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17 扶風——賢山寺

賢山寺記

初次與賢山寺邂逅較早,最少兩年前了!當時百度上知,賢山寺位於扶風縣午井鎮南官村,離我不過數十幾公里,於是,於暑日某個沉悶的午後,未經細想就著拖鞋大短褲背心騎行而去,料想個把小時能歸。不曾想,到南官村後,問數人,始知鄉民稱其地為賢寺溝,並不叫大名賢山寺,村距寺還遠,土路,車不便行,步行,多岔口,幾經折騰,翻過寶雞峽渠道南,方才發現。

一入眼我便被震撼到了,原來我到的地方是寺的背面,我站在寺頂上,寺面南北背,依塬而建,三五十米深,寺門在塬下南面,全寺約像懸空寺的樣子!這地形正是山環水抱,風水絕佳!我卻站在了塬畔,只看見寺頂隱顯在叢林之中,卻無法下去!欲覓近道攀緣而下,看看腳上的人字拖,又看看已暮薄的夕陽,原來這麼七問八繞,時間已過許久,天色已暗,還要返程,確已不支持繼行,心裡暗恨小心大意沒計劃好了!滿含不甘的怏怏而歸。這是我第一次見賢山寺,只窺一斑,而未能入內。但關中平地上這麼臨崖而建的險勝境地,至少扶風縣是不大見的。

初遊賢山寺未果,如同一個信心滿滿的將軍突因大意而吃了敗仗,心有不甘,總想尋機復仇,一雪前恥。而後工作生活的原因,也因賢山寺過小,又離的近,擔不起專門一日遊的安排,再遊的計劃一拖再拖,一晃一年也未成行。

但正因遇挫,如今才正視起對手來,網上狂找賢山寺文字。這一弄,才發現海了去了,除了選址和景色是一絕外,它還有那麼厚重的歷史,我真的只是管中窺豹,只見了一斑。

說關學和橫渠先生張載,很多人可能陌生,說張載的幾句話“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這“四為”句應該是聲名赫赫,早有耳聞吧!歷史上說這牛話的牛人居然在這學習生活過,居然同我是鄉黨,居然離我這麼近,這算見賢思齊,與古人神交不?賢山寺因先賢得名,午井鎮也因先賢得名,扶風八景之一,也有賢山晚照,我突然覺得賢山寺高大上起來!愈發強烈的想去瞻仰一下!

再遊賢山寺,南正門入,門鎖無人,不能進內去,遊園不值,只得圍寺細轉,從門縫,牆頭,窗口,崖頂,各各角度,只要能瞧見的地方,都細細看了看裡面,我的心情又灰暗起來,內裡雜草叢生,滿目瘡痍,香火全無,毫無生氣可言,連鄰近的南官村也少有人至,完全一幅拍聊齋的實景。我驚詫了,如此一個有文化有內涵有典故有實景的遺蹟怎麼就破敗至斯了?試想,連西門慶潘金蓮的故里都有人爭搶,再遊賢山寺我仍是敗興而歸。

回來後,我試分析原因,凡存在必有其合理之處。關中這地面,言必周秦唐漢,秦皇漢武,不小心踢一腳,就有可能冒出個什麼奇蹟來再正常不過,就算聲名大如張載的,放進如此浩瀚的歷史的關中也只滄海一粟,不顯光華。這叫群星璀璨。因為英雄輩出。況且賢山寺已無多少實體的遺蹟來承載這份聲譽。

還有是不得不單獨評論一下我的故鄉扶風縣,說扶風,繞不過的是法門寺,世界知名,縣憑寺而名,寺比縣知名,往昔都有改縣名為法門縣的段子,那風頭正勁。本文主體賢山寺就悲催了!我們權且不去評論法門寺的好壞,但不二法門這個詞恰當,已經有了一個如此知名的寺了,賢山也是寺,只能燈下黑去了,人們提扶風,第一反應就是法門寺,如此高大上的鎂光燈下,老大哥的光芒蓋過了一切。讓人忽略了賢山寺,再有,賢山寺所處的地界,確實交通不便,基礎設施薄弱,要不怎麼也混的不賴於段家鎮的大明寺吧!

