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世界的福音戰士 | 摩門教——先知、聖徒、多妻、淘金者

按照福音書的說法,耶穌復活之後被“接到了天上,坐在神的右邊”(《馬可福音》16:19)。千百年來,耶穌昇天這件事被基督教會奉為真理。

然而,在1827年,“耶穌昇天”這段故事被徹底改寫了(至少僅對一部分人而言是這樣的……)。這一年,被耶穌和耶和華親自下凡召見的、受到天使“摩羅乃”指引的近代第一位“先知”約瑟·斯密翻譯了美洲先民留下的上古“黃金葉片”並從中得知,耶穌復活後並沒有直接回到父神身邊,而是繞到了當時的美洲大陸繼續傳教!

藉由“先知”約瑟·斯密的這一偉大發現,一場反對基督教傳統教義(四世紀羅馬時代確立的那些重要教義)、希望將基督教會“復原”到聖經時代(而非天主教或新教的教會組織形式)的新宗教改革運動在美國爆發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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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我們將這場改革稱為“後期聖徒運動”。單純從歷史的角度來看,多數人可能都會覺得這場運動既愚昧又可疑。但鑑於這場運動對北美歷史、文化和錢幣史的深入影響,貓眼覺得我們還是有必要了解一下的。

約瑟·斯密,他所見的異象成為了“後期聖徒運動”的開端

至於說,如果你從未聽說過約瑟·斯密這個人,卻覺得對“摩門教”這個名字有點印象,那麼你一定是跟“明教”的前身“摩尼教”記混了……出門右轉《倚天屠龍記》瞭解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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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約瑟·斯密——一位有點可疑的“先知”

根據約瑟·斯密本人的回憶,1820年時他剛剛14歲,此時“第二次大覺醒”所引發的皈依風潮已經席捲美國。當時的美國國內基督教派別林立,他也正受到狂熱的宗教熱情的影響打算選一個靠譜的教派加入。

有一天,他在自家農場邊上的樹林裡第一次祈禱,卻立即被“邪惡的力量”糾纏住而說不出話。這時,“天父和祂的愛子”(即耶和華與耶穌)兩人(注意,是兩個人)親自下凡拯救了他,並告訴他不要加入任何一個基督教派系,因為它們“都是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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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今天的摩門教信仰中,約瑟·斯密的這次奇遇被稱為“第一次異象”。這次“異象”對美國當今一切“後期聖徒運動”的派系來說都非常重要,因為它推翻了基督教會一千多年前為了自圓其說而確立的那個蹩腳的所謂“三位一體”的說法,“證實”了耶穌與耶和華不是一個人。

1823年9月21日晚,當約瑟·斯密又一次向神禱告的時候,一個名為“摩羅乃”的天使降臨在他面前。這位天使告訴斯密,神將要交託給他一樣重要的責任。“摩羅乃”讓他去尋找一部被埋藏千年的記述美洲先民事蹟的書,這書被用上古語言記錄在“金葉片”上,連同神賜的解讀上古語言的寶石——所謂的“烏陵和土明”——埋藏在某個地方。

天使說,“永恆的福音”就包含在這本書中,約瑟·斯密的責任就是將這本書翻譯出來,讓它在世人間傳頌。

天使所說的埋藏著上古神聖經典的聖山——好巧不巧——就在美國紐約州安大略縣曼徹斯特村郊外,谷歌地圖顯示這裡距離約瑟·斯密他們家的農場大概也就5公里,開車走21號省道6分鐘可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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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約瑟·斯密就動身去村裡的後山尋找傳說中的神聖經典。可當他來到“聖山”準備開挖的時候,天使再一次出現在他面前並制止了他

天使說——時機未到,再等幾年。

1827年,斯密去外面務工時邂逅了自己未來的妻子艾瑪。在求婚遭到其家人拒絕後,斯密帶著艾瑪私奔了。回到家鄉後,斯密突然宣佈獲取神聖經文的時機已到,再次獨自一人去了村裡的後山。

