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晴贡献给我们的不只美臀和冻龄,而是长久的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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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微博热搜词,是“许晴,臀”,配图是许晴在《邪不压正》中的剧照,她以美臀诱惑李天然那一幕。

▲到医院打针,是美不起来的,但许晴扮演的唐凤仪打针,成了这部电影里最具魅惑效果的一幕。

但许晴给我们最大的贡献,可不只是美臀、美貌、冻龄、少女、公主,这些常见的词语,她给我们的贡献,是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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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文电影中,总有两种女性,一种是女人,一种是少年;一种是母亲,一种是伙伴;一种代表肉,一种代表灵;一种属水,另一种属木;一种代表了男人心目中,女人身上的神秘感和黑暗感,另一种却代表了女人给人确定性和安全感的一面。两种女性都能帮助男主人公成长,让男人摆脱蒙昧懵懂的状态,渐渐变得清醒,变得坚定。

前一种女性,是姜文电影里的宁静、陈冲、刘嘉玲,大气、笃定、丰润,似乎一切尽在掌握,后一种女性,是姜文电影里的陶虹、周韵、周韵、还是周韵,还有他主演过的电影《本命年》中的程琳。清高、侠气、真诚,像正在成长中的绿树。

而这一次,在他的电影中,扮演第一种女人,代表女人、母亲、肉、欲望和水的是姜文很喜欢的演员许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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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许晴之前在电影中扮演的角色一样,唐凤仪这个角色需要很强大的自信,风情感也好,嗷嗷待哺的情色感也好,甚至她给人的神秘感和恐怖感,都需要自信支撑。

她曾经是自信的,她美貌,她剑桥毕业学业,她在上流社会游刃有余,她的情人潜龙是北平的教父,地下地上都管。而且,在朱潜龙的心中,还有一个“反清复明”的皇帝梦,她也顺理成章地做起了皇后梦,给自己刻了“凤仪天下”的印章,这通常是皇后才有资格用的字句。她在一个帝制已经破灭的时代,等着成为皇后娘娘。

▲有一种自信,叫“许晴式自信”。

所以,她一见到李天然,就半撒娇半命令地,要他给自己打针,并且迅速脱掉内裤,以最性感的姿势横在了诊室的床上,最后还拿出名片和诊费要他选,这一招,她肯定在别的男人那里也用过了,也肯定是无往而不胜的,但在这个不解风情的愣头青这里,这一招似乎不管用,李天然选了诊费。但她最后还是留下了内裤,等到李天然回过神来,她已经在几丈开外,莺声呖呖地里去了。这一场戏,夺魄追魂,一气呵成。

但她身上拥有的,并不只有这种霸道的妩媚,她还有一种被保护得很好的天真,那是一直被爱、被欺哄、被众星拱月的人才有的天真。她半绑半用药,把李天然弄上了自己的床,给他盖上了“凤仪天下”的章,然后一厢情愿地,向李天然勾画自己规划的未来,她有内幕消息,知道全球气候即将产生变化,所以在马尔代夫买下了两个岛,她可以和李天然做岛主,快快乐乐地生一堆孩子,等到小冰河期到来,海水退却,岛屿就可以和大陆连在一起,他们就拥有了一大块地和一大堆孩子,可以做南半球的主人了。

▲唐凤仪对着李天然构想未来。李天然的身上,盖满了“凤仪天下”的印章。

她也很善良,明知自己和豺狼同行,身处险境,朱潜龙让她在众人面前亮出臀部那场戏,就足以说明她是和什么人在一起,她得用多大的心力,才能平衡自己和豺狼的关系,但她还是去找巧红,给他们警示。这种善良,也是被爱、被众星拱月的人才有的,她不用和别人抢什么,才敢于慷慨地给出去。

她也有侠气,巧红的侠气是明朗的侠气,她的侠气是纸醉金迷的侠气。这种侠气,是《邪不压正》的原著小说《侠隐》和电影努力描述的。他们都是还没被时代大势粉碎过的人,蔑视金钱,看轻生命,随时随地,准备把命给出去:“诺,给你!”

