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學大家朱熹與名妓嚴蕊:小人行徑和俠女風範,對比鮮明!

嚴蕊是宋代的一位官妓,可能是這個原因,對於她的生平,歷史記錄甚少。然而這位嚴蕊間接跟宋代理學大名家朱熹發生過一段故事,這使得她的經歷得以記載於許多筆記之中,比如《齊東野語》卷二十、《夷堅志》卷十、《雪舟脞語》、《彤管遺編》別集卷十九、《青泥蓮花記》卷三、《堯山堂外紀》卷六十、《古今女史》卷十二、《詞苑叢談》卷六、《宋稗類鈔》卷四、《詞林紀事》卷十九和《金華徵獻略》卷四等等。

以上的記錄從內容而言大同小異,正是因為有了這些記錄,才使得嚴蕊所作的三首詞流傳了下來,從這些詞作以及相關記載來看,嚴蕊的確是色藝俱佳。可惜的是,因為她的特殊出身,以及她後來的遭遇,使得她所作的其他的詞未能流傳下來,但僅憑這三首詞,也足以把她列入宋代詞人的大家庭中。以下我則以《齊東野語》的記錄為準,講述她的遭遇以及她的這三首詞。

天台營妓嚴蕊,字幼芳,善琴弈歌舞,絲竹書畫,色藝冠一時。間作詩詞,有新語,頗通古今,善逢迎。四方聞其名,有不遠千里而登門者。

此段話簡述了嚴蕊的出身以及全面的才能,同時這段話也誇讚了嚴蕊除了能填詞,同時也擅作詩,而南宋著名文人周密在他所作的《齊東野語》中,竟然還誇讚嚴蕊所作詩詞“有新語,頗通古今”,這可是不低的評價。周密同時又說,嚴蕊在交際方面頗為擅長,再加上她那美麗的長相與特殊的才藝,這幾者加在一起,難怪有千里之外的好色之徒前來登門拜訪。

理學大家朱熹與名妓嚴蕊:小人行徑和俠女風範,對比鮮明!

唐仲友撰《金華唐氏遺書》清道光十一年翠薇山房木活字本

而此時,嚴蕊所在的天台正是唐仲友任台州知州,這位唐仲友倒也是不凡的人物,按照清康熙時所修的《金華府志》卷十六所載,唐仲友頗有政績:“唐仲友字與政,父堯封,為侍御史,以直言稱,仕直龍圖閣、朝散大夫。仲友博涉群書,登紹興進士,復中博學宏詞科。累官判建康府。論時政,上納其言,再轉知台州。興利除害,政聲譁然。俄為同官高文虎所忌,譖於提興刑獄,劾罷。主管建寧武夷山衝道觀,開席授徒,學者雲集。仲友史學精絕,尤邃於諸經,下至天文地理、王霸兵農、禮樂刑政、陰陽度數、郊廟學校、井野畿疆,莫不窮探力索而會通其故,精粗本末,兼該並舉。與呂子同居於婺,而獨尚經制之學。然天性廉直,與物多忤,仕未通顯,託之於論述而終。”

唐仲友的父親本就是朝中高官,而他本人成為進士之後,在政績方面也有許多可稱道的,此人在學問上也是才兼多項,但他性格直率,在處理人事方面水平很差,雖然如此,他的情商倒並不低,《齊東野語》中稱:

唐與正守臺日,酒邊嘗命(嚴蕊)賦紅白桃花,即成《如夢令》雲:“道是梨花不是,道是杏花不是。白白與紅紅,別是東風情味。曾記,曾記,人在武陵微醉。”與正賞之雙縑。又,七夕郡齋開宴,坐有謝元卿者,豪士也,夙聞其名,因命之賦詞,以己姓為韻。酒方行,而已成《鵲橋仙》雲:“碧梧初墜,桂香才吐,池上水花微謝。穿針人在合歡樓,正月露、玉盤高瀉。蛛忙鵲懶,耕慵織倦,空做古今佳話。人間剛道隔年期,天上方才隔夜。”元卿為之心醉。留其家半載,盡客囊饋贈之而歸。

看來,唐仲友對嚴蕊頗為寵愛,某天兩人在一起喝酒賞花,唐仲友命嚴蕊根據桃花寫一首詞,於是嚴蕊就寫出了這首《如夢令》。嚴的這首詞受到了唐仲友的賞識,於是他當場就賞給嚴兩匹雙絲的細絹,當然這種賞賜也是文人間的雅趣,因為這種細絹僅是作書畫用的上等文房之物。

理學大家朱熹與名妓嚴蕊:小人行徑和俠女風範,對比鮮明!