這一次天使果然“准許”斯密挖開了上古神蹟,從裡面取出了神聖的“金葉片”。

據他所說,這些葉片上的內容是由“革新的埃及文”所寫。

對於信仰基督教的普通民眾來說,斯密的言論是對神的褻瀆。於是當年,在一位富裕的鄰居馬丁·哈里斯的資助下,約瑟·斯密離開老家前往賓夕法尼亞躲藏。

我們如今只知道哈里斯曾數次懷疑約瑟·斯密所謂金葉片的真實性,但斯密究竟如何說服了他我們已無從得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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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丁·哈里斯

之後,約瑟·斯密又結識了一個叫奧利弗·考德里的人,此人是約瑟·斯密的老鄉(斯密表示此前從未見過此人)。兩人一拍即合,考德里成為約瑟·斯密“翻譯”金葉片的主要助手,而哈里斯則繼續為神聖的翻譯工作提供贊助。

奧利弗·考德里

然而,所謂“金葉片”的傳言再次引發了篤信基督教的民眾們的強烈反感。1829年,為了躲避這些“迫害”,斯密一夥人投奔了考德里在紐約的好朋友大衛·惠特默

這期間,哈里斯對斯密言論的真實性再次產生了質疑,但斯密與考德里聲稱在一次林間禱告時,神派遣施洗約翰來通知他們需要互相洗禮,並將獲得先知的權限。

這就彷彿是住你隔壁的王二哥突然告訴你,他去佳木斯出差的時候,遇到了邁克·馬庫拉帶著喬布斯的遺囑來找他,馬庫拉說喬布斯希望把蘋果App Store的管理權全部交給你王二哥……

誰想金主哈里斯居然又被說服了,他相信斯密所做的事情無比神聖,並以抵押自己農場的代價贊助了斯密準備出版的所謂“金葉片”上的經文————《摩爾門經》。

貓眼自藏(自用?)的《摩爾門經》

1829年7月,在《摩爾門經》出版之前,斯密為了增加自己事蹟的可信度,組織了一次特殊的見證儀式。他聲稱,對經文翻譯工作作出特別貢獻的VIP們經神的特別恩准,可以親眼看一看、摸一摸那些神聖的“金葉片”。

這些VIP們包括:斯密本人及父親、妻小,奧利弗·考德里,大衛·惠特默全家(含女婿),以及馬丁·哈里斯……

是的,簡單點說,見證人是斯密的全家、斯密的老鄉、斯密老鄉的朋友和他全家,以及馬丁·哈里斯……

這11位偉大見證人的名字如今就莊嚴地寫在每一本《摩爾門經》的開篇,這本書當年就是馬丁·哈里斯出錢印刷的。如果看到這裡你還沒想明白是怎麼回事,請給貓眼留言,貓眼昨晚遇到了一點神蹟,正準備找個有緣人分享……

二、應許之地——斯密王朝的建立

《摩爾門經》的出版讓約瑟·斯密名聲大噪,一些追隨者慕名而來。

1830年4月,約瑟·斯密終於創業成功,建立了屬於自己的教會。

然而,隨著斯密所講的故事越來越玄幻,當地周邊虔誠的基督徒們逐漸產生了毆打他的意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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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30年下半年,斯密為了躲避“迫害”,不得已帶領著自己的追隨者們向西流竄,他的理由是神將會在前方賜給信徒們一片叫做“新耶路撒冷”的應許之地(大概就在密蘇里州一代)。

於是,斯密以摩西自居,帶領著自己“受壓迫”的追隨者們踏上了尋找應許之地的旅程。

當斯密的宣教隊伍走到俄亥俄的柯特蘭時,他們遇到了一個叫悉尼·裡戈登的教會領袖和機會主義者。此人看過斯密的那一套理論之後,立即帶領著自己麾下百餘名教徒改宗信了《摩爾門經》。

