彻夜枪炮声停息后,她推开大门...... 连载:回眸我的七十春(1)

引子:与共和国同岁,在炮火中降生的我,随着新中国的步伐一路成长前行。平凡的我,只是江河中的一滴水、森林中的一片叶、高山上的一棵草,却能映衬这个时代的辉煌和一代人的历程。为此,自今日起,《永和谭》陆续推出完全真实的《回眸我的七十春》连载,诚望各位茶余饭后瞄一眼,兴许能引发您一点思绪和回味……


少妇清晨推开大门,惊呆了!

——回眸我的七十春(1)


夜色漆黑,繁星闪烁。隆隆的炮声,密集的枪声,从凌晨1时许,不停地在湖北宜昌市城郊——原三国时期古夷陵战场上空响彻云霄。但晨曦初露时,突然悄无声息,万籁俱寂。


宜昌市天后宫街。那天夜晚,一位34岁的年轻母亲,惊恐万分,紧紧怀抱着出生102天的婴儿,通宵未眠。她1.54米的个子,皮肤白皙,身材苗条,盘着光亮的发髻,眉清目秀,都说她是个标致的大嫂,平时说话做事也干脆利索。但这一夜她不知发生了什么,焦躁得手足无措。只是前一阵子传说,汉口解放了,解放军要打到宜昌了,会不会世道变了?


这一天,公元1949年7月16日清晨6时。


这个年轻母亲租住的有60多年历史的老屋,约1寸厚的大门,古朴庄重。她怀抱着婴儿,小心翼翼打开屋门,随着“吱吱”的声响,双眼往外一瞥,顿时惊呆了:只见屋檐下青石板路上,躺着一排排头上戴有红五星的士兵,一个紧挨一个,搂着枪睡得正香,有的还轻轻发出鼾声。也就二三秒钟,原本吓得瑟瑟发抖的她,胆子陡然变大了,跨出屋门,想再看个究竟。这时,一个腰里别着手枪30岁出头的军人,笑盈盈地上前跟她打招呼:“这位大嫂,起得好早啊。我们是解放军,你不要怕!”


“你们是解放军?是不是宜昌解放了?”大嫂很惊讶,“夜晚凉,你们怎么不敲门进屋睡?我们的天井还蛮宽敞呢!”


“大嫂,我们解放军有纪律,不准打扰老百姓。今天宜昌真的解放了!昨夜没有惊到你们吧?”那位军人和和气气地说。


大嫂一脸笑容:“长官,我给你倒杯热茶喝!”说着,转身从屋里端出一杯茶递到他手上……


这位大嫂,就是我的母亲赵宏英。上述情景,母亲在我10来岁懂事后,好多次给我讲起这段经历。她喊着我的小名说:“玉伢子,你和新中国同龄呢,国家有多大,你就有多少岁。真有福气哟。我和你爹,可是受了好多苦呢!”


我的父亲陈大荣,中等身材,一生谨慎,寡言少语。和母亲同龄,都是1915年出生的。上世纪40年代初,父亲在乡下开着一间10平方米的小杂货铺。他每隔一两个月,最多二三个月,就要挑着四根绳子系的下面像大簸箕一样的货担,装着从宜昌带去的铁锅瓷碗瓢盆,跋涉500多里山路,卖到恩施;然后再将大山区的黑木耳、香菇、茶叶等土特产,贩回老家,赚钱养家糊口。一趟来回1000多里,崎岖山坡,一路寄宿小店或农家,啃着干枯的粑粑或烧饼,就着凉水果腹,半个多月才能返回自家小窝。所以,我父亲也算是走南闯北有点见识的人。


他对我母亲说:“我见过好多国民党的兵,也见过日本兵,他们都是动不动随手拿挑夫的东西,你要钱,他们就打骂,我们只能躲得远远的,生怕和他们打照面。像解放军这样的兵,我们都是第一次见到,真是好人啦!”


我母亲快人快语,是个一醒来就闲不住的女性。眼见解放军纪律这么严明,个个都很和气,稍后一阵子,她总是笑盈盈地听从居委会安排,用布兜背着甜睡的我,跑前跑后帮解放军洗衣服和被单,忙个不停,官兵们都夸她是个“热心快肠的大嫂。”


转眼成年后,我只要一看到电影和电视里出现解放军进城露宿街头的场景,就想起了母亲给我讲的故事,那可是她亲眼所见呀。因此我从小就在心里就扎下一个真理:中国共产党领导人民军队,为什么能推翻国民党反动统治,建立新中国?我家屋檐下哪一幕,就是生动答案之一。而这些历史记忆,我又多次讲给我的爱人和女儿听,她们也能如数家珍地再向他人讲述,觉得这是应有的本分。


再回头看我们的家史。母亲说,我们家是1945年初从乡下搬到宜昌的。此前,父母在乡下结婚后,先后生下两个儿子。老大一岁多就夭折了。好不容易老二长到4岁多时,聪明机灵,满田野里跑。那次着凉发高烧,一来没钱看病,二来找个郎中要跑十多里路,以为过几天就会好的。哪知一耽搁,小名叫“黑子”的第二个儿子,又丢了。母亲哭得死去活来,萌生了要搬到宜昌城区的念头。


母亲对我父亲说:“我们不能再呆在乡里了。要是再生了老三,得了病怎么办?我们不能再丢娃儿了。城里条件好,一定要离开这个造孽的地方。”可是求安稳的父亲舍不得小杂货铺,说搬到城里,吃什么?住什么?


母亲犟脾气来了:“城里总比乡下好,车到山前必有路。你说没有房子,我们就租房子住。吃什么?还不是凭力气吃饭,我不信大活人能让尿憋死?”


父亲拗不过母亲,只好卖掉乡下的铺子,搬到了本文开头说的宜昌市天后宫。1945年12月,母亲生下我现在的大哥;而我这个1949年4月4日出生的老二,正好赶上了西陵峡故乡解放的历史性时刻。


弹指一挥间,七十载过去。今年元旦晚上,我在武汉和仍居住宜昌的75岁大哥视频聊天。他感慨万分地说“老二呀,当初要不是老娘坚持从乡里搬到宜昌市,会不会有我和你们共四个姊妹,都说不准啦。就是有,又会是一个什么样子,真的不敢想啊。”


我说:“大哥说得对,我们要感恩母亲,感恩党和国家。尤其是我,与新中国同龄,又在城市里长大,格外感到幸运和幸福。”


与大哥结束视频后,我又沉浸在一幕非常苦涩甜蜜交织的回忆之中,情愫久久不能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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