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記憶丨滾水橋畔

青州有座滾水橋,就在古城牆外東北角,橫跨南陽河。橋不高也不寬,兩側連護欄也沒有。其實也無需護欄,因為橋身幾乎貼近水面,自西而來的陽河水,舒緩平穩地穿過橋下,若逢秋夏之際河水暴漲,咆哮的河水就會漫過橋面滾滾而下,於是人們便稱之“滾水橋”。在青州城區,滾水橋很著名,作用也很重要。不過那是在過去,現在要找滾水橋,已經連影子也看不到了。當年的滾水橋及橋畔的景觀,都已淹沒在浩渺的湖水中,留下的只是殘存的記憶。

青州府城臨河而築,一條南陽河分隔南北,河床深闊,岸壁陡峭,連通城區南北的只有兩座橋。兩橋相望間距不遠,西側是著名的萬年橋,東邊即是這座滾水橋。府城出北門是萬年橋,出東關是滾水橋。兩橋相比較,萬年橋矗立河床,顯得雄渾大氣巍峨壯觀。再看這滾水橋,則匍匐於河谷底部,橋身貼近水面,平實簡易,沒有雕琢也沒有引橋,甚至從橋面巨石的縫隙間可以看得見流淌的河水,聽得見嘩嘩的流水聲,對比萬年橋,就是一個不起眼的小弟弟。此橋看似簡易,但卻堅固厚重,方柱形體的立石,承托起平鋪的巨石,打造為七孔石橋,古人的設計很是巧妙,平常時河水就從橋下淌,行洪時水從橋面流,容得下潺潺的水流,也耐得住洪水的衝擊,牢牢地貼緊河床,為之扣上一條鎖緊的腰帶。
滾水橋正名應該是“會(匯)流橋”。青州東城壕間,一條小溪,流水自南而來,潺潺清澈澄明,就在此處匯入南陽河,相約穿過橋下奔流東去。還有府城的洩洪水,也由水門盡入南陽河,橋頭納諸水而匯流,當為匯流橋。橋雖不顯眼也不壯觀,但絲毫不影響它的作用。滾水橋下匯納水流,滾水橋上匯聚人氣。當年橋連接南北,形成一條交通要道。舊時的府城是封閉的,東關則是開放的。東關內部有昭德北閣兩條街,基本是一條直線貫穿南北。南出昭德街直通青沂大道,深達沂蒙腹地;北出玄武閣,去膠東連濟南通樂安利津直達海濱。這是一條南北通達的路,無需拐彎進城,可以少走彎路免過關卡。自從有了膠濟鐵路,由此直達火車站臺,往來更覺方便。成批量的客商都沿著此路走,必然要從滾水橋上過。曾經是載貨的木腳車咬著尾兒過橋頭;騾馬大車一輛又一輛錯轍避讓行。滾水橋碩壯有力,承載重負,滾水橋畔也曾是車水馬龍。南來北往的客商行旅,成就了東關的繁榮,屈指一算,當年從徐橋到北閣沿街一路,旅店貨棧近三十家,飯館小賣不勝其數。1948年初,我華東中央局駐青州,其財貿辦供應處就設在青龍街北閣街。


選走此路節省了距離,花費的卻是力氣。無論南來北往都要走橋過河,滾水橋就匍匐於谷底,澗闊谷深,南面的坡很長,背北面的坡很陡,上溝爬崖需要拿出力氣來。成行的木腳車下坡了,一齊拉緊粘腳,也就是剎車車閘,發出吱吱的怪叫;爬坡了,車一輛又一輛擺在崖下,推車漢有推有拉相互幫扶,硬是把車拽上崖頂。
如果以東關北閣為起點,沿著這條大道走,穿過北閣子外的一片居民區,沿著北城壕的邊沿,便是一路下坡到谷底,看到嘩嘩流淌的河水,走過石板鋪就的滾水橋,迎面就是文昌宮,沿著宮西牆向北再折西,接著就爬坡,到達西側穆桂英溝到頂了,王府在左瓜市在右,路從其間穿過去,往前才是平川。一條彎彎曲曲的路,一條上下起伏的路,比較現代的大馬路,這能算作要道麼?舊時築路是為人行,隨彎就彎起伏輾轉,對大自然以充分尊重;而今修路為跑車,劈山佔田寬又直,人的唯意志論充分體現,新舊理念不同的。相當年,此路不僅是客商走,官家也走的。青州有句俗語“出南門上瓜市”,似乎是在譏諷捨近求遠的,實際未必如此。府城面南是正門,北門是後門,按照舊式禮儀,上峰官員入城只能走正門不能走後門。而南門臨阜面山,城北則交通便利,接官廳就設在瓜市,接官入城就只能從瓜市進南門。


