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水乳交融的魚湯
在德國生活了幾年，每當肚子裡的饞蟲作響，就會迫使我練一種叫做中華小當家的廚藝大法。在德國練功條件艱苦，食材稀缺。多年下來竟讓我練就了一身骨骼清奇的招式。大部分時候我的菜式並不需要菜譜，而是根據我手邊有的食材與調味料決定的。
以前我很少做魚吃，因為自己沒有特別喜歡吃魚。可自從在北角寒風中的亂石堆裡嚐到了那口魚鮮，我那與生俱來的廚藝因子就開始在身體裡湧動，我想它也許要破繭而出了。
托馬斯釣上來的這11條魚加起來可能有七八斤。大的魚剔骨成了filet，小的魚去了頭和內臟準備熬魚湯。關於怎麼吃它們我想得很多，但是最後發現除了一塊植物黃油和一瓶鹽，我什麼配料都沒有。
但這怎麼能難倒我這個走南闖北風餐露宿的小廚娘呢？我準備好爐子和一個巴掌大的小鋁鍋，左手抓著鍋柄，右手拿上一雙筷子就準備要開始破繭成蝶了。
這雙用了無數次的一次性筷子還是在俄羅斯的路上遇到的湖北大哥送我的。我用它吃麵，用它炒菜，燒烤，煎蛋，現在我要用它來煎魚熬湯。
黃油落進鍋子就銷魂地柔化成汁，像遇見炙熱愛情的女人一樣。我一動不動地盯著鍋子，火候是煎魚的關鍵。太燙魚皮馬上就會被鍋底沾走，這時的魚就會像被愛情灼傷的女人，沒有了皮囊，被燒焦的鍋底，註定熬不出一鍋水乳交融的好湯。
等油溫合適，我輕輕地把用鹽醃了一會兒的魚放進鍋子裡。魚碰到燙油滋滋作響，我輕輕地搖動鍋子把火開小一些讓它的一邊慢慢變得金黃後再翻到另外一邊繼續煎。
鱈魚肉細嫩，幾乎半分鐘就熟了，空氣裡都是它散發出來的鮮甜味道。我幾乎有點兒不想在再繼續熬湯了，很想把它們馬上夾出來吃掉。
但為了我水乳交融的魚湯，我吞了吞口水，忍了又忍，往鍋子里加了剛好沒過魚肉的清水。大火煮開後，小火慢熬。被煎好的魚將骨肉裡的鮮甜都融化進湯裡，乳色的湯越來越濃。
我往魚湯里加了點兒鹽，想起車裡有幾包今麥郎的原骨湯麵，拆了一包把裡面的幹蔬菜包掏出來給魚湯做調料，想了一下又加了點兒它的調味粉。魚湯果然看起來更美味了，顧不得燙用勺子舀了一點嘗，鮮啊，我的舌頭突然讓我覺得很快樂。
因為魚非常新鮮，什麼蔥薑蒜都沒有放的魚湯竟然沒有一絲腥味。乳色的湯冒著泡泡，魚皮被湯滾破的時候，裡面的魚肉就露了出來。嫩白嫩白的，誘人得像少女的大腿。
要是在家裡，我會把魚刺挑出來，用一個青花細瓷碗盛上魚肉魚湯，再在上面撒上兩根香菜葉子。坐在窗前的小桌子上用瓷調羹細細品嚐。
可是現在我什麼都沒有，我甚至沒有碗。只能很沒有美感的端著鍋子，拿著那雙用來煎魚的筷子挑刺夾肉。伊娃果然很捧場，這鍋子三條魚熬出來的湯讓她喝了個大半。等她喝完我才拿著鍋子把剩下的四條魚煎了熬湯。
可是不會挑刺的托馬斯並不能理解這種魚湯的美味，因為他和大部分德國人一樣比較笨，只會吃沒有骨刺的filet。於是我一個人連湯帶肉的吃掉了四條魚。
魚湯濃郁鮮美，又沒有米飯或其他主食相配，一大鍋子下來竟覺得頭暈腦脹。覺得接下來一天不能再吃魚了。
（2）錫箔紙烤魚
下午托馬斯和伊娃去樹林子裡撿來一些柴火，點燃篝火後我翻出之前買的紅薯將它們埋在火堆裡面。等待木枝充分燃燒。
與此同時我拿出一卷錫箔紙，撕下一張放在桌子上，往錫箔紙上抹兩塊黃油。小小心的把沒有刺的抹過鹽的魚肉filet魚皮朝下放到黃油上。在魚肉上再放上一小塊黃油。然後把它包起來兩頭擰成翹角以方便用手在火上拿取。
待木枝燒透不再有明火的時候，托馬斯把火炭鋪平，上面低低的架一個燒烤網。我把準備好的包好的魚皮朝下一塊塊放上去烤。
錫箔紙在野外烤魚的時候可是個好東西，火候控制得好可以烤出蒸魚、烤魚、燉魚的不同效果。鱈魚肉質鮮嫩，包的時候給裡面留點蒸汽空間烤出蒸魚的效果更好吃。
我聽到火炭將錫箔紙裡面的黃油烤得滋滋作響，魚幾乎幾分鐘就冒熱氣，這時再等上一兩分鐘裡面的魚肉就熟了。
剝開錫箔紙，裡面的魚肉汁和黃油還在充分融合的滾動。但只要把魚肉撥開，這些湯汁就會被魚肉吸收走。
烤得鮮嫩的魚肉filet吃起來就像清蒸魚。皮肉分離，吸收了湯汁的魚肉完全無腥味的細嫩鮮甜，吃起來過癮又沒有骨刺的煩惱。我和伊娃喜歡淋點兒生醬油佐味，而托馬斯更喜歡原汁原味的吃。
中午吃了四條魚的我原以為不會再吃魚了。但是看著實在鮮美，仍不住吃了一條又一條。最後我們三個人把八塊魚肉filet都吃光了，魚肉不像魚湯，吃了那麼多竟然一點兒也沒覺得膩。
吃完魚把火堆裡面的紅薯扒出來，再吃上半隻烤得香噴噴的甜紅薯。作為一個重口味的長沙人，我第一次覺得這樣簡單沒有什麼佐料和複雜烹飪的食物也能讓人有這樣莫大的幸福感。美味又健康。
那天上午釣的11條魚，竟然讓我們一天就吃光了。這些魚如果在餐館，估計能賣出七八份菜品吧。真是感謝北冰洋的恩賜，讓我們吃到這麼鮮美的食物。而我們在北冰洋吃魚的故事，才剛剛開始呢。
湯佳：環球旅行家，80後女作家，已經出版《親愛的，這不只是一場旅行》《愛是有故事的旅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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