很笃定,很霸气,很侠义,滴水不漏,但又是那么天真——等小冰河期到来?历史上的气候周期,可都是以千年万年计的。但她就是有这份自信。也许是,面对英俊无双的青年,她要显示自己的无所不能,以此来赢得她。

但她的过去,以及所在的位置和所在的时代,不能够支撑这种自信,她其实也是风吹雨打的乱世飘萍,以为自己能做主,其实什么都由不得她,她很快就把自己的自信用到了头。

李天然给她挫败,朱潜龙给她挫败,整个时代给她更大的挫败,她的梦全部破灭了,苟活下去,也不是不可能,以她的身份来历,不管换了什么样的天,只要她肯屈就,肯将就,她还是能找到活路,没准还是更好的活路。投降,继续做交际花,即便是日本人,也会给她这样一个美貌的女人一点宽待吧;出国,剑桥求学铺设出的可不是一般的人脉,没准她从此就成了一个世界人,在四面八方留下足迹。

但她异常骄傲,她忍受不了苟活,没有自信、没有风情、没有宠爱,没有夜夜笙歌的苟活,忍受不了故乡变成异乡,忍受不了北平的城墙楼子上,沾满欢蹦乱跳的日本女人。结尾那一幕,一点都不意外。但咱们也别遗憾,姜文在接受采访的时候说,这电影会有续集,许晴还会在续集中出现,换言之,她还活着。

▲在故事的结尾,唐凤仪盛装走上了城楼。

许晴特别适合这个角色,甚至可以说这个角色就是她。尤其是她身上的那种迷之恐怖感,与狼共舞的恐怖感,血淋淋的刑讯室的恐怖感,在黑暗时代已经开始的时候,还抱着天真幻想的恐怖感,都恰到好处。

她的自信开始就是带伤的,后来她索性被恐怖感摧毁了。就像影评人阿顺说的:“唐凤仪者,许晴饰演,灵魂注入体肤,演得真好。评论说其浪荡得恰到好处,我却觉得唐凤仪是最无力不安者,想得不可得,像秦可卿,如金丝雀,南半球的自由梦想只是南柯黄粱。”

她又美又复杂,几乎是姜文电影中,这类女性角色里,最美又最复杂的一个。就像黑塞在《纳齐思和戈德蒙》中谈及母性的复杂和神秘时说的:“他在母亲那里所发现的不只是世界美好的一面:充满爱的温柔的眼光的蔚蓝,微笑的优美,幸福的预诺,慈爱的话语的慰安;在这慈祥之下还藏有另一面:一切大恐怖,一切阴暗,一切贪婪的欲求,一切焦忧,一切罪孽,一切绝望,一切生和死的铁律。”

▲廖凡扮演的朱潜龙,向她逼问身上印章的来历。

她成了这个讲述成长和新生的故事里,一个凄艳的角色。我已经很久没在华语电影里,看到这么凄艳的角色了,这凄艳尤其令人难忘。

所以,有人说:“如果说《邪不压正》是姜文写给北平的情书,许晴饰演的唐凤仪就是他精心准备的“北平之花”。还有人说,她贡献了一个华语电影里罕见的女性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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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所有的人都能演出这样一个角色。

但许晴可以。

唐凤仪这个角色,身上有很多复杂的品质,首先要美,然后要聪慧(不然也不会进入剑桥)、自信、左右逢源,然后是放荡、妩媚甚至有点性亢奋,但她又拥有一些帝都皇城的女人才拥有的气质,例如大度、宽厚。

猛地看过去,这样的角色,必然属于许晴,“北平之花”这样的称号,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能接住的恐怕没有几个,许晴应该是其中之一。

▲2017年4月,在北京拍摄《邪不压正》时的现场照片。

但许晴本人,并不是唐凤仪。人们看到了角色和她身上共有的特征,美、妩媚、受宠、大气,却想不到,她没有唐凤仪那样的亢奋、野心、刁钻、不安。她从头到尾,都不是一个不安的人。观众的期待,和她本身的特质之间,有一道巨大的鸿沟,她反而要努力塑造,努力体会,才能靠近这个很像自己但其实不是自己的人,让自己融入唐凤仪的灵魂。

