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金融史上罕见的多空双面手:大投机家安德烈·科斯托拉尼

在证券交易领域中,总有一大批人热衷于投机,但他们的结局总不是太好。能把“投机”交易做到极致的人,一定具备绝顶的聪明才智和看透人性的洞察力,典型如活跃于上世纪二三十年代的杰西·利弗莫尔,人称“作手之王”,巅峰时期的他可以做空整个美国股市,但最后却在抑郁中一枪结束自己的生命。

杰西·利弗莫尔

国内证券市场似乎也是这样。据说,我国第一批股市作手有大约30人,但最终功成身退的只有4人,其他人要么破产,要么跑路,要么沦为阶下囚。

但著名的投机大师安德烈·科斯托拉尼,却打破了这一规律。在他80年的投机生涯中,一度将“做空”搞得风生水起,但他却不像索罗斯那样毁誉参半,而是在富足、优雅与掌声中走过了一生,最终以93岁的高龄寿终正寝,善始善终。

安德烈·科斯托拉尼

哲学与艺术学出身的投机大师

有人曾向科斯托拉尼寻求致富之道,他一本正经的思考,但却无比幽默的说:第一,你可以娶一个有钱的太太;第二,买彩票中大奖;第三,去做投机。

可以说,投机交易是科斯托拉尼做了一辈子的事。

1906年,安德烈·科斯托拉尼出生在匈牙利布达佩斯的一个犹太人家庭。此后为了躲避战乱,与家人移居奥地利维也纳,并在18岁入行股票交易,在法国一家证券公司做经纪人。

巧合的是,与另一位投机大师索罗斯一样,科斯托拉尼也是哲学出身,随后才转战于金融领域。他早先还在布达佩斯学过艺术史,这不仅培养了他缜密的思维逻辑,同时还赋予了他幽默且优雅的谈吐。

科斯托拉尼的前半生是动荡的,青壮年时期的他不仅经历了两次世界大战,还经历了欧洲大大小小的金融危机、石油危机。在那样一个“人生随时可以推倒重来”的年代,生存尚且不易,何况获得稳定的收益。

想在乱世赚钱,必须学会做空——克斯托拉尼不仅明白这个道理,而且成功实践。上世纪二三十年代席卷欧美的经济大萧条,让科斯托拉尼的做空交易屡屡得手,尤其是狙击法国金融名宿奥斯蒂与瑞典火柴大王克鲁格的两场战役,不仅成就了他的“终身富贵”,更奠定了科斯托拉尼“大投机家”的地位。

一边著书立作,一边保持高水准的投机交易

在科斯托拉尼35岁时,他实现了人生的绝对财富自由,无人能能撼动这只资本市场大鳄的地位。不过从此之后,他开始修身养性,淡泊名利,并减少做空交易。

上世纪50年代,科斯托拉尼成为了一名财经专栏作家,为报纸、杂志供稿,并撰写投资类的著作,不断总结自己对经济、金融、股市的思考。

科斯托拉尼一生总共出版了13部著作,本本畅销,除此之外还发表了近千个杂志与报纸专栏。其中,他为德国《资本》杂志写了25年专栏,期间只缺稿两次,毅力非凡。

而就在他奋笔疾书的同时,年逾古稀的他依旧在证券市场大显身手,甚至在他1996年90岁高龄之时,押中了他生命中最后一个,也是最为重要、收益最为丰厚的一笔交易。在后文,我会详细描述科斯托拉尼这段最经典的“战役”。

以世界为家的金融“文化人”

从70年代开始,科斯托拉尼流连于法国、德国内的多个城市,并在当地的咖啡馆中讲授股市知识,教导大家入如何用正确的理念买卖股票。上至商业巨子,下至黄口小儿,都是科斯托拉尼的学生,他也由此得到了“股市教授”的名号。

科斯托拉尼是名副其实的“世界公民”。90年代在接受电视台专访时,向来幽默的他表示:

“我出生于匈牙利,住在法国,持美国护照,在德国工作;进一步而言,我以十个城市为家:纽约、伦敦、苏黎世、维也纳、威尼斯、日内瓦、科特达祖尔、慕尼黑、巴黎...”