若單論景緻,盛夏時,樹蔭深茂,沿階而上,確有一番避暑納涼的滋味,因地勢形勝略可博一下眼球,再論建築,雖有殿宇塔閣,亭臺軒榭,但多已斷壁殘垣,綜論,不值得專為此一遊。

本以為到此就完了,賢山寺不過是個破落戶,落架的鳳凰,自然漸漸淹沒在這厚重的黃土之中。在世俗的眼光裡,在人們的記憶裡淡忘。

不料,失之東隅收之桑榆,在現實裡我沒能好好逛逛,在精神的世界裡卻柳暗花明,別有洞天!在度娘上搜賢山寺時,有效的信息不多,卻多次彈出一個楊姓的本土作家,家就住賢山寺近,家族也與寺淵源頗深,他寫了多篇關於賢山寺的文章,《風雨賢山寺》《冬遊賢山寺》,賢山寺考證等等多篇,可以做為賢山寺的科普讀物,明顯能感知楊前輩以此為他的心靈世界和精神家園,故鄉及童年情節的美好註腳點。例如寺裡的大和尚寫的一手精絕的書法,寺裡有一通唐碑,但被一明代時楊姓驢友磨平又在其上新刻了一片遊記,碑頂的雕花卻未損壞,仍保存有盛唐風骨,又有寺內某殿前植梅一株,凌寒傲放,他曾冒雪來賞,等等等等,楊兄對這裡的角角落落,所有的起承轉合無有不清楚的!下面說重點,關鍵不光是楊兄一個人有此雅興,還聚了數個扶風藉文友,一起在網絡上討論這裡的碑文斷句,雕欄畫棟,壁畫經文,不亦樂乎!

中國文人歷來有這麼些特點,白樂天謫貶江州,才有春衫溼的《長恨歌》,蘇東坡也是被貶黃州後高唱《大江東去》,徐志摩是追不上林微因,才《再別康橋》,······總之是官場,情場人生不如意時才詩情豪性大發,成就千古流傳的絕唱。

文人又經常百無一用,手無縛雞之力,文不足安邦定國,但文人又酸腐不可理喻,能大雪天獨釣寒江,能冬至入深山古寺為看一枝梅,能幾人為一幅楹聯浮一大白,能聽雨落而神傷,等等等等,不勝枚舉,總與這物慾的金錢世俗格格不入。這樣的風花雪月鴛鴦蝴蝶的與世不容也與世無害,像無病呻吟一樣的苟存著。

現實裡為了饅頭裡腹而生存著,也得忍耐著老婆指責無能掙不到錢,可文人這孤傲無用的愛好和氣節,綿綿延延,如縷如絲,浸到骨裡,深入脾性,異樣的能隱忍,異樣的頑強,異樣的桀驁不馴,如同對待初戀和童年記憶的感覺,雖深晦不提但深髓至不死不忘!現實裡生活的再低三下四裝孫子,為五斗米碌碌忙忙,用盡各種欺瞞哄騙,到自己的精神世界裡,無聊愛好裡,那聳立的筆直剛正,氣壯山河!

說著說著就扯遠了!但並非無聊,叢林貓,歷來潛伏野遊, 暢享無拘無束,深山古寺,枯廬草澤,淵澗崖畔,溪泉河瀑,志在樂山樂水,本意也不願招搖,也不屑人言。一直在獨樂樂的路上。突然在賢山寺這裡,或這三個字上,發現了一堆同我類似的二貨(自由的靈魂),雖然我本質上是個好走山路的野驢,對方是一群人,更像紅樓夢裡那個高雅的海棠詩社,玩賦比興的,可我總感覺如中央紅軍發現有陝北紅軍一樣,雖然我無意會師加入,但至少我知道原來二貨也不少,我不孤單哪!

如今的旅遊是上車睡覺,下車看廟,購物拍照,我不想黑故鄉,可是花大把銀子就是去拜如法門寺這般佛祖的真身舍利求的是什麼?無外乎祈福求個心安。我反要慶幸賢山寺地處僻遠,人跡罕至,未受經濟掛帥的沾染,雖破敗卻先賢精髓尚在。我很喜歡白若溪唱的汪峰的一曲《無處安放》,這賢山寺,無疑是鬧中取靜的難得的一方靜土,在我聽不懂的一片佛號梵音裡,這裡適合恬息和安放靈魂。願大家都有自己的心靈淨土,無論它是現實存在的還是內心回憶或想像的。

這就是我和賢山寺歷時兩年有餘的緣起緣滅,緣深緣淺。文以記之,慰以自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