这比扮演一个从内到外和本人都有很大反差的角色更难。所以,在成都宣传这部片子时,有人问她,在电影里最大的突破是什么? 她回答:“最大的突破就是塑造了一个特别不许晴的角色。”

怎样做到的?除了美貌和演技,还有时间和经历,以及观众的相信。

许晴出生于书香门第、外交世家,曾外祖父熊文卿是湖北省最后一位参议长,辛亥革命的骨干,她的姥姥,还有小姨、姨夫都是外交官,妈妈是总政歌舞团舞蹈队队长,爸爸是贺龙的警卫员。许晴由姥姥带大,和姥姥很亲,她的姥姥是一位性格温和大度、爱写信的大家闺秀,对她的影响很深。

▲童年的许晴,以及许晴和姥姥。

她11岁开始电影演出,出演的第一部电影,是以对越反击自卫战为主题的《铁甲008》,她扮演女主人公田静的童年时代。故事一开始,奔赴战场的成年田静,在列车上回忆往事,穿着一身白裙子的小田静出现了,她匆匆跑过树林和湖岸,呼喊着童年伙伴。

▲在电影《铁甲008》里,她扮演童年田静,故事开始,田静奔赴战场,看着照片,想起了童年往事。小田静随后出现,走过田野和湖岸,呼喊自己的小伙伴。电影中那张合影,后来被当做许晴的童年生活照。

稍后,她在杨洁导演、六小龄童主演的86版《西游记》中,扮演了太上老君丹房的女童,和孙悟空有过争执。

1988年考进北京电影学院,而那时正是第五代导演的黄金时代,她在第五代大师的电影里留下了足迹。1990年,陈凯歌导演,黄磊主演的《边走边唱》,1995年,周晓文导演,姜文、葛优主演的《秦颂》。

▲许晴在周晓文电影《秦颂》里扮演栎阳公主。

1991年,仅仅22岁的她,在电影大师凌子风导演的电影《狂》里,扮演女主角蔡大嫂,这部电影,是根据著名现代作家李劼人代表作《死水微澜》改编的,蔡大嫂是这个故事里最重要的人物,也是一个复杂年代、复杂地区里的复杂人物,年轻的许晴成功地出演了这个角色。

▲凌子风导演的《狂》,在拍摄完成多年后,才和观众见面。许晴在这部电影里,扮演了一个有着奔放性格,向往自由的女性。

1990年代中后期,华语电影渐渐走向沉寂,电视剧崛起。许晴陆续主演了许多重要的电视剧作品,例如赵宝刚导演的《皇城根儿》《东边日出西边雨》,田迪导演、濮存昕主演的《来来往往》,黄健中导演的《笑傲江湖》《盖世太保枪口下的中国女人》,王维导演的《DA师》,等等。这些剧在90年代和2000年代初都曾引起巨大关注,成为很多人难忘的记忆。

▲在九十年代,许晴和王志文曾是最著名的银幕CP,一共合作了五部著名的电视剧。

她自认是个散漫的人,不像她的舞蹈演员妈妈那么积极和刻苦,更像她的父亲,不爱应酬,更喜欢和年轻人“坐在地上喝酒”(这个说法在2014年的《花儿与少年》中得到了印证,她和华晨宇,常常坐在地板上喝酒聊天),以至于,她妈妈常常说她:“人生如果有十分,做到十二分才能优秀,做到十八分,那是一种欺骗。可是许晴啊,你只做了两分,你就是浪费!”

但事实上,她用这种松松散散的工作状态,也给我们留下了许多作品。2000年代之后,她一直在出演电影、电视剧,主演了赖声川的舞台剧《如梦之梦》,以及《环形使者》《老炮儿》和《邪不压正》。

▲在赖声川导演的《如梦之梦》里,许晴扮演顾香兰。

和许晴同时代的女明星很多,在美貌和演技上,能够跟她相比的人也很多,但很多人都没有挺住,有的人在1980年代的出国大潮中,去了异国他乡,从此消失;有人在电影电视的低潮时代,转向幕后,或者其它行业;有人遇到了值得托付终身的伴侣,从此心甘情愿地做男人背后的女人;有人被感情和生活的事故击倒,有人健康出了问题。总之,一起出发的那些人,走到现在的,不过寥寥几人。

