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08 你所不知道的白鹿原,以及陈忠实在原下的日子


十年前,我在西安市灞桥区读书的时候,学校就在白鹿原下。当时它被叫做“狄寨原”,因北宋名将狄青屯兵于此而得名,有“狄青八寨“之说。

狄寨原分属西安市的两区一县,即长安区、灞桥区和蓝田县。蓝田县占其面积的三分之二,西部分属长安区和灞桥区各一部分。它是关中平原和秦岭山地的过渡地带,相对于富庶的平原地区,它多少有点山区的味道,但不是山地,而是连绵的黄土丘陵,原上面一马平川,有稀疏的村落和大片的耕地。我村子里父辈有几家媳妇都是从原上嫁过来的,身体健壮能吃苦,性格强悍嗓门大,喜欢和人高声说话。白鹿原是近代陕西革命的发源地之一,也是爱国主义教育基地。陕西省原省委书记赵伯平就是小说里“交农事件”的领导者。

上学时有几个同学是原上的,我相跟着上过几次狄寨原。我对狄寨原情有独钟,喜欢它纯粹田园般的景色。春夏日光足、风大,原上尽是放风筝的人;大冬天雪后一片白茫茫,风搅雪刮在人脸上刺痛、冰凉。上原下原的汽车都装上防滑链缓慢爬行,骑自行车的只能推着走。多年后它有了一个更响亮的名字 :白鹿原。这要归功于本土作家陈忠实先生的同名小说,曾经获得过茅盾文学奖的。


陈忠实先生老家在灞桥区白鹿原下面的西蒋村,所以他在题名款时写:原下忠实。白鹿原在这里又被称为灞陵原,东临灞河,河西是汉文帝刘恒的陵墓:灞陵。人民公社时代,这里属于灞桥区毛西公社,撤社以后叫灞陵乡。陈忠实在这里出生、读书,成年后在这里教书,担任区、乡干部,1982年调入陕西省作协成为专业作家。

我小时候邻居是从毛西公社迁来的,一儿一女,女儿和我同龄。女的叫毛秀,家就在毛西公社隔壁;男的先是美术教师,后来调入郊区文化馆,和陈忠实是同事。据他们的儿子讲,他父母还是陈忠实的媒人,陈经常去他家吃饭、聊天。据他说陈忠实“啬皮”得很,每次去他家都是空着手,只在过年时去拿上普通的两样礼物。我想一是陈忠实家庭负担重,这从他的早期作品中可以看出来;二是“君子之交淡如水”,小孩子肯定不懂。陈忠实有二十多年的农村工作经历,这为他以后的创作提供了生活经验基础。


1991年路遥获得茅盾文学家,这对同是专业作家、年长七岁的陈忠实是一个强烈的震撼和刺激。他下定决心,要写一部“可以放进棺材垫在头下当枕头”的长篇小说。陈忠实对老伴儿说:“走,咱回老家住。”西蒋村2018年左右才通上了公交车,在老宅陈忠实历经三年收集素材,查遍长安、蓝田所有的县志,走访了几百名当地群众。当他开始写作《白鹿原》时比较顺,从白到黑地写。但是写着写着他就发现不能这样,写作是一项脑力和体力消耗都很大的艰苦劳动。“如果我再这样写,还没等《白鹿原》写出来,人就毙了”。往后他白天写,黄昏的时候去灞河边散步,和碰见的村人聊天。吃完晚饭坐在院子里,一边抽雪茄一边喝酽茶,一边听秦腔让脑子得到休息,然后一觉睡到自然醒开始写作。把《白鹿原》书稿寄出去后,他美美地在床上睡了几天。他对妻子说:如果这次拿不了奖,我就和你一块儿养鸡。


小说《白鹿原》我读过几遍,心中总有一种亲切感,因为在它里面能看到祖父辈生活的影子,人物的思维和行为习惯符合关中人的特点。它是一部跨越历史的史诗,有强烈的真实性和地域特点。虽然语言有些粗糙,但瑕不掩瑜,遮挡不住它伟大的艺术价值,称得上“一个民族的秘史”。我最喜欢小说的两个人物:主人公白嘉轩和有点神秘色彩的朱先生。白嘉轩的人格特点是刚板儿硬正,有生活信仰和处事原则,做事正气十足。白稼轩一生的愧疚只有一件,就是用换地的计谋骗取了鹿家的“风水宝地”,觉得对不住鹿子霖,至于其他,自认为无愧于天地。他持家有道,善待乡邻;遵守族规乡约,教子有方。村子里瘟疫流行,村民包括鹿子霖在内都要求给田小娥修庙,白嘉轩就是不同意。“横竖就是个死么!我是不会给个幺蛾子修庙的。”他主持修了一座镇妖塔,让田小娥的魂魄永世不得翻身。他应该属于传统文化的捍卫者和践行者。


(除陈忠实外,以上均为牛兆濂手迹。)

朱先生是白嘉轩的姐夫,是白心中的“圣人”。当白嘉轩有事不能决断的时候,总要向他请教。朱先生饱读诗书而又淡泊名利。他忧心国事,以天下苍生为念,曾只身退去二十万雄兵;他通晓时事,能预知未来,但又不愿与贪官为伍,具有过人的智慧和文人的气节。他创建白鹿书院,教化一方百姓,恩泽布于桑梓。他生前受人敬仰,死后万人送葬,足以为教育界的楷模。“生前无有亏心事,死后方敢对青天。”这副挽联正是他一生品格的写照。

朱先生的原型是蓝田“牛才子”——牛兆濂,近代大儒,被称为“横渠之后关学一人”。朱先生的言行事迹多取材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