滾水橋 攝於1955年 李俊三提供

自上世紀二十年代末,青州始通公交,汽車沿著這條路,跑武定跑聊城,南下臨朐和沂水。車票發售點就在東關北閣下的悅來店,那是青州最初的汽車站。車從北閣發,北走滾水橋。當年,司機能在這條路上跑汽車,真比現在考駕照的科目難。滾水橋承載著穿行的汽車幾十年,直到建國後的1955年,方才有了瓜市橋。到了1974年,益都大幹快上搞建設,蕩平東城牆,填墊城壕溝,築就雲門路,一座青雲橋飛架南陽河,縣城的交通大改觀。北行過大橋基本還是原路址,東關昭德北閣街失去了交通區位優勢,連接南北的滾水橋,也就完成了歷史使命,蜷伏在青雲橋下寂然無聲。直到近年,滾水橋已被淹沒在人工湖水下,淡出了人們的視線。

處於東陽城的東南,南陽城的東北,河道穿越兩城間,與青州古城相依相伴上千年,滾水橋畔,這片開闊而又深邃的河谷,深藏著歷史見證了變遷。


北魏時期酈道元的《水經注》,元代於欽的《齊乘》,這是中國古代著名的地理著作,對南陽河有專門的記述,都提到歷史上南陽河曾經的改道。《齊乘》對其記述是“南陽水,出石膏山……又北而東貫益都兩城間。西徑表海亭,東徑故城陽王廟基。古人自廟東竭斷北注濁水,復東流……”。南陽河自城西南的群山中一路奔騰而來,沿南陽城西牆北流,至表海亭折向東流,再至故城陽王廟基拐彎北流,這一段東西流向的河道,就是東陽與南陽兩城的分界。河水流過滾水橋向東不遠即折北流去。按說此處即是故城陽王廟基了。城陽王就是漢高祖劉邦的孫子,齊王劉肥的次子劉章。這是漢初大名鼎鼎的人物,先為朱虛侯,後因除諸呂有功,加封為城陽王,建都於莒。劉章二十多歲去世,諡號為“景”,眾皆哀悼。“自琅琊、青州六郡,及渤海都邑,鄉亭聚落,皆為立祠”。到東漢末年,城陽景王的祭祀圈擴至整個齊地,不僅徐州琅邪郡,即便青州六郡以及冀州所屬的渤海都也為之祠,神祠遍佈都邑鄉亭聚落,看來青州的城陽王祠就在滾水橋以東,南陽河畔河道折北處,恰巧,河岸南側就有紅廟村,村以廟為名,此地是否為城陽王廟所在?南陽河歷史上曾經改入濁水,也就是北陽河。元代的於欽看到的南陽河已經恢復東流入彌河,看到的城陽王廟也是廟基。河水改道是人為的堵塞,地點就在城陽王廟基以東。《齊乘》的作者是我們的老鄉,記述不會錯的。南陽河因何改道,改道後的走向,景觀若何?城陽景王后來已成社神,在明代,莒為青州所領十餘州縣之一,與青州府城相關否?看來滾水橋畔歷史疑問一團團,恕我駑鈍講不清楚的,惟願智者賜教。惟記得這滾水橋東是高園村,此地地域空闊景色優美,南岸土崖陡峭,北岸鋪綠疊翠,河水北折處曾有大小二龍灣。