唐仲友撰《九經發題》清道光十一年翠薇山房木活字《金華唐氏遺書》本

這段話中還提到了嚴蕊作的另一首詞,這首詞的來由頗不風雅。《齊東野語》等書上記載,原來是一位叫謝元卿的土豪聞聽嚴蕊之名,特地前來相見,這位土豪倒也風雅,他命嚴蕊以自己的姓來作韻腳,讓嚴蕊寫了一首詞,於是就有了那首《鵲橋仙》。

嚴蕊的這首詞大得謝元卿之歡心,以至於《齊東野語》上以“心醉”二字來形容。於是他就將嚴蕊包下,在其家一住就是半年,以至於把身上的錢財花光才離去。

《齊東野語》等書上接著寫道:

其後朱晦庵以使節行部至臺,欲摭與正之罪,遂指其曾與蕊為濫,繫獄月餘。蕊雖備受箠楚,而一語不及唐;然猶不免受杖,移籍紹興,且復就越置獄,鞫之,久不得其情。獄吏因好言誘之曰:“汝何不早認?亦不過杖罪。況已經斷,罪不重科,何為受此辛苦耶?”蕊答雲:“身為賤妓,縱是與太守有濫,科亦不至死罪。然是非真偽,豈可妄言以汙士大夫!雖死不可誣也。”其辭既堅,於是復痛杖之,仍繫於獄。兩月之間,一再受杖,委頓幾死,然聲價愈騰,至徹阜陵之聽。

這段話就講到了大儒朱熹,那個時候朱熹任提舉浙東常平茶鹽公事,而後到台州去巡查。他來到台州之後,就開始收集唐仲友的罪證,準備將其治罪。朱熹收集到的罪證之一,就是唐仲友跟嚴蕊之間的關係。其實嚴蕊本就是營妓,唐仲友與之有男女之情也算不上什麼罪狀,但朱熹卻以此來指責唐仲友為官期間做這種有傷風化的事情,且不管這種指責是否有道理,總之,朱熹把嚴蕊關進了大獄,達一個多月之久。

嚴蕊在獄中受到了酷刑的折磨,顯然獄卒是想逼迫她說出跟唐仲友之間究竟有哪些細節,嚴蕊雖然只是個營妓,如前所言,她也跟許多男人有著男女關係,但在大是大非面前,她卻能夠挺得住,無論動用怎樣的酷刑,她一個字也不提到跟唐仲友之間的事情。獄卒們審不出個所以然來,只好把嚴蕊放出,嚴蕊為了避開此事,於是就把自己的妓籍移到了紹興。

即使如此,朱熹這一方仍不罷休,再次把嚴蕊逮捕入獄,但嚴蕊依然不說,於是獄卒就採取了誘供,勸解嚴蕊說:你要早日能張口,也不用受這些痛苦。而嚴芯卻回答說:我雖然只是個妓女,但即便與太守有過關係,那麼按照法律條文,也不至於犯什麼死罪,因此說,我用不著為此強辯,所以我不能夠誣衊唐仲友。她的這種嚴拒使得自己受到了更多的棍棒,在獄中又住了兩個多月,受到了多次酷刑,這樣的折磨幾乎讓她死去,但是她的堅強不屈傳了出來,甚至傳到了宋孝宗的耳朵中《齊東野語》接著說:

未幾,朱公改除,而嶽霖商卿為憲。因賀朔之際,憐其病瘁,命之作詞自陳。蕊略不構思,

即口占《卜算子》雲:

不是愛風塵,似被前緣誤。花落花開自有時,總賴東君主。

去也終須去,住也如何住。若得山花插滿頭,莫問奴歸處。

即日判令從良。既而宗室近屬,納為小婦以終身焉。

可能是因為宋孝宗聽到了這個事件,而後做出了一些指示,很快朱熹就調往他地任職,接著岳飛的三兒子嶽霖任御史,前來檢查此事。嶽霖讓嚴蕊寫一首詞,為自己辯解,嚴蕊雖然受了那麼多的酷刑,卻沒有損傷到她的才思,她聽到嶽霖的所言,當場就填出了一首《卜算子》。嶽霖聽到這首詞後,立即感受到嚴蕊入獄定有冤情,於是當天就將其釋放,同時讓她脫離了妓籍。經歷了這場大的風波,嚴蕊的名聲讓更多的人得以聽聞,於是竟然有一位皇親國戚把嚴蕊納為小妾,這也算是一場善終吧。

從以上的敘述也可以得出這樣的一個結論:朱熹為了整倒唐仲友,於是從嚴蕊下手,可能朱熹覺得嚴蕊是位妓女,從她那裡挖出口供應該不難,他沒想到的是,經過了幾個月的折騰,竟然沒能從嚴蕊那裡抓到唐仲友絲毫的把柄。

那麼,朱熹為什麼一定要扳倒唐仲友呢?或者說,他想扳倒唐仲友,為什麼要從嚴蕊那裡找突破口呢?這樣的疑問,相應的歷史記載當然有著不同的說法,比如《林下偶談》卷三中有著這樣的說法:“金華唐仲友,字與正,博學工文,熟於度數。居與陳同甫為鄰,同甫雖工文,而以強辯俠氣自負,度數非其所長。唐意輕之,與忌其名盛。一日,為太學公試官,故出《禮記》度數題以困之。同甫技窮,見黜。既揭榜,唐取同甫卷示諸考官,鹹笑其空疏。同甫深恨。唐知台州,大修學,又修貢院,建中津橋,政頗有聲,而私於官妓。其子又頗通賄賂。同甫訪唐於台州,知其事,具以告晦翁。時高炳如為台州倅,才不如唐,唐亦頗輕之。晦翁時為浙東提舉,按行至臺,炳如於前途迓而訴之。晦翁至,即先索州印,逮吏旁午,或至夜半未已,州人頗駭。唐與時相王季海為鄉人,先密申於朝,嫌省避晦翁按章。及後季海為改唐江西憲,而晦翁力請去職。”

理學大家朱熹與名妓嚴蕊:小人行徑和俠女風範,對比鮮明!

