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瘫”也能拿奥斯卡?这片是有优秀?

看这部电影之前,我从没见过那样的海。

荒芜、萧瑟和惨白,让人心里泛起一点点不安,更多的是茫然。以前从未意识到,原来大海自身就是悲伤的容器。

不由地想起日本诗人石川啄木所写的:“在东海的小岛之滨, 我泪流满面,在白砂滩上与螃蟹玩耍着。 ”

日本诗人的名句用来形容这部美国电影,也毫无违和之感,可能是因为电影里内敛克制的情感关系,也的确带有几分亚洲文化的影子。

它就是《海边的曼彻斯特》,和石川啄木的诗句一样,电影透着一种孤独和苍凉感,似乎是生命本来的味道。

电影的主角钱德勒,是一名生活在美国波士顿昆西市的维修工人。拿着最少的薪水,住在阴暗逼仄的地下室里。他活好话不多,修水管,修电器,通马桶,扔垃圾,冬天还要负责铲雪。他一个人要负责四栋大楼的全部工作,但他丝毫不在意,能做的他都愿意做。

他老老实实,对工作尽心尽力。他说话很直接,有时候得罪了客户也无所谓。

他秀气的外表吸引了不少女人的目光,可惜他是个女人绝缘体,去了酒吧,面对搭讪的女人丝毫不解风情。

他总觉得有人对他指指点点,这一切都让他厌烦,一言不合还有可能大打出手。

也许你觉得他脾气古怪,难以接触。很少有人明白,他正在体验着一场更加噬骨,更加绝望的伤痛,这种伤痛对他来说,终其一生都无法抚平。

就在几年前,他的生活跟现在截然不同。虽然也还是一个平凡的维修工,但那时的他拥有一所两层楼的大房子。像大多数家庭一样,温柔的妻子,还有三个可爱的小孩,和他共同组成了一个平凡而美好的家庭。

他们的日子过得算不上丰厚,却也温馨富足。他有关心他的哥哥,还有可爱的侄子,每逢假日就会出海钓鱼,体味生活的美妙。

有时,他还会请上一群朋友,在家里轰趴玩到深夜。

就在那一晚,他和朋友们酒喝的有点多,还抽了几口大麻,出门的时候忘记关上壁炉的防火罩,最终酿成一场毁灭性的大火。大火吞噬了他的三个孩子,也吞噬了整个家庭。

那一刻,他的心已经死了。

妻子从死里逃生,用最恶毒的语言诅咒他,然后带着怨恨和悲痛远走高飞。他也想过自杀,在警察局里,他甚至抢下警察的手枪,试图就这样了结自己。

或许是天意,他最终还是活了下来。而他的余生,注定活在无法走出的悲伤里,活在永远的自责和悔恨当中。

在遭遇人生困境的时候,我们总是给自己设想很多种走出来的方式。比如用善意救赎,弥补之前的过错;与自己达成和解,冰释前嫌;或者干脆就承认自己的无力,痛痛快快地大哭一场,然后再痛痛快快地从头来过。

但这些在钱德勒身上都不可能奏效,有许多过错是无法修复的,有许多遗憾是无法填补的。他的悲伤,就像一片海水那样包裹着他,根本无处可逃。

他选择了独自居住在昆西,像蝼蚁那样活着。他习惯了沉默,习惯了用一种空洞的眼神,看向地面或者是远方。他的脸从不修饰,上面写满了荒芜,看不出任何的不安或者困惑,就是荒芜本身,似乎掩盖了所有的心结。

只是这个结,解不解开,其实都一样。

没多久,钱德勒的哥哥因为心脏病离世,临终前他将唯一的孩子托付给他,希望他搬来曼彻斯特居住,也借此走出泥沼,开始一段新生。

葬礼上,和别人打招呼,拥抱亲吻,说两句漂亮话,这是人之常情的事,连尚未成年的侄子,都对这些“潜规则”驾轻就熟。但对于钱德勒来说,沉默要让他自在得多,就像躲进了自己那个小小的壳里。

深冬,这个海边小镇显得更加萧索和凛冽。浅蓝的海,惨白的雪,空荡荡的码头,就像他的心境,这不需要任何的修饰。

他关闭了自己心里的那扇门,同时也拒绝了整个世界。

很多次都很想抱抱他,或者只是站在他身边拍拍他的肩膀,但发现这并不能解决什么问题。

即使我们也站在火灾现场的人群当中,站在警察局的角落里,站在海边的码头上,站在他哥哥的屋子里,站在深夜他的车边,我们也只能就这样看着他,什么都做不了。

因为他不需要陌生人微不足道的关心,不需要旁观者隔靴搔痒的怜悯,他不需要被人理解,不需要被人同情。

他再也不可能上岸了,也不可能重头来过了。无以复加,无法排遣的痛苦,已经像海水那样淹没渗透了他。

电影的后半段,他几次遇上了前妻。她已经再度怀孕,马上要开始新的家庭生活。时过境迁,她对自己当时的行为感到了内疚,她觉得自己不应该让他独自承受所有的压力,而自己却完全变成了一个受害者。毕竟他们曾经是那么地相爱。

她想约他吃饭,希望他能走出过往的阴影,重新面对生活,但他拒绝了。他的心已经支离破碎,永远无法愈合了。

很多人说,时间能抚平一切伤痛。但在这个故事里,在钱德勒的心中,时间却编织起一张细密的网,一层一层的悲伤,轻轻落下,再重重地将他包裹。

电影最后,他放弃了侄子的抚养权,将他托付给好友收养。他最终也没走出那个深不见底,没有边际的过去,反而还是回到了波士顿,回到了之前那种日复一日,枯燥乏味的生活。

不过,这次他重新找了一间房子,那是一间稍微宽敞的,带客房的公寓。他对他的侄子说,如果有时间,可以来这里住一阵子。

这或许可以看作是,他已经准备好将生活敞开一角。或许,他已经将过去的冰冷和绝望,连同曼彻斯特苍凉的海水,封存在自己的心底。

毕竟,在温暖和希望面前,他也有权力选择另外一种生活,在海水里带着疼痛呼吸,与悲伤共度余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