悉尼·裡戈登

當時斯密的追隨者也不過幾十人,裡戈登的加入大大地增加了教會人數。於是,斯密要求考德里繼續帶隊開發密蘇里,而他本人則以柯特蘭為大本營發展信徒。在俄亥俄,斯密與裡戈登一起建立了一個相對完整的教廷。

從1831年開始,受到斯密重用的裡戈登成為了教會實際上的第二號人物,這引起了已經到達密蘇里州傑克遜縣的考德里和其他教會“元老”們的強烈不滿。

如今摩門教在密蘇里州傑克遜縣的聖殿

儘管逃到了西面,斯密的教會與普通民眾之間的矛盾依然存在。

1832年,斯密和裡戈登被一夥憤怒的民眾胖揍了一頓

這頓歷史性的胖揍讓斯密明白了槍桿子裡面出政權的道理,衛教的武裝力量自此建立起來。

然而,想要維持一支具有威懾力的武裝力量,則既需要人又需要錢。

為了增加城市人口,斯密大力發展農業,吸引移民前來定居,推進城市建設,用了兩年時間將自己的信徒人數從1000人增加到2500人。對於當時還比較荒蠻的美國中西部而言,斯密的柯特蘭已然是一座頗具規模的城鎮了。

1836年,教會在柯特蘭興建的標誌性的大聖殿正式完工,斯密的事業迎來了頂峰,他的野心也進一步膨脹。

為了穩固教權並將自己的隊伍建設成更加強大的武裝割據勢力,

他要發鈔了。

經過高層認真討論,這家教會銀行定名為“柯特蘭安全協會銀行”(Kirtland Safety Society Bank)。考德里出發去費城定製印鈔版,同時教會幹部奧森·海德前往俄亥俄州府所在地哥倫布(城市名)遞交銀行授權申請。

1837年1月,考德里帶著做好的鈔版回到了總部準備印鈔,但奧森·海德的申請卻被駁回了……

無奈之下,教會高層決定打個擦邊球,改為開設一家提供金融服務的股份有限公司,更名為“柯特蘭安全協會非銀行公司”(Kirtland Safety Society Anti-Banking Company)。之所以起了這麼一個拗口的名字,是因為鈔版已經做好了不想浪費,只好在原先想好的銀行名字上做微調。這樣還可以使用現有的鈔版印鈔,然後手動在“Bank”字樣前後加上“Anti-”(非)和“ing Co.”(公司)變成“Anti-Banking Co.”(非銀行公司)就行了……

“柯特蘭安全協會非銀行公司”發行的3美元紙鈔,可以看到“BANK ”前後加印的字樣

同時期”柯特蘭安全協會非銀行公司”的1美元紙鈔,也可以看到“BANK”前後有加印字樣

但是鑑於紙鈔的設計排版,有些面值的紙鈔實在沒有空間加印,加上當時美國的銀行監管又並不嚴格,索性就把印著“銀行”字樣的鈔票直接發出去了。

“柯特蘭安全協會非銀行公司”發行的5美元紙鈔,沒有加印字樣

從有限的資料來看,這家公司的運行原理似乎是以教會土地為抵押吸引投資,但以教會高層為主的投資者卻主要以簽署信用憑證的方式入股,幾乎不支付實際金銀幣,然後公司再將這名義上的投資額作為保證金髮鈔。

即便是摩門教研究者艾爾文·魯斯特也承認,公司股票面值50美元,投資人每股實際卻僅支付了1/3美分到3.93美元不等的現金。

換句話說,這家公司發行的紙鈔實際上就是教會土地抵押金加了槓桿之後的次級信用貸款憑證……因此,從一開始就沒有任何一家教會之外的個人和機構願意接受這種紙鈔。

正當約瑟·斯密打著如意算盤準備大發一筆橫財的時候,上帝終於真正地顯靈了一回!

