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食散文|秋风起、吃茭白

入秋,茭白上市,是一道时鲜的蔬菜。在我们这儿,茭白被叫作“茭瓜”。

我的家乡阜阳,地处皖北,至今没有见过专门种植茭白的,偶尔能见到茭白的地方就是河岸湖边。茭白叶翠茎直,实体洁白如玉,虽无山珍之气,却饱清爽本色;无湖鲜之味,却富水性真味。难怪清代文人李渔赞这样赞美道:“蔬食之美,一在清,二在洁,茭白形质,堪担其美”。

说到这,想起了前些年和朋友一起去安徽岳西司空山游玩,远看山脚下一块块田地里种植着一种类似于稻子,又不像稻子的植物,后来当地人告诉我们这就是茭白。还说岳西有一个谜语:"像稻不是稻,叫瓜不是瓜,叶中包白笋,人人爱着它。"谜底当然就是茭白了。这也难怪我们“麦苗韭菜分不清”

我凡事爱欢刨根问底。茭白的前世今生,历史记载早已交代的很清楚,茭白最早属于谷物,后来变为了蔬菜。据记载,在唐代以前,茭白基本是被当作粮食作物栽培,它的种子被称作菰米或雕胡,是稌、黍、稷、粱、麦、菰六谷之一。《西京杂记》记载:“菰之有米者,长安人谓之雕胡,菰之有首者,谓之绿节”。到了宋代,菰米由于叶穗菌的侵蚀,茎畸形膨大,造成不能集中成熟,收割难以采集,逐步淡出六谷之外了,以至于后来,人们只记住了五谷,茭白被沦为了时蔬。

“椒泽疏源势不休,绕城冰玉湛寒流。凫鷖容与菰蒲乱,占得江湖一望秋。”这首题为《和梁签判颍州西湖十三题·西湖》的诗,是宋代著名宰相苏颂在颍州(今阜阳)所写。其中诗句中的“菰”就是茭白,古代茭白又叫作菰菜。由此可见,至少阜阳在宋代就已经有茭白了。

记忆中,阜阳人吃茭白花样不多,因为单独炒着吃味寡。吃过茭白的人大约都知道,这玩意儿并不比同样产于水中的莲藕来的清爽,也不比春笋清脆有嚼头。所以阜阳人多把茭白作为荤菜的配头,如茭白肉丝。炒锅上火,入油,投进肉丝、姜、蒜煸香后,再倒入茭白煸炒片刻,调味后起锅装盘即成。吃起来满口鲜嫩,齿舌间都清香脉脉,不失为佐饭下酒的一道好菜。

这让我想起来袁枚在《随园食单》中对茭白入肴的一段记述:“茭白炒肉,炒鸡俱可。切整段,酱醋炙之尤佳。煨肉亦佳,须切片,以寸为度,初出瘦细者无味。”也就说,茭白它只能靠借味,与肉炒,借肉香才出味。

刚才说了,茭白在古代又叫菰菜。在南方人眼里,菰菜与莼菜、鲈鱼同享盛誉,号称“江南水中三珍”。其实,这三样菜色其实并没有什么很特别之处,跟山珍海味是不能比的。它们之所以能够在餐桌上香气四溢,名扬天下,估计主要是得力于材料的鲜美,以及做工的独特考究,还有若干文人诗词的推波助澜,从而竟成了一种特定的文化意象。因此它们更像是江南的小家碧玉。

杭州有一道知名的面食叫做“片儿川”,通常以笋片、肉丝、雪菜为浇头烧面,味道极为鲜美。到了秋季笋难得,便用茭白替代,其味竟然也毫不逊色。秋茭白,味甜爽而有嚼劲,自带鲜味,与笋是可以媲美的,这道由茭白做出来的“片儿川”,自然也为食客所喜爱,难怪有的地方称茭白为水笋。


尽管茭白的吃法很多,不过,我更喜欢的是与和青豆子搭配着清炒,将茭白斜刀飞薄片,清水浸去涩味,炒食时才会既入味又保其脆嫩。锅内置油,最好用荤油,油热锅香,用蒜茸炝过,茭白下锅煸去水分,加沸水氽过的扁豆在锅内翻炒入味就成,若伴以些许红椒丝,那就是白玉翡翠一抹红了。这样的旺火清炒,使茭白和青豆子的自然本味被充分激发出来,加上荤油的醇美,吃在嘴里,清甜又爽口。更重要的是这道菜不仅味美,而且还赏心悦目。青花瓷盘里,润滑光洁的茭白,青脆绿油的扁豆,那真叫一半是诗意一半是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