所謂滾水橋,卻很少看到橋面滾水狀。橋下總是靜流,水舒緩地流淌不急也不躁,除非發大水。青州俗稱“發山水”。發水都是在秋夏之交,先聽見雲沫在遠處嗚嗚叫,再見到河水起沫冒泡,很迅猛那洪水就到了。據說領頭的是一隻蛟,有一對似羊的角。蛟引領水頭往前衝,秉性甚好就是不撞青州城,就臨河而居的高曹二園也未進過水。蛟引水順著河道折彎北去,尾巴一甩便形成大小兩龍灣。傳說故事別當真,但不管怎樣,河道上這兩個水灣,儲存了河水,窄窄長長不深也不淺,正是孩童們戲水的好去處。當年,小孩子都到龍灣學鳧水,光著屁股跳下去,第一步先學扎猛子,屏住氣猛地鑽到水裡,逐漸的身子就會浮起來,趁著浮起的一剎那,趕忙手扒腳蹬。我就是在此學會了這最簡單的游泳動作,叫作“小狗爬”。
也曾見過南陽河發水,上漲快退得也很快,剎那間水接近萬年橋的龍吞口,滾水橋不見了,河灘裡漫過一片,盡黃水。然後逐漸退下去,河灘裡一片狼藉,黃泥帶水痕,河溜子遍地,樹被衝倒了若干,甚至水流也改道。記得好像是64年,那時我們讀高中放秋假,就去磚瓦廠乾點活,翻土量方計款付現,攢個學費生活費,看到過滾水橋漲水的,水衝倒了橋邊幾棵樹,就橫搭在水流上像座獨木橋。年輕的獵奇精神上來了,不去走橋偏走樹,一個接一個,一走一顫,圓鼓鼓的樹身太滑了,張開雙臂保平衡,小心翼翼看腳下。走在最前面的那同學猴精也似,到頭的一剎那,他猛然回頭一聲喊“哇嗨”,驚得我們紛紛落入激流中。只顧一時,後果卻是嚴重。窮學生們每人只有一件衣,溼身無可再替換,氣得我們拤著石頭順著河灘攆他跑。

青州東部城壕,一向是被稱作荷花池的,但自清末以來一直是菜地,與滾水橋畔的高曹並稱,為青州蔬菜基地。栽植荷花那已是劈城築路1974年以後的事了。荷花池北接沿河谷地,連接處那是一個碩大的簸萁口。簸萁口的中間是一道明澈清涼溪水,從城壕間奔流而來,接納了沿途的泉水匯入南陽河中;簸萁口袋東側就是那條要道,逶迤南來歸總滾水橋頭。城牆倚勢而築,自南而來自此沿河折西而去。沿河北岸一片嶙峋巨崖,高曹二園倚崖傍水,分列滾水橋東西。城壕連通河谷,同樣開闊深邃,形成一個巨大三角地帶。環境幽靜宜人。滾水橋北頭高園村西,就是青州文昌閣。文昌本為星宿之名,亦或稱文曲星或文星,被認為“司祿司貴”,執掌文教,是主持人間文運功名的星宿。各地都建有文昌宮或文昌閣,或者是梓潼廟,表示對功名利祿的嚮往和企盼。青州文昌廟宇有多處,其中南陽河畔高家園,這座最大也最壯觀。文星主一地文運,確立宮址與風水至關重要。儒家文人總會聽從堪輿家之言,選擇一處風生水起之處。此地縱深闊大草木蔥蘢繁茵,臨水背崖營造出一個溫暖溼潤的小氣候;處城關之間鬧中取靜,即使不懂堪輿之說,也知此乃風水絕佳之處。


就連張三丰也看重此地,當年曾經在此居住。《益都縣圖志》載:“張仙洞,《通志》:在洋溪北岸,與府城水門相對。永樂間,張三丰寓青修養之所,今為水衝。”藉著金庸等人的小說,張三丰幾乎是家喻戶曉的人物了。他本是道人,精於武術拳法,被奉為武當派開山鼻祖。宋元明三代均有其活動記載,在青州也留有多處遺蹟和傳說故事。他客居青州是在明初永樂年間,修養之所在洋溪,也就是南陽河北岸,所指水門就是城牆上的落水口。這落水口就是民間俗稱的老牛尿臍。都說青州城是臥牛城,牛脊在南腹在北,這落水口位於城東北處,恰似老牛尿尿的部位,這是專為城裡洩洪而設的。大雨落府城,半城刷街水就集中到縣學窪地,再通過這水門洩到南陽河。憋急了,老牛尿尿的勢頭很足,從滾水橋頭看去,傾水門而下激盪有聲,若匹練懸掛瀉入河中。張三丰洞,原在南陽河北岸與水門相對,位置就在高曹二園間,就是今之宋城下垠了。至今,高曹二園尚有張邋遢的傳說故事。說他雖是邋邋遢遢,卻是樂於助人,就在同一個時間,有人看到他在鋤地,有人看到他在車水,還有人看到他正在砌築河壩,卻又有人說他正在茅舍裡仰面呼呼大睡。張三丰的綽號就是張邋遢。又傳說當年青州太守與陳摶老祖,閒來談仙論道,大概就在洋溪河畔,談性正濃間,有一落拓道人瘋瘋癲癲進來,招呼不打就塞在中間,隨即從懷中取出三枚大棗,紅的自己塞到嘴裡,白的送與陳摶老道,還有一枚青色的遞給太守。太守不悅,隨手給身邊小廝吃了。這小廝就是後來的張三丰。這只是傳說,但張三丰的遺蹟在青州還是有幾處的,譬如雲門山就有三豐洞。

