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听过如此“慢”的柴可夫斯基么?

第一次听切利比达克的东西,碰巧国家大剧院古典音乐赏析中有他指挥慕尼黑爱乐的“柴六”,就打开听听,没想到一听就是一整张碟,停不下来了。


说起来EMI的这张碟也是名品,切利比达克从日本回来后接管了慕尼黑爱乐,也一反常态的出了几个现场录音,早年切利是不录现场的,这与其执拗的性格有关,却也是追求完美的一种表现。自从在竞争柏林爱乐首席指挥中输给卡拉扬,切利便远走日本,自此似乎接触了“禅学”,作品的气质越来越纠结,也越来越慢。据说这是许多听友都无法接受的,越是复杂的部分越慢,要把每个分部每个旋律都展示出来。虽然不少听众和业内人士对这种演奏方法颇有微词,但切利极其执拗的性格还是让他坚持了这种演奏方式,而且用他自己的话说:觉得我演奏慢的人,都是不懂音乐的。


或许越是充满争议的人越受欢迎,近年来切利的地位有升无降,仅存的作品炙手可热。本来我已然在某网抢在删除前下载了他的布鲁克纳,但一直存盘未听。直到如今恰巧听了他的“柴六”,才明白原来他的“慢”,是慢之有度,慢的有气势,慢的有深度,绝对不是什么拖沓。

他的慢,与弗利乔伊不同,弗利乔伊是为了精致的对位,而切利似乎在营造一种浓重的氛围,追求对作曲家心理极其细致的描述。柴六第一乐章舒缓的第一第二主题祭出,其旋律性几乎让人美到窒息,但这不是真实的美,这是服毒自杀前老柴对生命的眷恋。相比于穆拉文斯基的流畅,切利将这份眷恋处理的丝丝入扣,每个音符都带着不舍,节奏是越来越慢,越来越慢,似乎已将这份眷恋带到深深地回忆中,突然,一声炸雷响起,进行曲式的音乐立马把思绪拉到现实,切利实在是该慢的时候慢,而该快的时候一点不含糊。对于现实控诉和挣扎的部分气势极为庞大,一下下越来越紧凑的短音齐奏似乎在一遍遍地问“为什么”,整个乐队的声音翻江倒海,这种前后对比的效果是极其震撼的,而且无疑让听者在这份挣扎中体会到充分的痛苦。

他的慢,也在于展现更加完美的音色。器乐作品之所以好听,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乐器悦耳的音色,试想两百年前的听众是没有回放设备可听的,他们听的可都是现场。理论上说,也只有现场能充分展示乐器完美的音色,但如今我们去现场的机会少之又少,大多只能利用音响设备重放这些录音。当今许多人对古典音乐喜欢不起来,也是因为无法高保真地重放这些器乐的音色,自然就体会不到这些声音之美。切利的慢就在于慢的精致,让乐队把每个音符都完整的展现出来,让人听的清清楚楚。不同于戴维斯爵士的流畅快速,也不同于海菲兹的一气呵成,那听起来是一种快感,切利的处理风格是一种精细的诉说,把一切都掰碎了慢慢告诉你,但每个音符都是那么完整,让你仿佛看到了放大的乐章。据说切利是“排练狂魔”,无论怎样的速度和节奏,他的乐队都按照他的要求展现出最完整最清晰的音色,所以他的“慢”反而精致,反而沁人心脾。


切利的慢是一种哲学,正是因为慢,才让人感到快的气势;正是因为慢,才让每个音符深入人心。在切利的柴六里,我觉得更能体会但老柴对过往美好的眷恋、内心的纠结和撕裂以及决定结束生命的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