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丝白发儿女债

如果有那么一个令我梦萦牵绕的地方----远离尘嚣,干净,明澈,自由,我将立即启程, 义无反顾的奔赴那里!

但是,我放心不下我的母亲。

有一首老歌《酒干倘卖无》里唱道:没有天哪有地,没有地哪有家,没有家哪有你,没有你哪有我。是的,没有母亲的嘘寒问暖,一针一线,一背一挑,怎会有我幸福美好的今天?

母亲姓格刚强,大度,处事干练,有远见。现在,只要是她曾挑过豆腐踏过的每一个村庄,似乎没有一个人不认识她。

母亲一天天的老去,但那些令我刻骨铭心的往事却如烙铁般印在我脑海中,挥之不去。

小时候,父亲常年在外,家里的一老两小都有由母亲来照料。依稀记得那是一次考试后,我去喊母亲回家吃饭。我顺着河边往前走,老师的话又回荡在我耳边:“下午学费还没有交齐的,就不发卷子考试,来了也赶回去!”这句话极具威慑力:一是不能考试,再者一个小学生也是有自尊的〈虽然欠费的不是我一个〉。我正在想怎么向母亲开口,却心有灵犀的听到一声“威”母亲便来到我面前,我一抬头,奇怪,母亲身上好像少了点什么,哦,是头发变短了。我问;“妈,你的辫子呢?”母亲身上挑着两百多斤的红薯站在那里,边抹汗边微笑到:“哦,天气热,刚好中午有人来收辫子就卖了。你猜卖了多少钱,60咧!”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堵得慌。我更加羞于启齿,只是低声说:“妈,回去吃饭吧”母亲说:“太阳太大,你在这树荫下等一会,我再挑一趟卖了就回去,是不是又要学费了”。。。。。。

我无言以对,母亲渐行渐远,但她的背景却越来越清晰:装着两百多斤红薯篮筐一前一后支在扁担两头,扁担呈弧形,而撑起这个弧形的正是母亲那并不结实的臂膀!为了平衡,母亲左手压在前面支点上,右手拉住后面篮筐的绳子,走起路来有些晃悠。是想早点放下两百斤的份量,还是想快点把钱交到儿子手中,母亲的脚步很急促。从收红薯的地方到我家的黄土地,走平路有两里多路,还要上几个陡坡。而那地,黄土又太坚硬,想挖出红薯来只有每一锄都有费尽全身力气。其实,有很多人为了方便,都改种了小麦/油菜,有的甚至干脆不种。但母亲说:“种红薯能卖钱,供我读书”炙热的阳光刺在母亲身上,泪水也狠狠的从她背上冒出,渗在衣服上,使衣服和背上的肉沾在一起。汗淌在母亲身上,泪却早已滴在我心里。。。。。。

吃了饭,母亲把一叠钱交给我,她拿了一根针在门前挑刺。母亲的双手早已是千沟万壑,荆棘丛生。而那个耀眼的血泡直刺我的视网膜,像是打翻了五味瓶,我心是是个滋味!随着“咝”的一声,刺挑出来了,血也溅了出来,我幼小的心灵仿佛被电流击过,从此,我知道了什么叫“血汗钱”。

为了离开那阴暗潮湿而又狭小的老屋,后来我们搬到了新家。这其中,母亲跑了多少路,说了多少好话,费了多少心思,奔了多少波,我很难计算得清。

后来我和哥哥相继上了初中,父亲做生意是一亏再亏。为了安定我们,母亲郑重其事的说:“你们么事也不用愁,只要读书用心就对得起妈!”

那时,我邻居的一对年青夫妻心血来潮的做起豆腐,不到两个月实在承受不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辛苦而中止放弃。他们找到母亲商量,母亲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从此,母亲忙起来便是没完没了,没日没夜:早上5点起床把前天做好的豆腐挑到方圆十几里的几个村庄去卖;中午11点回来吃早饭,吃玩后接着又要淘豆,磨豆,烧浆,点浆。。。。。。这样一直到下午5点才算基本完成。等到所有的工具清洗完已是6,7点〈有时农忙要“两手抓”甚至要熬通宵)吃玩中晚饭洗个澡睡觉也许是对母亲一天最大的的恩赐。但又不能错过时间,晚上12点必须起来泡豆。母亲一直含辛茹苦,从我们上初中,高中,到上班,一做便是好多年。

上中学有一次回家,刚进门便听到一阵痛苦的呻吟声。母亲一支手搭在石盘上,一支手捂着腹部,脸痛得扭曲变形,她半蹲下来,几近跪下。我知道那是由于她经常一日两餐,吃我们的剩菜冷饭导致的肠胃炎。我跑上去扶起母亲,哽咽问道:“妈,你怎么了,我去喊医生!”母亲紧紧的拽着我的手说,没事,疼一会儿就好了!呵,母亲的手已亳无血色,骨瘦如柴,只剩一个若隐若现的轮廓。母亲才四十岁啊!可她最珍爱的头发已无情的染白,皱纹肆意的爬满她的整个脸。。。。。。。

我对母亲的爱包含更多的是敬意:母亲从未埋怨过父亲,还靠诫我们要体谅父亲;母亲痛过,累过,却从未让我们的学业耽搁过;母亲卖豆腐总是照顾老者,要么不收钱,要么多给几块。

母亲慢慢变老,我曾无数次的劝她不要再做了,她总是微微一笑;我急了,吼她:“你身体要紧啊!”无数次,她都是笑而不答。

丝丝白发儿女债。如果有那么一个神圣的地方,我将永不回头的飞奔过去。

但,必须带上我母亲。

丝丝白发儿女债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