憋寶人胡話:老街夜市

 

憋寶人胡話:老街夜市

老天津人說“市”,是因為集市裡擺攤販賣的東西,大多來路不正,如偷搶矇騙來的,也有挖棺掘墓盜來的,還有以次充好的,要趁天沒亮看不清的時候出手。那些愛貪便宜撿洋落兒的主顧,特意摸著黑來逛。賣雙方不喊不叫,不嚷不鬧,討價還價拿手劃,一個個來去匆匆,就跟趕陰間集市似的。

  我記得一位老前輩他就講過,市裡連賣孩子的都有假。解嬰兒的尿布,一兜子屎,但也讓你看清楚了嬰兒長的是“小東西”,因為襠上沾的盡屎,你就只能看不能摸,交錢抱回家洗乾淨一看才知道是個丫頭,那“小東西”是人工做的。

  老天津的“市”九河下梢有三個,西市大街裡面的那個最大,沿老城牆一字擺

,由北向南,興旺時能擺出二里路去。裡面賣什麼的都有,但不分門別類。出攤兒的誰來得早,誰先佔地。

  金一條把車停在牆根下面,兩個人步行往集市的巷子口裡走,我最早的時候就在這裡面練過攤,對這裡也算是熟悉,牛二炮的名聲倒是聽說過,是個挑著筐專賣稀奇物件的主,在西市大街小有名聲,估計找起來也不會太費盡。

  因為天黑,巷子裡緊挨著城牆,影影綽綽站著蹲著好些人,我跟金一條一邊走一邊逛,市裡假貨多,真貨也不是沒有,而且現在才剛三點多,正是好貨上攤的時候,許多行里人只會在這個時間點挑東西,因為過了四點,好貨被挑光了,剩下的也幾乎都是贗品。

  金一條嘴裡叼著煙,花五百塊錢從地攤上挑了塊青綠通透的蟾蜍,額頂上有快天然形成的紅斑,東西的小老爺說這東西不是好來的,俗話說江湖財江湖散,不散有災難,真是這麼回事,打他爺爺那輩兒得著,家裡就沒好過,所以拿出來想賣掉。

  金一條沒接他這茬,問小老爺,有沒有見過挑筐的牛二炮?

  小老爺拿手指向巷子裡面,說:“見著了,在牆根裡面,不過你們得快點,剛才聽他說有佛爺看中了他一筐的東西,賣完就得走了。”

  佛爺,津京地區常管一些大頑主的叫法,但有些時候也是指犯過事的飛賊。

  我和金一條對視一眼,收了東西趕緊往牆根的方向走,可是等到了地方,就發現竹筐還擱在地上,但人不見了。

  我打手電筒照向地上的竹筐,竹筐裡空的,看來貨已經出手了。

  金一條看了我一眼,就問旁邊擺攤的小老爺,牛二炮去哪了。

  “跟主顧拿錢去了,說一會兒就回來,”

  小老爺嘟囔了一聲,就把頭別過一邊舉手招攬生意,我和金一條商量了一下,坐在竹筐後面,點上一根菸,準備在這兒等牛二炮回來。

  金一條藉著香菸的光亮把玉蟾蜍掏出來,對我說:“你覺得這玩意兒,能賣多少?”

  我過頭瞥了一眼,那玩意兒雖然不大,質地也一般,但額頂上那塊天然紅斑實在是難得一見的好料,五百塊錢入手,轉手賣個兩三千問題不大,可不知道為什麼,看著這玩意兒蟾蜍的造型,就讓我想起那隻癩蛤蟆,胃裡一陣噁心,就沒搭理他這茬。

  金一條識趣地笑了笑,用手在玉蟾蜍上擦了擦,又放回口袋裡,然後咧著嘴說道:“你說這牛二炮出門的時候是踩了哪泡狗屎,上市就被人兜包,也不知道是哪路神仙,咋我來的時候就沒這好事呢。”

  “可能是你家門口狗屎太少了,狐仙聞不到味兒,就找不到你。”

  流傳在市的怪傳說很多,最著名的就是狐仙脫皮。相傳慈禧太后過六十大壽,非得讓手下小太監們準備狐裘,那時正逢國難當頭,上哪裡弄狐狸皮去呀?眼見著時限將至腦袋不保,小太監無奈之下燒香拜佛,還真有了回應,趁著夜色在市上

來了極品狐狸皮,而賣家竟一個轉身化作一縷青煙而去,再摸狐狸皮竟還是熱的,小太監這才醒悟那賣家是狐仙化身,脫下皮來救他一命。

  這件事發生的地點不是天津,而是在北京的潘家園,不管到底哪種出處,也不管可信度有多少,各種傳說都為市平添了神秘感,商戶們樂意傳,遊客們也樂意聽,反正雙方都心。

  兩個人坐在那足足等了半個多小時,眼看著集市上來往的人流越來越少,我忍不住掏出一包還沒有封的中華煙遞給旁邊的小老爺,笑著問道:“這牛二炮是搬金磚去了吧,這麼久都沒有回來。”

  小老爺掏出根菸在鼻子下面聞了聞,說道:“那我哪知道去,要不你去前面的廁所看看,我看他跟人是去了那頭。”

  我跟金一條對視了一眼,讓他在這裡等著,我先過去看看,也正好有點尿急。

  西市大街的公共廁所就一個,專門給這裡白天和晚上擺攤的小商小販準備的,那個時候也沒人打掃,只有隔一段時間運糞的大車來才給裡面簡單清理一遍,半夜裡不用打手電,聞著味就能找過去。

  我先在廁所裡方便完,走出門口點了根菸打算把空氣裡的味兒燻一燻,可眼還沒抽兩口,就瞧見在旁邊城牆旮旯下面,站著一個人。

  本來是兩個,一個剛走,另一個背對著我,面朝著牆裡,著頭不知道在數什麼。我心知這八成就是牛二炮跑不了,把煙掐滅趕緊走過去,嘴裡喊了聲“牛二炮”,就見那傢伙跟見了一樣,轉過身,懷裡抱著一個包袱,頭就跑!

  我看愣住了,可隱隱感覺哪裡不對,就急忙跟著往前追,一邊追一邊喊:“牛二炮你別跑,我找你收貨來的!”

  可是前面這傢伙根本不聽,撒丫子越跑越快,眼看著就要跑出城牆,卻突然轉過身迎面而來,嚇的我趕緊往一邊躲,可卻見來人跑到面前的時候,突然伸出手,一把將包袱塞進我懷裡,然後轉過頭,很快就消失在了夜幕裡。

  我一個人在城牆底下傻站了半天,看了看手裡的包袱,那包袱沒有裹緊,系在上面的扣剛好松,露出一個圓滾滾的物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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