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你沒辦法估量那一點點善意,能帶給別人怎樣的影響!

每天致力於幫二胖倒時差,眼看著她調到了一個既不同於帝都,也不同於美西的奇怪時間軌道上,結果就是每晚韓先生都陪她從半夜起床熬鷹,直至天光大亮。

晚上嚴重睡眠不足,加上白天的忙碌,導致韓先生早上去舉鐵時身體跟不上,不小心扭了腰,這讓我的心一下子懸了起來,也讓我們的生活節奏有些亂套。

昨天要去離住處挺遠的地方幫朋友辦點事,他咬牙開了一會兒車,我見他又疼又困忍得辛苦,便主動提出換我來開。

當然知道他對我的猶豫,其實我自己心裡也沒底。雖然客觀上來說,我在女司機裡應該算駕駛技術還不錯的,但這幾年在美國開車次數一隻手就數得過來,路況也完全不熟。

不過他終於還是同意停到路邊與我交換座位的疲憊身影,清楚印證了他確實到了硬撐的極限。

坐好不到三分鐘,韓先生就在副駕沉沉睡去。而我,一邊眼花繚亂地看著導航和路況,一邊儘量開得穩一些,免得每次顛簸都有可能引起他的腰部不適而被吵醒。

就這樣,我戰戰兢兢地融入了洛杉磯,那比帝都有過之而無不及的大塞車中。

很快遇到一個分叉口,我毫不意外地走錯了路。快到燈口時,導航提示說:走中間車道右轉,然後向左調頭。

是時我正在最左道上,還是綠燈。我不知道為什麼右轉不去右道而要去中間道,也不明白為什麼調頭還分向左向右。我只覺得不但突然車子不會開了,而且連人話也聽不懂了。這個指路方式,完全超越了我的理解能力範圍。

於是猶豫之間,在三車道的路面,我就“騎”在了左邊兩道的交界線上停住苦笑,姐也是“跨(欠)界(揍)”的人了。

兩道後面都有車,後視鏡裡看到他們原本飛速開來,繼而速度放緩最後被迫停在我身後,我的內心其實是很焦灼而又抱歉的。但我大概是有點懵了,依然沒想出該往哪裡開,有那麼一瞬間,只想閉起眼睛,等待著催促的鳴笛聲。

然而並沒有,他們都耐心地等在原地,後視鏡裡能看到兩張平和的面孔,直到我最終決定右轉,並手忙腳亂地開走,都沒發出一點聲響。

很快我開上了高速。講真即便在帝都開慣了寬敞的路況,真正自己開上LA雙向十車道的路面時,也依然有點犯迷糊和小小的不知所措。

看到導航說要開30公里,車流又很密很塞,我決定由最外道變進最內道的carpool去(Carpool lane,或者叫HOV lane,High Occupancy Vehicle Lane 高載客量車輛車道,速度通常會比普通車道快,但必須車上有2人或2人以上才可以行駛,否則會有罰款)。

進carpool相對比較順利,沿著一個車道跟車開倒也沒什麼壓力。因為LA平均車速都很快,所以韓先生平日常唸叨走內道的話,要為出口早早做準備變道,不要等鄰近了再動作,否則一個不小心就掰不出去,只能開過重來。此刻他睡著,沒人幫我,所以我心裡一直繃著根弦。

提前將近10公里,我就開始準備往外變道了。9公里,四變三道,7公里,三變二道,3公里時,我準備做最後一次變道。可是最右車道車流很密,我就在自己這道走走停停地找機會,沒打轉向燈,也沒做變道動作。

到離出口2公里處,我發現再不出去可能會麻煩,於是打了右轉燈,同時放緩車速到幾乎停下,等待機會。

這當然是不對的,因為我的這一道,也被迫要停下等我,可似乎我也沒有更好的辦法。好在後車立刻停下,還向我豎了下大拇指,我理解他的意思是不著急可以等你,而幾乎是同時的,右車道看到我轉向燈的車也停下了,駕車人朝我揮揮手讓我變過去,我一把就打過去,也向後面的他擺擺手致謝。

整個動作很流暢,也非常平和。因為他們讓了這一下,整個交通立刻恢復暢通,沒有任何人被耽擱和影響。

不由得也想起有時在帝都開車,那種爭搶和催促的狀態。如果你想開得佛系點,要麼很久都過不去一個路口,要麼被後車的鳴笛聲催得亂了陣腳,最後結果就是你不讓我也不讓,人往往處在一身戾氣的狂躁中,而很多衝突也正是因此而來。

當然,這種事情,其實是沒有地域限制的,它只存在於人的心中。

在洛杉磯,我們也遇到過不講理的路怒,遇到過蠻橫搶路的人。而在帝都,我也曾有過開車前輪帶走了地上的塑料安全墩而絲毫未察覺,一輛小貨車追著我鳴笛擺手好幾公里,最終把我逼停,就為了幫我取下那個安全墩(他是路人,並不是墩子的主人)的感激時刻,並沒有哪裡的月亮格外圓。

重點不在於事情發生在哪裡,發生在什麼人身上,而在於我們是否願意做那個散播善意的人。

如若每個人都唯恐走出退讓與善意的那一步會吃虧,那麼這便是永遠只是鏡中月,水中花。總要有願意先邁腿的那些人,對任何社會都是如此。

但千萬不要輕視這樣的善意。

有時你沒辦法估量那不起眼的一點點善意,能帶給別人多麼不自知的影響。當我臨近出口時,看到有車像我一樣張望著要變道時,我完全是下意識地也放慢速度讓出空檔,並向她招手示意她到我前面來。

望著前車的從容,我的嘴角不自覺地微微上揚,心中暖暖的,仿若是自己,收到了被這世界溫柔相待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