設下素宴,為明源洗塵,二人各敘別後情況。明源只談出外遊學所見所聞,不提十八年前應允的諾言,賢宏和尚便道:

“不知賢弟路過九龍山,有沒有品嚐名茶?”

十八片茶葉,道盡人間真情在!

“看我高興的,不是禪師提起,險些忘了。茶葉我已隨身帶來。”說話間,他從衣袋裡取出一個小紙包,打開三六一十八層包紙,才現出十八片茶葉,雙手捧在賢宏和尚面前:

“茶葉雖少,心意至誠,請禪師收下。”

賢宏一見這點茶葉,心裡頓覺不悅,心想:數十年知己,只送我十幾片茶葉,虧你拿得出手!但出家人涵養好,也不計較,接過紙包,隨手擱在桌上,並不道謝。

客人走後,賢宏和尚把那包茶葉擲進紙簍,進後殿打坐去了。小和尚燒廢紙時,發現這包茶葉,揀了起來,放到櫥中。

賢宏和尚因這事心存隔閡,也不回訪明源,兩個老友之間漸漸疏遠。

有一天,廟裡茶葉用完,小和尚拿出那小包茶葉,沏了一壺,送到老和尚面前:

“師父,請用茶。”

賢宏揭開茶碗蓋,一陣醉人的清香撲鼻而來,沁人肺腑,只見從碧青的茶水中旋起一縷白霧般的水氣,當中似有一位妙齡女子隨著冉冉升騰,漸漸消隱。賢宏見了,半晌回過神來,不由拍案稱奇,這茶葉非同一般呀!”他屏息斂氣,又手捧起茶來,呷了一口,頓覺滿口生津,神爽心怡。急忙叫來小和尚問道:“這神茶是哪裡得來?”

小和尚說出這是他丟棄的十八片茶葉。賢宏和尚後悔莫及,仰天長嘆一聲:“唉!我錯怪了老友。”

當夜,老和尚登門請罪,明源毫不計較,二人重歸於好。喝著茶,老和尚問道:

“這等神茶,不會是你自己攀上南天門,到御花園採摘的吧?”

十八片茶葉,道盡人間真情在!

明源這才頷首拈鬚,說出了一番經過:

“十八年前,我路過九龍山,為了給你買茶,繞道去九龍村,忽聽得路邊有嬰兒啼哭之聲,循聲找去,見涼亭裡放一襁褓,旁邊一個漢子在輕聲抽泣,我上前問他為何丟棄嬰孩,他回說災荒連年,青茶欠收,一家人難以餬口,偏偏這時又添一口,實在無法養活,只好出此下策。

“我聽了怦然心動,讀聖賢書的人,怎能見危不救?於是掏出一錠銀子給那漢子,囑咐他買些糧食餬口,添些農具、肥料,種好茶葉。

“那漢子聽了,‘撲通’一聲跪在地上磕頭,我慌忙扶起他來,他指著不遠處的茅舍,要我進去歇息。當時為了趕路,我謝絕未去,抱起地上的嬰孩一看,倒也長得五官端正,眉清目秀,便交給那漢子,要他好生撫養。

“這次我返回故里,路過九龍山,想看看那茶農日子過得如何,也為給禪師買幾斤好茶,又繞道去九龍村。尋到那漢子的茅舍,一進柴門,茶農便認出了我,一家人歡喜若狂,把我按在上座,一個年輕女子走到我面前,倒身便拜,口稱:‘恩公在上,請受小女子一拜。’原來這就是當年那個女嬰。茶農還說,他每年給我留下一包最好的穀雨茶,一年盼不來,兩年盼不來,足足盼了十八年,留下了十八包茶葉,要我帶回贛州。接著,茶娘又雙手捧著一小包茶葉,誠懇地說:‘請恩公收下這十八片茶葉。’”

十八片茶葉,道盡人間真情在!

“我暗暗感到奇怪,既然有十八包好茶相送,為何又來這十八片茶葉呢?便問他們:這是什麼茶?”

“那茶農回答:‘聽上人傳說,用童女之心烘製的茶葉,清香不散,最為珍貴。因此,我每年都將開春第一芽新茶,在女兒心窩烘製,十八年,才存下這十八片茶葉,數量雖少,是我一家人的誠心,請你老收下。’”

“我聽了甚為感動,當即收下這十八片茶葉,將那十八包好茶送那姑娘備辦嫁妝。”

賢宏和尚聽了這席話,很是感動,十八片茶葉雖少,正是明源待友的至誠之心。明源的待友,正如他懸在客廳的兩個字:心交。

這正是:

茶女報恩心烘茶,

朋友交心留美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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