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感小说《梅》

牛经理送走老婆和女儿回到厂里后,感觉心里空荡荡的,身上也如释重负。

牛经理不用回车间上班,因为送母女俩上火车向公司请了全天假。

自从老婆和女儿来工厂探亲的两个月里,半岁的女儿咿咿呀呀折腾得每晚夜不成眠。于是,他想睡个囫囵觉。

牛经理躺在床上辗转反辙,怎么也睡不着,脑子里却反复出现一个人的脸,也是他这段时间以来怎么也琢磨不透的脸,其实这张脸不是别人的,而是自己的老婆桂花。桂花的脸让他感到纳闷和不解:原本细皮嫩肉,白里透红的脸蛋自从生了女儿后一夜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颗颗若隐若现的麻雀斑,就像“地雷”般错综复杂地埋在脸上。窈窕的腰姿也不见了,取而代这的是大肚婆,好像又怀一个娃似的 ,这是哪般搞的嘛,才生一个就这样,要是生两个、三个?牛经理越想越不明白。

在员工们心目中,牛经理与其他高管不同,生活中是一个严谨正派的人,平时说话都腼腆,不敢正视对方,属于典型的内相型,也就闻不到关于牛经理“采蜜”的绯闻,因此,员工们都非常尊敬他,特别是女员工。

新员工梅到生产车间报到的时候,牛经理正在董事长办公室开会。

办公室文员小张将梅安排到焊接组,焊锡这活大部分都由男员工承担。刚好一名员工辞职了岗位缺人,初来乍到的梅只好遵命的份。

梅细嫩的手被焊枪烫起一颗颗水泡,像透明的水珠,破裂的时候痛得梅直掉眼泪。

梅怯生生地向文员小张领“创可贴”包扎手的时候,被牛经理批评,说她缺乏安全意识,违规操作,末了,觑了梅一眼,就是这一眼,牛经理觑出了“桂花”——这轮廓分明的脸,这均匀有佳的身材,还有那挂在肩后如瀑布般的黑发,都与结婚前的老婆如一个模铸出似的。最后他干脆正视梅,看得梅脸颊绯红,心里如兔子似的,七蹿八跳。牛经理很快回过神来,觉得自己失态,于是,吩咐小张好好给梅包扎手指,咳喘两声后,旋即背着手走开。

牛经理心里开始局促不安了,总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催使他有事没事往梅的焊锡台站,且次数日渐频繁。可是,牛经理在焊锡台站一次,心慌的梅就要被焊枪烫一次,后来,牛经理站几次梅就被烫几次,满手伤痕,痛得梅眼泪汪汪,大气不敢出。牛经理看在眼里痛在心里,遂责怪文员小张安排新人不当,让梅一个女孩子去干男人干的活。

文员小张原来一个人的工作现在是两人干,自然轻松了,另一个便是梅,这是牛经理的安排,说是“协助“小张。

后来梅基本能独立工作了,牛经理对小张说,这叫传、帮、带和新老交替,小张自然明白,只好乖乖的到焊锡组坐在梅原来的位置上。

梅的办公桌在牛经理的对面,她的一举手一投足,牛经理都捕捉在眼里,记在心上。每当梅胸前的拉链停留在沟堑的位置,牛经理显得口干舌燥,坐立不安,遂而起身离开办公室。

梅穿着格子花的连衣裙,更加显得楚楚动人。快下班时,梅主动邀牛经理晚饭后一起去河边散步,梅说一来向牛经理请教工作上的问题,二来可以放松心情,撅着嘴高兴地称这叫一举两得!

牛经理犹豫起来,去或是不去?去则可能会遭此非议,不去梅认为自己拉架子,“盛情难却”呀!

最后,牛经理应邀了。

再后来,只要不加班,晚上散步成了牛经理和梅的“必修课”。

梅发现平时不健谈的牛经理说起话来滔滔不绝,且幽默风趣,显得倜傥有气魄。

牛经理没有说梅长得像他的老婆桂花 ,而是夸她长得像《还珠格格》里的小燕子,逗人喜欢。

聊到动情处,梅含情默默,尽显悲恸地来一段自我告白:原本贫困的家庭,父亲得病过早撒手人寰,孤苦伶仃的母亲拉扯她和弟弟,为了减轻母亲的负担,留下弟弟继续读书,她中途辍学,来到广东打工……梅挂着眼泪长叹一声,“老天爷真的不公平啊!”

牛经理被梅的“告白”感动了,也跟着梅掉下一滴泪,忙不迭掏出纸巾给梅抹泪,抹着抹着,梅像一团无力的肉饼倒在牛经理的怀里嘤嘤地抽泣起来。牛经理本能地想推开梅,还没有推,梅的双手已经缠得牛经理的腰愈来愈紧,附着抽泣声,牛经理胸部被梅两团软绵绵的肉疙瘩一颠一颠,颠得他喘不过气来,而且喉咙发热。牛经理顺势一抱,蓄有少许胡茬的嘴已向梅的薄唇扎去,梅的唇先是挣扎和避让,后来被胡茬扎出味儿来,也就不再躲避了……

那天下午,牛经理没有见梅来上班,办公桌上摞着大堆资料没整理,很是恼火。

安排一名女员工去宿舍通知梅来上班。女工回来时没有把梅带回来,却捎来一张梅写给牛经理的纸条:牛,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有喜了,你高兴吗!顿时,牛经理傻眼了,脸部的肌肉一阵抽搐:这怎么可能呢,才“野外作业”一次,就、就……唉,现在的女孩真他妈搞不懂!牛经理气得像热窝上的蚂蚁,焦急得有些不知所措。

梅像一道难题摆在牛经理面前,辞退没有理由,不辞退就是一个烫手山芋。经过两个晚上的冥思苦想,最后,牛经理决定找梅摊牌。

趁大家上班之机,牛经理独自一人去了梅的宿舍。

梅见到牛经理来看自己,高兴得娇声娇气诉说自己头晕、乏力、想吐,要牛经理租房子,准备结婚,还说婚后牛经理可以安心上班,多挣钱,自己专心带孩子,说着说着就要来吻牛经理。

牛经理身子一闪,躲过梅凑上来的樱桃嘴,细声地劝导要梅坠掉“包袱!”

梅不从,说牛经理要坠掉小生命,没良心!

牛经理见梅固执,又软硬兼施地磨了很长时间的嘴皮,梅就像山中的竹笋——嘴尖皮厚;也像一块坚冰,没有融化的迹象,末了,牛经理气得牙齿咬得嘎噔响,说,不坠掉可以,当初是你主动邀我“散步”,此事与我没多大关系!

梅听此话,先是一怔,后是一愣:“想推脱责任,没门!”原本温柔的梅瞬间像变一个人似的,“你敢说不是你播的种?”梅指着腹部问牛经理。

“我最多承担百分之一的责任!”牛经理歇斯底里地叫起来。

梅沮丧地嚎啕大哭起来,气得手在空中不停地颤抖。牛经理见此情景,想趁机溜走,被反应过来的梅抓住衣领要问个明白。

牛经理只有一句话不离口“我只有百分之一!”

僵持着……

在围观员工的劝说下,梅松开了抓衣领的手。梅一屁股坐在地上,咒骂牛经理不是人,是畜牲,是骗子,是……

梅是怎样离开工厂的,没有人知道,牛经理更不知道。

后来,员工们都不再叫牛经理了,都管叫他“百分比”。

再后来,据说在那一年的冬天,一个女人抱着一个婴儿站在工厂门口,说是要找“百分比!”

那个女人不是别人,便是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