“祈祷时,我和仁慈的上帝讲匈牙利语,与年轻同事和朋友讲法语,和学生朋友讲德语,跟银行打交道时,我讲英语。”

1999年9月14日,安德烈·科斯托拉尼以93岁的高龄,在法国巴黎安详辞世。

科斯托拉尼最为经典的四场战役

科斯托拉尼的一生都在与市场战斗,虽然期间也经历过比较严重的失败,但这种失败并非致命,最多只是伤筋动骨。他长达80年的投机生涯总,最为重要的几次交易几乎都是以完胜告终,能做到这一点的人,在近现代的证券历史上都是凤毛菱角。

我们来一起回顾科斯托拉尼的四场经典战役。

1、精准做空金融大鳄

1929年10月29日,积重多年的美国股市突然崩盘,美国经济进入“大萧条”时期。1930年秋天,美国大萧条危机开始影响欧洲股市,各大股指跌跌不休。

当时,久负盛名的法国金融大鳄奥斯蒂,利用杠杆资金买自己的股票,意图操控市场。一开始,很多人认为奥斯蒂“逆市场而动”的做法不妥,于是融券做空,但奥斯蒂凭借强大的资金实力,让融券做空的“小虾米”们血本无归。

但是,科斯托拉尼敏锐的看到了奥斯蒂的破绽,那就是用来拉升股价的大部分资金,全部来源于外部借款,而且杠杆过长,稍微一点信贷紧缩就能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科斯托拉尼对国际经济形势的判断非常精准,他认为随着美国大萧条的持续,利空影响会进一步传导到欧洲。在奥斯蒂将股价拉抬到170法郎时,科斯托拉尼进场融券做空。

果然没过多久,金融危机全面席卷欧洲,奥斯蒂的资金链迅速断裂,公司宣告破产,股价开始断崖式下跌。数月之后,科斯托拉尼以每股3法郎的价格平仓出局,整体收益达到了56倍。凭此一役,科斯托拉尼名声大噪,整个欧洲开始关注这位20多岁的,眼光与胆识俱佳的金融新贵。

2、狙击瑞典火柴大王

一战结束后,欧洲进入了短暂的和平期。

某个惬意的周日午后,科斯托拉尼正向过往那样翻看股票的股价单。看着看着,他忽然发现一个匪夷所思的情况,瑞典火柴大王克鲁格的股票被多家机构买入,但是几乎没有影响到股价。科斯托拉尼马上意识到,克鲁格在操控自己的公司。

原来,克鲁格为了实施更多的兼并和收购,需要大量资金,于是他想出了一种融资方式,即以年化25%的超高利率发行所谓的理财产品,吸引外部资金。

科斯托拉尼认为,这种形式无异于庞氏骗局,因为25%的承诺收益率远超公司承受力,因此绝对无法持续很久。科斯托拉尼还判断,这一时期的经济将进一步低迷。叠加两方面因素,他开始大举做空,克鲁格火柴公司股价一落千丈,公司资金链断裂并很快宣告破产。

此一役,科斯托拉尼净赚数百万美金。

经过两次做空,科斯托拉尼实现了完全意义上的财务自由。但无法忍受破产与巨额负债打击的火柴大王克鲁格,最终选择了自杀。

惊闻噩耗后,科斯托拉尼反省了自己的做法,他认为自己的财富是建立在实体经济的悲剧之上,这是非常残酷的一件事。从此,他开始收敛锋芒,并逐渐淡出了做空交易。

如果说之前的科斯托拉尼是一头大杀四方的资本大鳄,那么在这之后,他变成了一只老成持重的老牛。

3、慧眼识珠,做多克莱斯勒

1978年,美国汽车制造业龙头克莱斯勒公司,因为石油危机导致成本激增,亏损连连,再加上经营管理的混乱,一度徘徊在破产边缘。

就在外界一片看衰之声中,科斯托拉尼始终保持独立的理性思考。他认为,克莱斯勒作为汽车产业的龙头公司,有能力走出这次的困境。同时,它也并非外界说的那样一钱不值,至少其固定资产、品牌就值一大笔钱。

