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蒲甘之李易峰的笑

7.李易峰的笑

广西,北海。

李易峰从离我大约300米的地方向我投来一抹微笑,赏心悦目。出于礼貌,我也向他回予微微一笑,并挤了一个暧昧的眼神。穿过人行道后,我站在上岛咖啡门前,抬头再次看着印有李易峰的巨幅海报,他依然在那对我微笑,角度和赏心悦目的程度没发生任何变化。但愿一切都顺利,借着他的微笑,我在心里默默祈祷。

我在靠窗的一角,找到了叫拉卡的女人。她身穿一套棕色连衣裙,头发柔顺地铺展在背上,没有染色。和她迎面相坐后,我被她漂亮的脸庞震慑住了,简直就像在柔和的灯光下,欣赏一场精彩绝伦的音乐喷泉。

她只化了淡妆,但脸上的轮廓却很鲜明,像经过精准雕琢出来的一般。当然,最引人注目的,还是她的嘴唇,粉嫩而饱满,若是和她接吻,想必那触感一定妙不可言。

“和海口的天气没什么两样,”我开口借以天气寒暄道,“相同的热度,相同的海潮味儿,相似的一成不变的城市风景。”

“嗯。”她冷冷地吐出一个字。

“你家就住在北海?”我问她。

她把视线转向窗外。一辆蓝色出租车撞上了护栏,司机正扯着嗓子嚷着什么。

“没有。家住南宁,这边有亲戚。一来喜欢海,二来情绪不好。于是,就来了北海。”

我点点头,看着她的眼睛,她始终没有注视过我,大概是心情不好。

“我听说......听说你去找过他,就在不久前。”

她嘟着迷人的嘴唇,随即用舌尖左右舔舐了一遍嘴角,然后发出轻微的喘息声,鼻翼也随之轻微地颤抖了下。

“那是一个星期前的事儿了。怎么说......我原本是不打算那么做的。也知道,那样做了,也不会有结果。但是......但是,我还是去了,我根本无法克制自己,就像掉进漩涡一样,身体不由自主的就被送达了那里。我抵达海口后,心里依然矛盾重重,到底是返回,还是去找他,甚至为此在机场犹豫了四个小时。最后我还是去了,但几乎是在意识瘫痪状态下走进了那套别墅,并说了那些毫无意义的话。”

“就是对那个置业顾说的那些话?”

“对!我知道那是毫无意义的。我心里明白得很。”她挣扎了一下,但很快抚平了。

“你的意思是,你知道他是不可能回来了?”

她摇了摇头,然后把整个脸颊深埋进双手里。再次抬头时,她的眼里已经噙满了眼泪。也许我只需要再继续追问下去,那眼泪就能酣畅地流淌出来。但我停止了。

我点着头,表示理解和同情。随后,跟她说了些关于阿may的事。本质上她们有着一定的共性。

咖啡上来后,我们进入了短暂的沉默,用汤搅拌着咖啡,各自若有所思。我所思的是,怎么从她这里获取更多关于他的信息。但是,这也意味着,她需要再度揭开伤疤,再一次不由自主地掉进漩涡中去。我不确定她是否愿意,但我必须一试。

“实在是抱歉,拉卡小姐。”我抽出一张纸巾,擦去手心沁出的汗汁。每次遇到这种需要别人付出痛苦才能揭晓答案的事时,我总会手心沁汗。“但是,你得听我一言,无论你现在承受着多大的痛苦,你必须得振作起来,然后配合我,获取一些关于你们的信息。诚然,这就减轻你的痛苦而言,或许没有实质性的帮助,

但就整个与你相似的庞大的群体而言,它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明白?”

她轻微的点了下头。从进来到现在,她第一次认真地看着我,我也看着她,我们眼神交汇了三秒。通过这一交汇,彼此仿佛立马建立起了信任。

“我该从什么地方说起呢?”她无助地看着我。

“闭上眼,清零情绪,然后回到他身边,从跃入你脑海的第一件事说起。”

“他涨红了脸,语气粗暴的要求我离开!立马离开,刻不容缓的离开!甚至把我的衣服往地上扔,旅行箱拖出来放我面前。我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早晨间,我们还一起安静愉快地看日出,可是到了中午,他就突然变了,像遭受了什么突然的刺激,一开始是双手抱着头,在屋里踱来踱去;随后就是把手稿、书柜里的书全部翻出来,坐在地上一点点的把它们全部撕碎,撕得满屋子都是碎屑的白纸。我当时不知所措,怔怔地站在房间里。随后,我坐在地上抱着他,企图给他一些安慰,但他把我甩开了,并要求我立马离开。

“你知道,我是那么的喜欢他,尽管和他在一起的时间不足十天。但我感觉到了自己可以为他做任何事,哪怕他对待我的方式是打我、骂我、甚至把我当成空气,我都无所谓,只要能陪在他身边。可那天......”

“等等......”我打断了她的话,“抱歉,这里稍微打断一下。”我拿出随身携带的笔记本,随时做好记录准备。“我冒昧的问一句,你们在一起短短的10天,你是怎么确定自己愿意为他做任何事的?”