1837年,一場席捲美國全國的金融危機突然爆發,資產價值暴跌,“柯特蘭安全協會非銀行公司”的騙局很快被捅破,出現了大規模擠兌和投資人跑路的鬧劇,最終不得不關門大吉。這家被斯密寄予厚望的教會“準中央銀行”從開業印鈔到破產關門一共只用了不到一個月的時間……

斯密本人在這次投資中一共賠掉了六千多美元,或者說1200多枚重8.24克的5美元金幣,這在當年可以是一大筆錢。

不過更要命的是,1838年1月法院判定斯密和裡戈登銀行詐騙罪成立並正式批捕。無奈之下偉大的先知帶領著自己的親密戰友再次踏上流竄之路,去投奔考得裡在密蘇里的傑克遜縣建立的教會分部。

儘管失去了一大筆錢,斯密和教會的管理層仍然富有,因為他們“很有遠見”地以10萬美元在密歇根州門羅縣收購了一家銀行,來管理教會幹部的資產。收購時間正好是1837年1月,也就是“柯特蘭安全協會非銀行公司”成立不久之後,你猜這10萬美元是哪裡來的呢?

門羅銀行發行的3美元紙鈔,右下角有考德里簽名

這家銀行除了出納由考德里擔任外,所有管理層都不是教會成員,背景乾淨運行良好,在金融危機時為教會高層保住了財產。相比之下,斯密在俄亥俄的許多追隨者們則賠光了土地、現金和全部家當,這才如夢初醒地指責斯密是個騙子……

1838年初,約瑟·斯密和悉尼·裡戈登逃到了密蘇里。斯密立即對當地的教徒說,他夜觀星象發現,教會的流竄路線與亞當、夏娃被趕出伊甸園之後所走的路線一致

換言之,如今教會所遭遇的排擠一如當年人類始祖被從伊甸園中放逐一樣,這是歷史的重演,也是耶穌再次臨世的前兆

於是,教徒們就相信了斯密的鬼話,還一傳十十傳百地把一些在柯特蘭教會崩潰之後流散各地的教徒又招了回來……

這一次,為了與失敗的過去劃清界限,斯密將教會正式定名為“耶穌基督後期聖徒會”,這個名稱至今仍然是教會的官方名稱。不過由於他們信仰《摩爾門經》,外人為了將他們與傳統基督教派區分開來,一般稱他們為“摩門教”。

斯密曾告訴信眾——千年以前由初代聖徒建立的基督教會已然背離了耶穌的初衷,已然無法拯救世人,所以耶穌才選定他繼承了聖徒之名,他和信徒們(所謂的“後期聖徒們”)將重建神的教會,當耶穌再臨之日,他們就是天選之人。

斯密領著信徒們狂熱著,其他教會“元老”們卻坐不住了,他們不滿斯密的親信們正在侵佔他們辛苦建立的密蘇里教會。在一系列骯髒的政治鬥爭之後,考德里等一眾教會初創人、《摩爾門經》見證人被斯密掃地出門。

但是,被開除教籍的元老們曾以教會名義收購了大量土地和資產後佔為己有,如今讓他們交還教會談何容易。

為了扳倒斯密,一些元老開始在公開場合批評教會的醜事:馬丁·哈里斯多次公開表示,包括他本人在內的所有《摩爾門經》見證人其實從來都沒有看到過什麼“金葉片”;奧利弗·考德里則爆料斯密與女性通姦。

他們最終沒能成功。馬丁·哈里斯,作為《摩爾門經》出版的贊助人,雖然想要揭穿斯密的謊言,卻不想讓人們認為《摩爾門經》是假的而威脅到自己的利益;考德里的指證更加沒有威懾力,因為摩門教後來乾脆就實行一夫多妻制了……

