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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雨丝竹
开卷有益
2019/12/26
还等什么？快来和时拾史事作者一起读书吧~
今天是细雨丝竹给大家推荐的是英国著名作家达芙妮•杜穆里埃的小说《浮生梦》，这是一部很美的言情小说，更是一个精彩绝伦的悬疑故事。本文含有大量剧透，慎入，现在点左上角还来得及。
"过去通常是在大十字路口执行绞刑，现在已经没有这种事了。"——这句话在达芙妮•杜穆里埃的小说《浮生梦》里出现了两次，分别位于开篇和结尾，遥遥相望。开始看似一段累赘的描述，读到全书完结时，你会恍然大悟，它象征着命运的审判。
艾什利家族是英国西海岸康沃尔郡乡下的名门望族，当家人安布鲁斯大龄未婚，与小堂弟菲利普相依为命。菲利普从小父母双亡，也是安布鲁斯血缘最近的亲人，被列为后者的唯一继承人。兄弟俩年龄相差很大，但相处融洽，亲情深厚。在菲利普心目中，安布鲁斯是哥哥、父亲，还是朋友。安布鲁斯是不婚主义者，对恋爱兴趣寡淡，这一点也深深地影响了菲利普。
他们的人生以艾什利家的庄园和地产为中心，按部就班入读哈罗公学、牛津大学，接受了最好的教育，社交圈子基本限定在家世相当的阶层，拥有佃户的尊敬、仆人的爱戴和乡邻的友谊，过着维多利亚时代典型的绅士生活，富裕、安定，也有些单调乏味。并且，由于婚恋经验几乎为零，他们对异性严重缺乏了解。
终于，在安布鲁斯遵医嘱去意大利疗养的那个冬天，一系列怪事不断登场。
（注：本文配图均搜自网络）
安布鲁斯在佛罗伦萨认识了一个远房表亲——意大利的瑞秋•桑格莱提伯爵夫人，了解到桑格莱提伯爵在"喝得半醉"时与他人人决斗丧生，给瑞秋留下一座大别墅和高额债务。不久，理智的单身主义者安布鲁斯堕入了爱河，和瑞秋闪电结婚，寄给菲利普的报喜信洋溢着前所未有的快乐。
可是，短短十个月后，幸福就从安布鲁斯的来信里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名状的压力与孤寂。他在一封信中告诉菲利普，自己生病了，瑞秋在监视着他，而瑞秋的老朋友瑞纳提推荐来的医生更像是在害他。这封信写得语无伦次、思维混乱，菲利普的教父肯达尔先生推测安布鲁斯患上了脑瘤。但菲利普认为安布鲁斯处在人为造成的危险之中。
他赶去了佛罗伦萨，却迟来一步，迎接他的只有一座冷清凄凉的桑格莱提别墅，安布鲁斯已经病逝，瑞秋受此打击，也离开了这个伤心地，没能和菲利普见上一面。
在这里，作者仿佛不经意地写到桑格莱提别墅庭院里长着一棵金链花树，金色的花朵凋谢了，豆荚落了一地。其实这是故事的一条重大线索。主人公菲利普当然不知道其中奥妙，只怀着对瑞秋的一腔怀疑和仇恨返回英国。安布鲁斯婚后没有变更遗产分配方案，菲利普将继承艾什利家的全部资产。
一个多月后，艾什利庄园来了不速之客——瑞秋。她把安布鲁斯遗下的书籍、衣服等物品送回了家，但没有提出任何财产要求。菲利普初次看见的瑞秋穿着一袭黑色衣裙，一头棕发"分成两边，在后面低低地盘成发髻，"身材很匀称，身上唯一大的是一双眼睛"，好像"鹿的眼睛"，目光会说话，对着菲利普"从认识变成了迷惑，又从迷惑变成了痛苦，然后又似乎像是明白了什么"。
这种眼睛会施加一种无形的魔法。况且瑞秋善于社交，很会聊天，擅长园艺，精通药草，规划主持艾什利家的花园改造升级，又配药治好了佃户的病，很快赢得了佃户、仆人和邻居们的喜爱。不知不觉间，菲利普对瑞秋的敌意溶解在那小鹿一样柔弱无辜的眼神中。在菲利普还来不及感知的时候，瑞秋已经俘虏了他年轻的心。
此时，作者用看似闲笔的一句话，悄悄地埋下了另一个重要的梗：经菲利普与瑞秋商议，安布鲁斯的衣服被分赠给了艾什利家的佃户们。
