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兰州人吃席

我自幼长在金城兰州,有时随大人们吃席,即所谓婚丧嫁娶、老人寿宴、小孩满月时候的酒席。以前人们吃席,是要在自家院中搭帐篷,盘炉灶,不像现在,都在饭店解决。

记得上世纪八十年代,一次亲戚家有婚宴,提前两天,邻居们就帮忙动手搭帐篷。大师傅用黄泥盘炉灶,阿姨们忙着洗鱼、洗肉、洗借来的碟碗筷,小孩子们在一边用黄泥捏泥玩,好不热闹。浓浓的亲情、喜情传播几里路。到了周日,喜宴的正日子,后厨里师傅们忙得不亦乐乎,蒸锅的雾气,炒菜的香气,大人们的划拳声,小孩们的嬉闹声,人们其乐融融,酒席上好不热闹欢腾。

老兰州婚宴上的规矩,一般是八个凉菜,十个热菜,再上一道汤,另加花卷馒头,主食是臊子面或米饭。这八个凉菜一般是肘花肉、牛腱子肉、油炸花生米、凉皮、凉拌石花菜、凉拌发菜、凉拌变蛋、糖醋红排骨,热菜则是糖醋里脊、红烧带鱼、烧三鲜、八宝酿饭、红烧夹沙、扣肘子、扣糟肉、百合炒肉、蘑菇炒肉、辣子炒肉或韭黄炒肉、蒜台炒肉,蔬菜是根据时节选择材料,上的那道汤一般是鸡汤。

八十年代物资匮乏,每到吃席,参加的人总感到吃的意义重大,食材的香甜,肥肉的鲜美,强烈地勾引着人们的食欲。对油水的渴望,让人们频频对肥肉大口地争抢,当然不会像今天因对“三高”的担忧而对肥厚油脂避之不及。

一个好的老兰州厨子,要想在市区叫响,必须拿手四样大菜:糖醋里脊、烧三鲜、扣糟肉和八宝酿饭。尽管岁月变迁,物质生活极大丰富,但我对这四个菜一直情有独钟,它们总能让我勾起对那个年代的人和事的回忆,勾起我的味觉记忆。

糖醋里脊,备好猪里脊肉,鸡蛋一两个,葱四五根,姜一小块,蒜三四瓣,黄酒、淀粉、白糖、醋、盐、味精适量,锅置火上放油,大火烧至六成热时,将里脊肉条与全蛋淀粉糊拌匀,逐条下锅炸至微黄色,迅速捞出。再待锅内油温回升到七成热时,将肉条下锅复炸至金黄色,关火捞出沥干油。盛出锅内的油时,留些底油,烧至五成热,放入姜末、蒜末炒出香味,再放入葱碎,加约三汤匙水水,烧沸后烹入碗里兑的芡汁,收汁后淋在肉条上即成。

烧三鲜,要求厨师将干海参、鱿鱼事先发泡好,发泡技艺决定着食材的鲜美度,这是做这道菜的第一关。把海参、鱿鱼若干,用碱水泡发,泡发一周后,海参和鱿鱼饱满、松软,颜色发黄才为泡发完成。我曾经问一老师傅泡发的诀窍,他笑答,没什么,凭“手气”。把泡发好的食材用菜籽油、白糖、酱油、生姜、大葱,放进鸡汤去慢火煨制,五分钟后,用水兑开淀粉慢慢往锅里倒,让它收汁。

扣糟肉,则是将猪五花肉刮洗干净,入冷水锅中煮至五成熟,捞出洗净,再用水煮,之后切片,整齐码入碗中,加白糖、料酒、葱结、姜片和豆腐乳调味,用圆盘压住碗,放进笼屉蒸焖两个小时,使之入味。把扣肉夹进馒头里,手捧入口,汁水会顺着手指滑落,赶紧用嘴吸吮,边吸边吃,别有一番滋味。

八宝酿饭,把糯米淘净后,用大块纱布包裹住,平摊在蒸笼里蒸熟,切块食用。在大碗底加玫瑰丝、核桃仁、枸杞、葡萄干、红枣、杏脯、猕猴桃脯一起蒸熟后扣在盘内,叫扣菜或甜饭。上甜饭时须用净水碗涮筷子,用筷子沿碗边划一圈,倒扣出入盘,上层洒白糖,白酒浇在白糖上,点燃腾起蓝火,融化白糖,酒香浓郁,甜糯绵软,吃法独特。

这些美食,经过几代人的传承,已成为陇上名菜。随着年纪增长,无论我身处何地,每每回忆儿时,就想起这些味道。幼年的吃相,小时候的趣事,人们对美食和油水的渴望,是我对那物质匮乏年代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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