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分|诗性,还是糊涂?这是个问题

春分,二月中,仲春的第二个节气。太阳在这一天正好直射赤道,于是“日夜分”,白天和黑夜一样长。在节气当中,春分、秋分、冬至、夏至四个节气是根据太阳运行的轨迹来定义的,所以日子是严格固定的。

(此图来自网络)

春季有几个节气,比如雨水和惊蛰,谷雨和清明,在历史上或前或后,位置曾经有过调动。事实上,雪化为雨,或者小虫子新生,是随着温度的上升在一段时间内同时展开的过程,的确不能严格区分孰先孰后。在较早的历书《夏小正》和《礼记·月令》中,蛰虫苏醒有关的内容在正月和二月都有出现,正表现一个渐进的过程。花朵开放也是一样,从冒出骨朵,到零星绽放,再到满树璀璨,是渐进的。

关于春分,有两件事在古代常被提到。一件是关于自然的。从这时起,雷雨天气可能会出现了。《礼记·月令》里面说:“日夜分,雷乃发声,始电。” 东汉的《四民月令》说:“春分中,雷且发声。”《逸周书·时训解》“春分之日,玄鸟至,又五日雷乃发声,又五日始电。” 后世解释“惊蛰”节气说,雷震蛰虫出,也许因为《礼记·月令》中“雷乃发声,始电”一句后紧跟着是“蛰虫咸动,启户始出”,但如此解释“惊蛰”节气,又和春分时雷乃发声矛盾了。

不过古人也不大管这些,我们是一个拥有诗性传统的民族,只要想象遨游了,管它什么逻辑呢?但我不能讽刺人家,我也常常这么干。

另一件事和祭祀有关。“春分之日,玄鸟至”,玄鸟就是燕子,燕子回来了,在屋檐下筑巢,主嫁娶之象。传说帝喾统治时期,他的次妃简狄吞食了玄鸟蛋,之后便生了商始祖契,《诗经·商颂·玄鸟》说商王朝的起源:“天命玄鸟,降而生商。” 从此,仲春玄鸟至时,便要祭祀婚姻生育之神。《礼记·月令》里说玄鸟“至之日,以大牢祠于高禖”。大牢,即是太牢;禖,即媒,高禖是主婚姻与生育的神。这是比较重要的祭祀,由天子主祭,妃嫔辅祭。也是因此,后世提到燕子或者玄鸟,常常都是成双成对的。

所以,春分的典型意象是这样的:下起一场雨,或许还有雷声。屋檐下,燕巢中,一双小燕子刚飞回来,唧唧哝哝地在收拾家当。

《咏二十四节气诗·春分二月中》

唐·元稹

二气莫交争,春分雨行处。雨来看电影,云过听雷声。山色连天碧,林花向日明。梁间玄鸟语,欲似解人情。

再比如,欧阳修的《踏莎行》:“雨霁风光,春分天气。千花百卉争明媚。画梁新燕一双双,玉笼鹦鹉愁孤睡。”

陶渊明《拟古九首》其三:“仲春遘时雨,始雷发东隅。众蛰各潜骇,草木从横舒。翩翩新来燕,双双入我庐。先巢故尚在,相将还旧居。”

当然了,青山碧水,南亩芳沼,新柳残梅,锦鲤黄莺,游春的人们,踏花的马蹄,透窗而笑的春花,郁不得志的枣树,仲春的景儿也多着呢,写不完。

今年北京的春天进展得颇为顺利,一路暖到现在也没降温,花比往年开得早些。现在四处山桃花都已经开满树了,玉兰和辛夷也开了。

关于玉兰和辛夷,又是一笔糊涂账。到底辛夷就是玉兰,还是各有所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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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代王象晋的《群芳谱》说:“玉兰,色鲜白微碧,香味似兰,故名兰。”“花亦有黄者。”说辛夷开花是“紫苞红焰,做莲及兰花香,有桃红及紫二色”,也有“鲜红似杜鹃”的。《本草》解释“辛夷”这个名字的由来,说因为花苞初生时像“荑”而味辛。“荑”,是初生的白茅,就是“手如柔荑”的那个“荑”,惊蛰节气时已经讲过。它还有个比较常用的别名叫作“木笔”,因为辛夷初生的花苞长得很像毛笔尖。《群芳谱》提出的主要是颜色的区分,玉兰是白色和黄色的,辛夷是紫色和桃红色的。

其实早在宋代胡仔的《苕溪渔隐丛话》里说得最是简洁清楚:“木笔、迎春自是两种,木笔色紫,丛生,二月方开,迎春白色,高树,立春已开。”这里所说的迎春指的是玉兰。玉兰开花早,因此别称为迎春。至于开放时间,各处说法矛盾已多。据我观察,玉兰和辛夷开花即使有先后,也并未相差一月那么久,此处暂且不提了。

这样总结起来辛夷和玉兰至少有以下的区别:

辛夷紫色和桃红,玉兰白色和黄色。(不过颜色并不算一个严格标准,还是要结合其它标准。)

辛夷是丛生的灌木或小乔木,而玉兰是高大乔木。

此外,还有人提出,玉兰的花、叶都比辛夷要大;辛夷开花时带有很明显的三片毛茸茸的花萼,玉兰的花萼则几乎看不到。

从现代的植物学分类上说,辛夷和玉兰有非常近的亲缘关系,它们都属于木兰属,但分属不同的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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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在中国古代,“辛夷”和“玉兰”两者出现的时间却大不相同。

“辛夷”一词早在《楚辞》中就出现了。《九歌》中用辛夷作香草,装饰湘夫人的房屋、山鬼乘坐的车子。王维的隐居之地辋川有一个地方叫作“辛夷坞”,他的《辋川集》中便有一首《辛夷坞》:

木末芙蓉花,山中发红萼。

涧户寂无人,纷纷开且落。

我挺喜欢这首诗。它有点像孔子咏的“幽兰”,同样生在山谷之中,不为人知,只不过辛夷对此并没有叹息,而是淡然的,该开便开,该落便落。

(此图来自网络)

“玉兰”这个名字的出现显然要晚得多,大约要到宋代。

《和定国湖上》其二

宋·刘跂

雨过松篁多样翠,风回蘋藻一般香。玉兰桃李非无意,兴味由来静处长。

明代王世贞有一首咏玉兰诗曰:“暂藉辛夷质,仍分薝蔔光。” 薝蔔是一种开白色花的植物,这句诗是说玉兰兼有辛夷的质地和薝蔔的光泽,也正符合“玉兰”以玉为名的涵义。

但是……

白居易有诗曰:“辛夷花白柳梢黄。” 王安石说“辛夷花发白如雪”。

这辛夷明显是白色的啊……咋又矛盾了呢?

其实,以上我并不是在做科学分析,我只是有点傻傻搞不懂,谁让我们是一个拥有诗性传统的民族(捂嘴笑)。

然而……欢迎你与我做科学讨论,谢谢!

转自 吾弗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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