很少能够有人像她这样,始终留在国内,始终站立在银幕上,没有退出,没有移居海外,没有发生人生溃败,没有把自己的命运寄托在男性身上,把自己的每一个年龄段,都用经典角色固定在了银幕上。

从1970年代末,到2018年,从中国电影在1980年代的第一次复苏,到1990年代的电视剧盛世,到2000年代后的影视黄金时代,她几乎在每一个重要的电影时代都留下了脚印,出演了经典的角色,陪伴我们度过了每一个电影时代。

而陪伴,正是我们这个需要慰藉的年代里,一个偶像、演员,或者一切创作者,能带来的最大的安慰。

▲《环形使者》里的许晴和布鲁斯·威利斯。

我们很愿意感受,一个像她这样的女人,穿透生活的重重阻碍,也舍弃各种诱惑,始终温润如水地活着,陪着电影,陪着我们,直到现在,并且在接受柏邦妮采访的时候,坦然地说:“干净是什么?干净就是没有被消费过。不管是被男人,被事业,还是被娱乐,被人生。我不怕被消费,但是我没有被消费过。”

并且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在柏邦妮笔下:

她是不设防备,没有距离的。把名片递给她,她会连忙拿出手机,照着号码打过去,让对方存一个自己的号。问她什么说什么,特别老实,连体重多少斤,赚了多少钱,化妆品什么牌子的,都说。这些女明星的秘密,对她来说,都不是秘密。聊天中她允诺了一件小事,生活中我们也常这样,大多说完了就完了,她不,次日一定办好,再喜滋滋的通报你。她周围的人喊她“晴子”“晴毛”,那是她的小名。每次要求服务人员做点什么之后,真诚的道谢。她因为回忆不起十五年前一个访问她的作者的名字,显得有点儿不好意思。

有段时间,一组许晴的照片在网络流传,照片的主题,是许晴在公开场合看人的眼神和表情,只要在舞台上,不论面对的是吴秀波、张翰、汪涵、吴亦凡、陈建斌,还是颁奖嘉宾或其他名流,她一律专注地盯着对方,眼睛水汪汪的,眼神里有敬仰、欣赏、赞美、鼓励,配以梨涡浅笑,和微微前倾的身体。网友纷纷嘲笑她,说她对帅气有才华的男性友善过头,过度使用女性魅力,还给这些图起了名字,叫“许晴放电图”。

但很快,人们又不得不正视另一组照片,原来,她和米兰达·可儿以及老一代的表演艺术家秦怡在一起的时候,在担任壹基金推广大使,面对自闭症孩子的时候,照旧春风拂面,而且同样眼神专注、充满欣赏、赞美。所以,"许晴放电图"越凑越多后,人们对许晴的指责,反而失去了支点,说她对男性格外照顾吧,她对女性也这样,说她对当红炸子鸡情有独钟吧,她对逍遥派和弱者也这样。

▲许晴和吴秀波、秦怡,以及在公益活动中,和孩子们在一起,都含着笑,眼睛水汪汪地望着对方。“许晴放电图”适合男女老少。

真相是,她始终都是那样吧,对自己喜欢的人,不论男女。

美貌、演技、时间、阅历,加上观众的相信,让她演好这角色成了必然。如果我们是李天然的话,那么她其实就是唐凤仪,是姜文电影中那些地母般的角色,用她的陪伴,用她的美,还有她的自信,给我们提供了长久的保护。

所以,女明星的每一个角色,不只是角色,而是她此前人生的全部总结。角色和明星本身是互相成就互相成长的。此时此地的许晴,正好遇到了唐凤仪,唐凤仪也遇到了此时此地的许晴。

张爱玲曾说,某位歌星的声音,特别“女性”,如果有一天,我们要向外星人说明地球女性是什么样的话,给他们听她的歌就行。而如果有一天,我们要向外星人说,地球上女性温柔如水的特质是啥样的,或许可以让他们看陪伴我们很久的许晴。我们相信外星人会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