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yawawa為什麼能成為300萬焦慮女性的“救命稻草”?

【文/觀察者網專欄作者 雲歸】

她問那些平均年齡二十多歲的姑娘,你們覺得慰安婦可憐嗎?那你們想沒想過同時期的男人更慘,都被打死了,女人至少還能留下一條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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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這句話引來《中國婦女報》的迎頭痛批,指責“她的這套說辭,必然將把女性引向自卑自賤,誠惶誠恐,崇拜男性,喪失自我意志的方向。”這篇文章裡,中國婦女報提出了一個很好的問題:“為何300多萬女性被她引向焦慮,並不斷有新的焦慮?”

要回答這個問題,“慰安婦”這句話其實是一個很好的切入點。先來解讀一下,這句話的核心含義在於,即便是去做慰安婦,也比戰死沙場或被虐殺要好,起碼能夠留下一條性命,這是女人得天獨厚的性別優勢。

戰時如此,那麼當然平常也是,報道里的另一段描寫是這樣的:

“我沒有想過,我是在用自己的性別優勢在跟巔峰時期、功成名就的男人比較。”如今,她經常告訴粉絲們,根本不存在所謂的“男女不平等”,女性反倒具有無可企及的“性別優勢”,只要掌握技巧滿足男性,就能輕易得到男性艱難奮鬥才能獲取的一切。“我一個三線城市小姑娘,就有人請我吃飯,給我買單,我想得到資源是很容易的。如果我是個二十多歲男文青呢?狗都不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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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ayawawa為什麼要在她的情感婚戀課堂上,提到“慰安婦”這個歷史問題呢?回到她的語境來看,其實很簡單:她的情感關係理論裡,很多時候,要求女性對男性的態度要以溫柔、誇獎為主。但很多女性事實上無法做到這一點,她們比較喜歡做“大女人”,反而對男士要求較高,這無疑是不符合她的預期的。

所以,為了“說服”這部分客戶,ayawawa需要有更強的理論依據,於是她搬出了“性別優勢”這個說法,並且舉了“慰安婦”這樣一個例子,通過“女性在戰時至少可以做慰安婦,男人只能被殺”,說明女性是有性別優勢的。

“因為我是女性,這是一個與男性不同的性別,所以我能夠在男性的提攜和幫助下,得到同齡男性所不能得到的資源。我需要好好利用這一優勢。”理解下來大概是這樣的思路,即基於男性視角,強調女性的“差異性”。

與波伏娃的痛苦不同,這樣的思路,是在承認並利用“他者”的事實。而這個“他者”的身份,為女性換來的是現實社會中的種種資源紅利。ayawawa所說的“尋求完美婚戀”,只是“性別優勢”這種想法的具體體現之一。

若再向前推一步,類似的“性別換資源”的邏輯,我們也實在並不陌生。買房買車加名其實不需要再提,生存資源只是最基礎的資源,很多女性還期冀愛上自己的男人有更強大的能量。

實際上,從《我的前半生》、《那年花開月正圓》到《北京女子圖鑑》,我們清晰地走過了這個邏輯的成長史:愛上女主角的男人,不知什麼時候,都變成了在社會上能量強、地位高的那一批“成功人士”,女主角輾轉於他們之間,沉入複雜的情感海洋,並且得到這些男人的幫助與提攜,最終快速成長,在社會上取得一席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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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邏輯是前後矛盾的,女主的目的是獲得自我生存的能力,在這個過程中卻大量使用依附於他人的手段。箇中道理也很簡單,因為這是“捷徑”,並且很可能更加行之有效。資源擁有者的強大能量有目共睹,特別是在人們對貧富差距和社會公平日益敏感的當下。

並且,與簡單的“錢色交易”不同,很多女性現在開始更強調在這個過程中獲得的“自我提升”。如苦讀三年碩士,發表兩篇C刊,找工作時也可能四處碰壁;但若陪導師春風一度,讓他悉心在學術上指導自己,也許反而能得獲“真傳”,並被帶入前者無法進入的更高的圈子當中。

而況,掩上房門的幾夜,總比埋首文獻要輕鬆得多了,而喜歡年輕漂亮女性的男人,可不只存在於校園裡。年輕的身體,這可是性別世界裡的“硬通貨”。

這樣的想法發展到極致,就是“糖寶與糖爹”(sugar daddy),這一援交模式已經在國外相當成熟:年輕貌美的女學生通過中介平臺,尋找成功人士,她們的陪伴的對價不是跑車名包,而是名校的入場券、學費和生活費。幾年之後,女生“華麗轉身”,未來可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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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心態的一個具體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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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類似“糖爹與糖寶”的為“成功人士”與“魅力甜心”牽線搭橋的界面