說到青州文昌宮,北過滾水橋迎面即是,所建年代無考,想來很古老。其形制規模無需盡數,有令衡等老先生已做細緻介紹,恢弘壯觀那是必然。從古到今青州重視文化,得文曲星君護佑文運一直昌盛,據曹園李廣順老先生說,有一年,文昌宮那尊奎文星,所持筆尖上長出個蜂棚窩,當年高園就出了個梁舉人。過滾水橋的大道就是沿著文昌宮的西牆走。“文革”前,來來往的路人都可以看到牆上嵌有一幢高大的石碑,中有斷裂用鐵箍就。碑額有兩條盤旋的巨龍和兩尊佛像組成。這就是有名的大齊碑,是我國南北朝時期最大的石碑。碑中部陽刻“司空公青州刺史臨淮王像碑”篆體大字,碑上陽刻“龍興之寺”四個大字,卻是唐朝北海郡太守李邕書寫。大齊碑於北齊武平四年(公元573年)建於南陽寺,該寺至開元一十八年(公元730年)改名大名鼎鼎的龍興寺。大齊碑有重要的文物、藝術價值,是國家一級文物。“文革”前一年,我已在縣職工業校教學,家賃住東關穆家巷,步行上班,每天都從文昌宮旁邊走過,當時文昌宮改作高園小學了,門前的大槐樹依舊繁茂,大齊碑就嵌在小學校的西牆上,那時水平低看不懂碑文的,只知道此碑很有名。1966年夏,社會興起破四舊,那些紅衛兵多為學子卻最仇視文化,眼看著萬年橋護欄寶瓶石獅皆被砸毀了,這大齊碑恐怕也在劫難逃,豈知當日走過,見碑已被石灰抹平,與牆體渾然一致了無痕跡,紅衛兵們終究難發現,碑也因此躲過一劫。大齊碑歷經千餘年幾經磨難,當此文化浩劫而無損得以保存至今,功在高園小學幾位老師。


橋南岸崖畔還有一神牆。當年,出青龍街中段有一短巷,位置就在今青龍街與政法街的交叉口。出短巷就是一片漫坡,這就是後窯窪,地勢低矮有積水甚是荒涼。田間有條小土路,向西北也通滾水橋。路北田間矗立著一道黢黑的牆,上大下小搖搖欲墜的樣子,走近看是黑色的琉璃,表面凹凸不平。實際上是窯工們燒製的巨型琉璃。這片琉璃形體也太大了,大得以丈計量,簡直出乎想象了,以致被稱為神牆,這片地是窯窪,本是古年間燒磚制瓦的窯場,土取走了地勢也就低窪,燒製這幢琉璃牆,可能是是行業崇拜而為之,留在這清冷的田間,給人一種冷颼颼的感覺,平添了幾分神秘,沒人去仔細觀望的,留下了不少傳說和故事。
沿小路插西北,過滾水橋爬坡,路西就是穆桂英溝,位置今為宋城,建築很是壯觀,但過去那是一條土溝,上面是崖下面是溝,之所以叫穆桂英溝,有人說是是因為舊時有一小流氓,欲待調戲定慧寺的小尼姑,結果被這尼姑打得鼻青臉腫,無奈呼叫說是遇到了穆桂英。是這樣嗎?據李廣順老先生回憶,這溝內就曾有一座穆桂英廟,就在定慧寺以東不遠處,上世紀五十年代初還有跡可尋的。

滾水橋畔風光好,人文薈萃源流長。過滾水橋,沿河北岸兩村落,從萬年橋上看,橋下東側曹家園;從青雲橋上看橋下東側高家園。兩村傍橋倚崖面對水,臨河菜地連片,繞村佳木成蔭,靠馬路鬧中取淨,依崖畔朔風不吹,營造出一個冬暖夏涼的小氣候。萬年橋東馬路南,有棵地標式的皂角樹,由此下崖就是曹家園。是明末尚書曹珖宅邸與園囿所在,故以為名。曹珖字用韋,號葆素,青州府益都縣人,曹璜曹璉與曹珖“皆同母昆弟,同時進士,俱力敦孝友,交歷名節,並以文行清直著,縉紳豔稱之。”舊社會考中進士難,兄弟三人俱中進士更難,簡直是奇蹟。況且是曹珖與其二哥曹璉是一門同榜兩進士。曹氏兄弟出身於貧困農家,其父早年被姜姓人家收養,但卻勤奮讀書,直到老大曹璜中進士方改回本姓。同門三進士以老三曹珖最著名。曹珖是萬曆二十九年(1601)進士,歷官戶部主事、南京太常少卿。在朝不畏權貴,正直敢言,天啟初年,因宦官魏忠賢亂政,遂告歸故里擇地而居。又為御史盧承欽詆譭中傷,革職。崇禎時,重被啟用累升工部尚書。又與宦官張彝憲不協乞歸。在故鄉生活十四年去世。“鼎革後,珖閉一室,具衣冠拜北面,慟哭累日不食,賦《絕命詞》而冥”。改朝換代了,他堅持操守,不忘前代,為其絕食而去。其德行氣節足為文人楷模。