“大概是一种直觉抑或是天真。从第一眼看见他后,我就爱上了他。虽然他长相并不出众,但却有种吸引人的东西‘隐藏’在那脸庞里面,你看到后,就会不由自主地泛滥起一股暖意来,想去探索他,亲近他,抚摸他,甚至是依靠他,就像眼前放着一只毛茸茸而又可爱的茶杯犬,你不由自主的就想伸手去爱抚它。”

“一见钟情咯?”

“呃,有点类似,但不完全属于这个范畴。他整个人仿佛还具有一种磁场,除了表面能给人带来好感,内心里也能散发出一种类似‘安全感’的东西——仿佛站在他身旁,你就可以安心的把所有顾虑和防范都缴械下来,然后一丝不挂的躺在他怀里去了。”

我端起咖啡,浅浅地喝了一口。此时,从音响里传来大冰的《陪我到可可西里看看海》,谁说拉姆拉错吻不到沙漠,谁说我的目光流淌不成河......

“在你们发生那次争吵前,有没有什么征兆?比如,他说过一些古怪的话,或者行为上较之以前有所不同?”

她略微沉思了下,然后确切地说,“没有。我们每天准时在5点醒来,然后静静的躺在床上看海,听鲍勃迪伦的音乐。等太阳光线越过窗帘后,我就起来做早餐,他则撰写稿件,没有察觉出和以往有什么不同。”

“听说他给一家新西兰专门以介绍‘耳坠’为主的杂志供稿,这方面你了解多少?”

“他对我有说过,但当时我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他的身上。所以对这件事,没怎么放在上心。他倒是有个癖好,就是经常抚摸和观察我的耳朵,有时一看就是两个小时,简直就像一个高考艺术生,面对着模特,进行一场以‘耳朵’为局部特写的考题。”

我把她说的这些信息,一一都记在了笔记本上。记完后,我下意识朝她的耳朵望去,在光线的衬托下,左耳显得透明而白皙,轮廓也完美到极致,像面点师傅刚刚捏出来,按上去一样。

“半年过去了......”她抿了下嘴唇,这次没有舔舐嘴角,“这些都还历历在目,仿佛昨天才经历。”

我把手放在她的手背上,安抚她。但愿能给她些许的安慰。

“会时常克制不住,但通过自我的内省或纠结,还是压制了下来;但并不能完全压制住,直到内省和纠结都被彻底的瓦解了,于是,你就去找他了。”我看着她,她盯着咖啡杯的边缘。

“这类事情,总归是这样,不由自主。”她把视线从咖啡杯边沿,挪到我的脸上,像是被我的话刺到了痛点。

“他告诉过你,他有多少过女人没有?”我试探性的把话题引导到我期望的方向。

“很多,多到你几乎无法想象。她们就像一群信徒一样,从全国各地奔赴而来,随即又散落到全国各地去。”

“明白了。”我说。我阖上笔记本,把笔和它规整地放回手提袋里。我打算再问她最后一个问题,便宣告结束采访。“拉卡小姐,可否在结束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在你们分手前,他是否向你透露过要去什么地方?”

“大概是去了遥远的地方。那晚,他喝了很多酒,嘟嚷着说厌倦了这一切,要去寻找宁静的蔽所——西藏,尼泊尔,不丹,抑或蒲甘。忘了跟你说他信佛,大概他是去

寻找他的归属地去了。”

“那里是哪里?”

摇头。

我们一同走出上岛咖啡。李易峰优雅的笑姿依然僵固在那,这次我没再看他,而是叫了一辆出租车径直的往机场赶去。

回到上海后,我就大病了一场。长途采访所带来的疲惫,比我预想的还要猛烈。我一连住了一个星期的院。

出院后,我把采访稿规整了一下,整理出以下一些关键点;

1.富有吸引力的自由职业者——阿眸;

2.住在面朝大海的高档别墅区;

3.给新西兰一家以“耳坠”为主要内容的杂志供稿;

4.对女人“耳朵”具有独特的癖好;

5.拥有过数量惊人的女人;

6.信佛;

7.去了西藏,尼泊尔,不丹,抑或蒲甘;

阿may那边,自从上次见面之后,就在没消息。我能预想,她离开的方式大概和拉卡小姐的一样,只是出于面子,被她省略掉了。

我回想了下阿may的样子,并翻出她大学时期的照片,盯着她的耳朵看,和拉卡小姐的一样,耳朵的轮廓堪称完美,精致得像专门为其长相量身定制的。

我委托新西兰的朋友帮我查阅那里是否有一家专门以介绍“耳坠”为主的刊物。果不其然,不仅有,而且在新西兰相当知名,杂志名字直译过来就叫《耳坠》,是由北岸一家时尚杂志社出版的。在国内的发行量一直稳居前三,同时还被销往欧洲、美国、加拿大等以英语为主要语言的地区。内容则是以全球不同地区的女性的“耳朵”为载体,融合当地一家著名奢侈品制造商生产的耳坠,栩栩如生的介绍给受众群体。

我问,“能帮我找到这本杂志近两年来发行的所有期刊吗?”

电话那端传来吹气的声音,“你没病吧,从新西兰帮你找2年以来出版的所有杂志?”

我说,“刚出院不久。无论如何你也要帮这个忙,拜托了。”

“喂......”还没等她继续反驳下去,我就挂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