瑞秋在艾什利庄园短暂地住了一阵子，提出离开，要去别的贵族世家做意大利语教师。这让菲利普意识到瑞秋在物质上的困窘，于是说服教父兼财产监护人肯达尔先生签署了法律文件，授权瑞秋每月从艾什利家的银行户头领取一笔收益。金额十分可观，以至于肯达尔先生无奈地指出："太大方了，她根本用不着这么多钱，至少现在用不着……你真是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
对于瑞秋，菲利普从极端的憎恨跳跃到了极端的爱护。然而瑞秋却没有因得到金钱而欣喜。她表现出坚韧的自尊：【"你不明白自己都做了些什么，"她说，"你让我感到莫大的羞辱。"她走到窗前，背对我站着，"如果你想羞辱我，"她说，"上帝作证，你达到目的了。"】
瑞秋的气愤没有持续多久，她以感谢信的形式接受了菲利普的馈赠，继续居住在艾什利庄园。瑞秋对家居装饰品位不俗，开始为庄园更换昂贵的软装，并将花园重建工程推向深入。她花费重资，毫不心疼，菲利普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陶醉在瑞秋创造的浪漫情趣里，每天享受她调制的养生花草茶——安布鲁斯新婚期间喝过的那一种。注意，这是作者挖的又一个坑。
在圣诞晚宴上，菲利普把历代"艾什利夫人"的传家项链借给瑞秋佩戴，暗示自己将向瑞秋求婚。
但有两个人非常清醒。首先，肯达尔先生察觉到瑞秋有问题：账户出现不应有的透支，还在向英国以外的地方汇款，单凭庄园装修费用根本无法解释。这种异常迹象似乎可以指向瑞秋不为人知的过往：奢侈浪费，挥霍无度，给第一任丈夫桑格莱提伯爵带来巨债。
同时，菲利普从小的朋友——肯达尔小姐露易丝也提醒他："像艾什利夫人那样的女人玩弄你这样一个年轻男人该是多么易如反掌。"
菲利普是怎样一个"年轻男人"？经历单纯，富于同情心。仆人们提前凑钱送他一盒烟斗做生日礼物，他能立即想到"一共花了他们每个人一个月的工资"，然后"差点傻傻地要哭了"，决定以后"要特意把他们每个人的烟斗都吸一下，免得他们失望。"
这样的菲利普完全听不进肯达尔父女的警告，认为瑞秋透支账户都是受桑格莱提的遗留债务拖累所致。一个新发现进一步影响了他的判断：他在瑞秋带回来的安布鲁斯遗物里找到了一份没有署名的遗嘱，证明安布鲁斯曾经有意立瑞秋为遗产继承人。那么，安布鲁斯为什么最终没有签署？菲利普推断是由于一个无心的"失误"，来不及处理，导致新遗嘱不能生效。
菲利普瞒着肯达尔先生找律师，办理了财产赠予手续，在当年二十五周岁生日过后，菲利普取得绝对的支配权，就要把财产转赠给瑞秋，只不过仍旧由菲利普负责管理。为了防止艾什利家的财产外流，赠予文件规定在瑞秋去世或再婚的情况下，菲利普将收回财产所有权。从围绕安布鲁斯遗产展开的上述情节，可以管窥英国民法传统之深厚。
差不多在同一时期，之前受领了安布鲁斯遗物的佃户在衣服里找到一封没有寄出的信，是安布鲁斯逝世前三个月写给菲利普的，信中揭露瑞秋有过一次流产，此后"越来越大手大脚花钱"、说谎，与瑞纳提"来往密切"，安布鲁斯怀疑瑞纳提"可能桑格莱提活着的时候就爱上她了"，瑞纳提还问过他遗嘱的事……
"金钱是现在唯一能打动她的东西"、"她终于对我下手了，瑞秋，我的冤家"——安布鲁斯写过的两句话深刻地烙印在菲利普的脑海里，却没有改变他对瑞秋的感情。
生日当天凌晨，菲利普在瑞秋的诱导下，跟着她一起越过了叔嫂的界限……他把财产赠予文件交付瑞秋，作为送给她的一份惊喜，满心欢喜地以为瑞秋已经接受了自己的求婚。
然而，当菲利普再度走近瑞秋的房间时，瑞秋热情骤然降到冰点。
【"不管是不是你的生日，"她说，"进门之前总要先敲门，这是惯例。你走吧！"】
与对待菲利普的怠慢截然相反，她迫不及待地跑到肯达尔先生那里，确认财产文件的细节。关于求婚，她给菲利普的回应是："看来你的确疯了。你非常清楚，我并没有这样应允过。"