從1838年6月開始,一支由強硬派信徒組建的暴力衛教團體“但以理派”(Danites)活躍起來,專門對反摩門群眾和叛教者進行武力鎮壓。

這支隊伍起初僅針對那些被開除後仍然試圖反對斯密的教會元老,但很快就變成了一個對抗反摩門教群眾的暴力組織。

隨著教會勢力的擴張,摩門教徒與非摩門教民眾對立加深,暴力事件層出,最終演變成一場小規模戰爭,史稱“1838年摩門戰爭”。戰爭以教徒和非教徒互燒對方的房子與農場開始,以民兵介入後摩門教投降結束。這一回,斯密被指控叛國,比上次銀行詐騙嚴重得多。

戰爭結束後,密蘇里州正式下達了驅逐摩門教徒的政令。教徒們變成了難民湧向了願意接受他們的伊利諾伊州。與此同時,約瑟·斯密在一次聽證會過後成功逃脫了羈押,也流竄到了伊利諾伊。在這裡,一些不明真相的群眾將摩門教徒視為受害者,併為他們積極奔走。

1839年,斯密在伊利諾伊得到了一片土地建立他的新據點,他將這裡命名為“諾伍”(Nauvoo,或譯“納府”)。

雖然一生在流竄,但斯密確實正在變得越來越成功。當年柯特蘭的輝煌時代,他有2500名追隨者,而如今跟隨他從密蘇里逃到伊利諾伊的信眾足足有15000人!

在伊利諾伊當地各界的同情與支持之下,斯密獲得了許多政治和經濟特權,於是他決定再次發鈔

這一次,他學聰明瞭,他不再打擦邊球發行準鈔票,而是直接成立公司發行臨時通貨性質的股票憑證。

為了試驗這種方式的可行性,他聲稱受到了神的啟示,要為“疲憊的旅行者”(他的教徒)修建一個容身之處。這項工程被命名為“諾伍宮”(Nauvoo House),負責發券的機構被命名為“諾伍宮協會”。該協會共發售價值15萬美元的股票,每股50美元,發行面值為50和100美元的股票憑證。

藉由經濟復甦的東風和來自信徒與伊利諾伊民眾的支持,這項計劃成功了。此後,斯密又組織發行了各種小面值憑證,包括面值1美元的“諾伍市憑證”,面值1美元的“諾伍音樂協會憑證”等等。由於這些臨時通貨發行目的來自神的啟示和教會首都的建設,信徒們大多願意買單。

1841年,斯密又成功通過運作獲得了軍權。州政府授權他組建民兵性質的地方武裝力量,以維護摩門教領地內的治安和對抗反摩門教勢力。

由於教會勢力龐大人數眾多,斯密本人獲得了“中將”級別的軍銜,從此成為伊利諾伊州最大的民間武裝力量的首領。當然,為了建設軍隊,斯密又發行了“諾伍軍團憑證”,面值仍舊是每張1美元。

至此,斯密在這座教會的聖城中已然是手握政權、軍權、金權與教權的名副其實的君主了。

也就在這一年,斯密向自己的親信們透露了在教會內實現一夫多妻制的願望。他對他身邊的人說,神啟示他要去找“女性印證成為他的妻子”(直接引用自摩門教“後期聖徒的信仰”網站,意思似乎就是神讓他去勾引女性……),他試圖違背這條誡命,神就從天上差遣天使手拿出鞘的劍威脅他……

於是,摩門教至今為止最為人所詬病、當今的教徒們最想抹去的一頁——

一夫多妻時代——就這樣開始了。

三、二代教主楊百翰——妻妾成群的封疆大吏

1844年,斯密的權利和野心膨脹到極點。這一年,他要競選美國總統了。

多年以來,摩門教徒們像一夥匪徒一樣從一個州流竄到另一個州,他們將自己的悲慘命運理解為非摩門教徒對他們的迫害。為了改變這個現狀,同時也出於希望先知可以帶領全美國走向千年永恆的神之國度的偉大愛國主義情懷,摩門教徒們認為由斯密出任美國總統將是最佳的解決方案。