而這些,都是所謂“性別優勢”的功勞。不管ayawawa自己的思維是否還停留在婚戀關係層面,已經有人開發了“性別優勢”的更多打開方式。現實生活裡,一端是對成功的焦慮與對地位差距的不甘心,另一端是不肯相信自己能力而寧願藉助外部提攜的急功近利,而在此端與彼端之間,性別或者說身體,便成了最便當的橋樑。有野心的女生想借此攀升,沒那麼激進的女生,則更傾向於做她的原教旨主義粉絲:寄希望於提高外貌(ayawawa所謂MV),性格溫柔(降低PU),以期在婚姻中掌握家庭財權與感情主動權,獲得更穩定可預期的未來。

而這一切在微博被打開的那一刻起,便已種下種子。當社交網絡已經深深地滲入人們的日常生活,“最好”的標準便被無限制地拉高。如果女學生的手機屏幕上充斥著名媛們的珠寶與名校光環,自己的錄取通知書便很容易失去光彩;當新婚妻子看到帥氣的網紅將鮮花和鑽戒送給自己的女伴,身旁躺著的丈夫頓時變得面目可憎。焦慮由比較而誕生,又因競爭的急迫性讓人失去分辨的能力,這時,如果有一個人突然遞出一套行之有效的“幸福方法論”,年輕女生當然就成了俘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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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女性的男朋友/丈夫恰巧顏值並不高,不知看到咪蒙這篇文章的話,會……

在這裡,“幸福的鑰匙”並沒有固定的形狀,它在不同的利益基礎上,會幻化出不同的模樣:在ayawawa的方法論中,是利用女性的性別差異;在消費主義的方法論中,是購買潮牌衣服、吃昂貴水果和“說走就走的旅行”;是“房子是租的,但生活不是”,於是購買牆紙和香薰,將屋子佈置得精緻好看。它們都是大氛圍帶來的焦慮下,年輕人特別是年輕女性作出的具體選擇。女性有ayawawa,男性則有“把妹秘術”PUA。

只要這樣的焦慮存在,販賣各種方法論的“牛虻”就永遠有眼淚可以食用。

畢竟,潮牌、水果、好看的伴侶和精緻的臥室,是最容易直觀在社交網絡上曬出來引人羨慕的所在。比起與其貌不揚的愛人相濡以沫同吃一盤青菜,孤獨地守著一堆名包,固然冷暖自知,卻顯然是“更容易展示的幸福”。

而這個思路成立之後,更多人便開始將自己的產品與“幸福感”掛鉤——家居app告訴你,幸福就是要住得好;美食博主告訴你,幸福是要吃得好;美妝博主告訴你,幸福就是逢年過節男朋友要送你口紅和粉底。那麼這節日是哪裡來的呢?當然是“雙十一”、“雙十二”、“520”、“521”、“214”“白色情人節”……從造節日到送貨上門,一條龍服務還包郵,錢從渴望幸福的人們手中流出,反而是收下它們的人獲得了對方夢寐以求的幸福。

這些以“買買買”作為幸福標杆的解決方式,大多數女性的經濟實力還是很難一直支撐下去。於是再往下推下一步,有多大的財力來靠攏這樣的“模板”,便成了評價一個女生是否幸福的標準。那麼理所當然地,理想的丈夫,一定是供得起你“買買買”,甚至幫助你在事業上取得更大成績,獲得更大“買買買”資格的男士嘍。

這樣的輿論氛圍,已經在影視劇與自媒體的渲染下慢慢形成了。婚戀的經濟屬性被愈加強調,這樣的大背景下,ayawawa只是女性們面對這種焦慮時,所求取的最大的一根救命稻草,真正讓300萬女性焦慮的,是籠罩在她們頭上的“想要得到幸福的烏雲”。

找到一位能力高於自己的男人,通過身體與情感編織的桃色之網,獲取安穩的現實利益。不知怎麼,這種“最優解”令我想起了《家庭、私有制與國家的起源》,這是“性別優勢論”帶給我們的更深的暗示和警示:

在這兩種場合,婚姻都是由當事人的階級地位來決定的,因此總是權衡利害的婚姻。……妻子和普通的娼妓不同之處,只在於她不是像僱傭女工做計件工作那樣出租自己的身體,而是把身體一次永遠出賣為奴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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