露易丝以理性逻辑为菲利普分析事情的来龙去脉："去年九月她为什么来这里？为什么她会一路来找你？既不是出于邀请，也不是出于好奇。她来英国，来康沃尔完全是有目的的，现在她已达到目的。"指明瑞秋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争取财产。她本来只想找肯达尔先生"开个尽可能合理的价"就离开，当她看出菲利普面对自己的魔力辐射"不堪一击"，才改变主意，留下来长住，谋夺更多的利益。
"你从一开始就误解了她的用意和动机。"露易丝无情地揭开菲利普的伤口，依据赠予文件的相关条款，一旦再婚，瑞秋获得的财产将回归菲利普名下，所以她不会和包括菲利普在内的任何人结婚，"我父亲对她说，'有关再婚的那项条文可能会有点麻烦，如果你想守住这笔财产就得一直守寡。'艾什利夫人对他笑了笑说，'这很适合我。'她和你结了婚，就一切都又归你了。你就没想到这一点吗？"
菲利普动摇了，可仍然不愿意相信露易丝的话，宁肯执迷不悟，说露易丝"不了解"瑞秋，她只是"感情丰富、容易冲动"而已。
或许是因为心灵创伤过于惨痛，加上夜间游泳受寒，菲利普病倒了，症状和导致安布鲁斯逝世的那种病况高度相似。幸而青春强健的体魄帮助他闯过了鬼门关。
病愈后，菲利普的记忆变得有点错乱，好像去世前的安布鲁斯一样浑浑噩噩。有一天，在花园里，他看见仆人塔姆林把金链花树掉落的荚扔掉，说荚里的金链花籽有毒："有个人就是吃了这玩意儿才死的。"
菲利普陡然联想起佛罗伦萨桑格莱提别墅遍地的金链花荚，模模糊糊地感到和安布鲁斯之死有关。可是究竟有什么关联？他依然想不明白。
瑞秋准备回意大利了，经常整理行装，莫名其妙地外出，在镇上一待就是一下午。菲利普闻到了可疑的味道，在一次秘密跟踪之后查明了内幕：瑞秋实际上是去会见意大利人瑞纳提。
随后，菲利普又翻出了瑞秋的一个信封，里面"装着结籽的豆荚"，是金链花籽，有毒。
菲利普醒悟过来："从一开头，她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是早有预谋的……瑞秋在两年前第一次见到安布鲁斯的时候，就想好了要为他的钱嫁给他，当他没有能满足她的愿望，给她所要的东西时，便决计害死他。"继而，菲利普变成了新的包袱，瑞秋就企图用卸掉旧包袱安布鲁斯的手段卸掉他。
瑞秋的手段是在花草茶里投入金链花籽。这或许就是安布鲁斯和菲利普症状相同的原因。桑格莱提伯爵决斗而死的背景也值得深究，恐怕与瑞秋的风流史密不可分。菲利普仿佛看见瑞秋迷人的小手"轻盈地抓一把金链花豆荚，熟练地取出花籽，放在手心里碾碎、揉搓"，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
这才是安布鲁斯那句话的真实含义："她终于对我下手了，瑞秋，我的冤家。"
菲利普感觉自己彻底认清了瑞秋的本来面目，渐渐重拾为安布鲁斯复仇的初心。
这时，瑞秋聘请的庄园改造工头提醒他"千万别走低洼花园上的那座桥"，因为"那只是个框架"，貌似扎实，其实还无法承重。稍晚，瑞秋要去花园散步，菲利普鬼使神差地没有作出明确的安全提示，只是"缓缓地"提醒她"在太阳下散步要小心"。
结果，瑞秋兴致勃勃地踏上了那座虚架子板桥，坠亡。
"过去通常是在大十字路口执行绞刑，但现在已经没有这种事了。"这是《浮生梦》的第一句话，也是最后一句话。在我看来，瑞秋的命运审判是菲利普作出的。而安布鲁斯死亡的真相是否真如菲利普和露易丝推测的那样呢？作者始终没有列明答案，留待感兴趣的读者细读全书，再作评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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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资料：《浮生梦》（达芙妮•杜穆里埃著，姜秋霞译）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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