《補宋潛溪唐仲友補傳》清道光十一年翠薇山房木活字《金華唐氏遺書》本,書牌

理學大家朱熹與名妓嚴蕊:小人行徑和俠女風範,對比鮮明!

《補宋潛溪唐仲友補傳》清道光十一年翠薇山房木活字《金華唐氏遺書》本,卷首

此處也說唐仲友很博學,並且對度數也很熟悉,此處的“度數”指的是《禮記》中有關天文的專門學問。他有一度跟著名文人陳亮比鄰而居,陳亮的文采也很高,但卻不懂度數,為此唐仲友看不上他。某天,唐仲友為太學出題時,其題目就是跟《禮記》度數有關,陳亮參加了這個考試,因為對此不熟悉,故答卷寫得較差,而唐仲友竟然故意挑出陳亮的試卷給眾考官們看,讓這些人共同取笑陳亮。

陳亮當然明白這是唐仲友故意讓他難看,於是深恨此人。後來唐仲友在臺州知府任上修橋建路,開辦學校,工作上做得有聲有色,而此時他跟嚴蕊之間的關係,也變得頗為密切。唐仲友雖然做事廉潔,他的兒子卻很會搞賄賂,陳亮聽到這些傳聞之後,告訴了朱熹,而此時高炳如在臺州任唐仲友的副手,此人才能不大,而以唐的性格,也同樣看不起高。

當時朱熹任浙東提舉,他到台州巡查之時,高炳如立即前去相見,其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要告倒唐仲友。之前有陳亮的舉報,而今又有高炳如的證詞,於是朱熹來到台州,立即查辦唐仲友,當時事情搞得很大。然而唐仲友也並非等閒之輩,此時的宰相是王淮,而唐仲友的弟媳正是王淮的胞妹,朱熹完全清楚這層關係,更何況朱熹的浙東常平茶鹽公事之職,也是因為王淮的推薦才得以升任。雖然如此,朱熹還是決定秉公辦事,要查出唐仲友的問題,竟然連續給朝廷上了六道彈劾書。

唐仲友當然也不會坐以待斃,他立即派人將此事向王淮彙報,於是王淮將前幾次的奏章壓了下來,期間唐仲友還得到提拔,面對此況,朱熹十分生氣,於是他提出了辭職。

關於這個故事的起因,《青泥蓮花記》卷三、《宋稗類鈔》卷四等另有說法:

朱晦庵按唐仲友事,或雲呂伯恭與仲友同書,會有隙,朱主呂,故抑唐,是不然也。蓋唐平時恃才輕晦庵,而陳同父頗為朱所進,與唐每不相下。同父遊臺,嘗狎籍妓,囑唐為脫籍,許之。偶郡集,唐語妓雲:“汝果欲從陳官人耶?”妓謝。唐曰:“汝須能忍餓受凍乃可。”妓聞,大恚。自是陳至妓家,無復前之奉承矣。陳知為唐所賣,亟往見朱,朱問:“近見小唐云何?”答曰:“唐謂公尚不識字,如何作監司?”朱銜之,遂以部內有冤獄,乞再巡按。既之臺,適唐出迎少稽,朱益以陳言為信,立索郡符,付其次官,乃摭唐罪具奏,而唐亦作奏馳上。時唐鄉相王淮當國,上問王,王奏:“此秀才爭閒氣耳!”遂兩平其事。

此處稱,有人說該事的起因是因為呂祖謙跟唐仲友之間的矛盾,因為呂是朱熹的密友,所以朱熹想借機給朋友出氣,以此來查辦唐,而《青泥蓮花記》中卻稱,其實不是這麼回事。此記又講出了另外一個故事,因為唐仲友在平時就看不起朱熹,而朱熹又頗為推舉陳亮,當年陳亮在天台時,跟某位妓女關係密切,於是陳亮就找到了唐仲友,請他幫忙讓這位妓女脫籍,唐答應了此事。某天唐仲友見到這位妓女時,問她,你是想脫籍後嫁給陳亮嗎?此妓承認了此事,唐仲友跟此妓說,你要想到忍飢受凍的後果。此女一聽,馬上害怕起來,此自之後,陳亮再見到這位妓女時,該妓就對他沒有那麼熱情了,而後陳亮打聽到原來是唐仲友出賣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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