于是,在克莱斯勒再度暴跌,股价跌到3美元/股时,科斯托拉尼开始大笔买入。当时很多市场权威都认为科斯托拉尼疯了,建议他尽快甩卖,理由是“克莱斯勒一定会破产”。

但特立独行的科斯托拉尼丝毫不为所动,他认为这是一家有深厚底蕴的公司,股价从50美元跌到3美元已经跌无可跌,这个位置的机会已经远远大于风险,值得一赌!

果不其然,克莱斯勒幸运地迎来了改变其历史走先的传奇CEO——李 · 艾柯卡。他刚一到来,便向美国政府申请破产保护,并很快获得了15亿美元联邦贷款。随后,艾柯卡调整产品线并实施了一系列创新举措,克莱斯勒由此得到了新生,股价也开始攀升。

李 · 艾柯卡

80年代初,克莱斯勒公司股价已从当时的3美元,猛蹿到150美元!科斯托拉尼的慧眼识珠,也为他带来了50倍的超高收益。同时,这件事也向世人证明,转而做多的科斯托拉尼,一样可以笑傲股市。

4、经典的最后一战:狠赚60倍的沙皇债券

所谓的“沙皇债券”,实际上是一种古老的由俄国沙皇发布的债券。1917年,列宁宣布不承认沙皇时期的一切对外债务,沙皇债券一度沦为了一坨废纸。

1989年,俄总统戈尔巴乔夫和美国总统乔治·布什举行会谈,冷战局面有所缓和。科斯托拉尼分析认为,俄罗斯回归国际大家庭只是时间问题,其一定会偿还沙皇时期向西方国家所借的外债,用以树立大国形象。

戈尔巴乔夫与乔治·布什

随后,他以极低的价格(票面价格的1%)购入沙皇债券,并坚定持有。买入差不多100年前已经作废的债券,需要何等的胆识和过人的自信。由此可以看出,科斯托拉尼不仅是一个精明的投机者,更是一位具有全球宏观战略视角的观察家。

1991年,在与法国总统进行会晤之后,戈尔巴乔夫正式承认沙皇时期债务的有效性,沙皇债券在市场中的交投迅速活跃。不到两年时间,科斯托拉尼所持有的沙皇债券就出现了12倍的账面收益,但他并不满足,认为这还远远没涨够,直到苏联解体,他都没有出手卖出。

直到1996年,俄罗斯准备在欧洲发行20亿美元国家债券,但法国方面提出要求,希望首先兑现100年前的沙皇债券。俄罗斯权衡后表示同意,愿以票面价值的60%作价,拿出20亿美元分给沙皇债券的持有人。

当时科斯托拉尼是按照盘面价值的1%买入沙皇债券,如今对方开价60%,相当于5年大赚了将近60倍。

做完这笔交易之后,科斯托拉尼已经整整90岁了。

这是科斯托拉尼一生赚得最多的一笔投机交易,但对他来说,金钱已经纯粹是一串数字而已,真正令他得到快乐的,是他又可以将自己的经历写进书里,供后人研究与参考。

“我最大的幸福,就是人们愿意花钱得到我的箴言和忠告。我的书将成为我生命的延续。”

既能顺势而为,在市场动荡时期做空赚钱,又能逆势而行,在一片质疑声中大胆做多,科斯托拉尼是近百年来,金融市场中少有的全面型交易天才。

科斯托拉尼不仅拥有聪明的头脑、过人的胆识、独到的眼光,还拥有丰富的信息来源,这些优势集中到一起,才成就了这位笑傲股市的“大投机家”。

1999年9月14日,安德烈·科斯托拉尼以93岁的高龄,在法国巴黎安详辞世。他见证了整个20世纪金融市场格局与历史的变迁,他留给后人的关于金钱和人生的终极思考,则全部藏在了那13部著作中,供后来人不断的品读与回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