文昌宮門前古槐樹歷史很久遠,知道文昌宮就忘不掉大槐樹。據說很神奇,樹身上常被繫上紅布條。這也是高園村的標誌物。所謂高園,是因高官高有聞家園所在而得名。高有聞,字非耳,號谷虛,是明代青州左衛人,萬曆四十四年進士,其為官清正廉潔,後因見明朝頹勢已就,無力迴天便回原籍了。就選擇這滾水橋畔,讀書習字營園囿之地。後來改朝換代了,清庭幾次催招方再為官。前朝後朝相繼為官,這就是所謂的貳臣了,論氣節比曹珖就差一些。不過他樂善好施,捐資修復滾水橋,造福於鄉梓有莫大之善舉。修橋的時間在清順治元年(1644)。想來那期間他還賦閒在家。高曹二園拆遷,只是近年間的事。現在文昌宮不見了,高園村也搬遷建小區了,說這大槐樹還保留著。這很好,還能使人記當年,曾經是到滾水橋北。西去曹園東走高園。從文昌宮前過,從高園莊裡走,折北去瓜市,東側路邊連綿不絕土城牆,那是東陽城的東牆體,後來逐年用土,便一天天矮下去,直到消失殆盡,為一幢幢樓房所替代。

河灘裡那片白楊林,曾經是人們休閒度暑的好去處。傍晚時分,從滾水橋下道,沿著林間小徑走,夕陽的餘暉透過疏林,被梳成一縷又一縷;輕風送來清涼,鳥鳴帶來歡愉,溼潤的空氣,呼吸也透著清爽。“關關雉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這河邊雖然沒有呱呱叫的水鴨子,君子淑女卻常有,林間漫步談心說事,即使在“文革”期間也未曾禁絕。人多總是創造故事,曾經有位造反頭頭,暗戀一位姑娘。豈知她心儀所屬還另有其人,竟不時相約赴滾水橋畔林間漫步,此人這便生氣。於是某日晚間,她他漫步林間欲親熱時,早有人一擁而上,清理階級隊伍,捉拿壞人無需理由,遂將二人捆綁樹上。正此間造反頭兒適至此,演繹了一場英雄救美的故事。女至為感念相許結為姻緣。誰說強扭的瓜不甜,聽說人家日子過得也挺好。連傻子也能創造故事,有一男傻兒欲交一女傻兒,傾其所有飽其一飯,女喜甚遂笑橋南樹林間,男傻兒明白,樂呵呵跟去。豈知到橋中間,這女傻兒壯碩,竟將這羸弱男傻兒蜷腿抱將起來,旋轉幾下鬆手棄入橋下笑著去了,餘這男傻兒泡在水中哇哇叫。女傻兒知道的,橋不高摔不著他,水不深也淹不著他。怎麼的,說了些無聊的話題,本意要講橋畔林間之優美。這一片片白楊林,是建國初解放軍戰士栽植的,前人栽樹後人乘涼,造福於青州百姓。豈知到了“文革”後期,一位很著名的人物當政城關,萬年橋與滾水橋之間,以石築起兩道堤壩,硬是將河水夾道中間。所有的楊樹被刨掉了,岸邊造田不少,可惜失去了樹木的涵養,生機便失去了一半。再後來就有汙染了,壕溝裡淌出的是烏黑的臭水,河道近似乾涸,那情狀任誰看了也扼腕嘆息。還是近年的市領導好,採取有力措施治理南陽河,打造出沿河新景觀,單憑這一點百姓就點贊。


波光粼粼,垂柳依依,樓臺軒榭,曲徑亭廊,雖說美不勝收,但總覺人為的雕琢失卻了自然的意趣。面對厚重的水泥砌築,被擠壓的地域與空間,曾經的滾水橋,曾經的南陽河,那自然的景觀,猶是令人懷念。
文中不少資料出自李廣順老先生敘述,他是曹家園村原居民,絮絮所言,一縷鄉情。 (劉珍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