為了助推教主大人參選美國總統,摩門教徒們甚至發行了競選宣傳代用幣。這類源自西班牙宣言章傳統的小型幣章在美國曆史上一直是總統競選期間必不可少的紀念品。

約瑟·斯密總統競選宣傳代用幣的複製品

斯密他自己可能也沒想到,當他的事業終於到達頂峰的時候,他的生命也即將走到盡頭。

這一年,斯密與身邊的親信又產生了矛盾。為了防止遭人暗算,斯密故技重施將包括“諾伍軍”副官在內的一眾教內幹部開除出教。結果,過激的操作讓教內對他獨裁統治的不滿情緒集中爆發。斯密採取了最糟糕的手段控制事態——封禁報社、實行戒嚴——一派大獨裁者的作風。

結果,被斯密開除的幹部們集體跑去控告他犯下了獨裁、妄圖霸佔部下的妻子、推行違法的一夫多妻制度等罪行。於是,伊利諾伊州長托馬斯·福特公開宣佈,如果斯密和他的“諾伍軍”不立即繳械投降,他將出動州民兵團進行圍剿。

1844年6月23日,在得知罪名是“煽動騷亂”之後,斯密決定向州政府投降,並與他的哥哥海儒·斯密一起赴州府所帶地迦太基縣參加庭審。

然而,斯密兄弟一出庭就被以“叛國罪”起訴,並被暫時收押在迦太基監獄等候判決。斯密只好再次準備越獄,為此他託人將一支手槍帶入監獄。

6月27日,在他還沒找到逃脫的時機時,一夥將臉塗黑的持槍“暴徒”突然衝入監獄。海儒被當場擊斃,約瑟·斯密掏出手槍還擊後衝向窗口,身中數槍後跌落身亡。

斯密的駕崩給教會帶來了王位繼承的問題。當年與先帝一同打江山的元老們基本都被開除出教了,如今教會中最有權勢的兩個人分別是從俄亥俄時代一路跟隨斯密的悉尼·裡戈登和楊百翰。

兩個人都很明智地沒有說什麼上帝向他們顯靈了授予他們權柄之類的鬼話。經過辯論,想要獨攬大權的裡戈登敗下陣來,楊百翰提出的由斯密組建的“十二定額使徒會”共同執政的方針得到了確立。

不過連楊百翰本人都沒想到的是,信徒們在聽完辯論之後一致認為,楊百翰的說話方式實在是太像約瑟·斯密了,他一定是受到了神的指引才做得到!

楊百翰一看,群眾的智商稅交起來想攔都攔不住,於是也就默認了。

楊百翰後來甚至聲稱約瑟·斯密曾向他顯靈

鑑於斯密的倒行逆施以及被開除的前教會成員對教會種種違法行為的舉報,摩門教在伊利諾伊逐漸無法立足。

恰逢此時美墨戰爭爆發,野心勃勃的楊百翰想起了約瑟·斯密關於“應許之地”的那套說辭,決定帶領教會繼續向西移民。

在當時,今天美國西南部的大部分土地都屬於墨西哥的上加利福尼亞、新墨西哥和德克薩斯三州。這片廣袤的土地在墨西哥歷來不受重視,既沒有足夠的人口定居也沒有設防。隨著戰爭的進行,美國產生了控制這裡然後將其吞併,一舉打通太平洋沿岸出海口的打算。

曾經的墨西哥與美國疆域圖

從文化層面的角度來說,人們認為美國被賦予了向西擴張至橫跨北美洲大陸的天命,媒體將這稱為“上帝的旨意”,或者所謂“昭昭天命”(Manifest Destiny)。換言之,西進是那個時代美國自上至下的核心價值觀。

1846年,在戰爭爆發前夕,楊百翰帶領仍然跟隨著自己的教會信徒們向當時屬於墨西哥的上加利福尼亞中北部的無主之地進發。他要在那裡建立起斯密未能建成的“千年不倒”的天國。

儘管英國教友提供的一筆善款可以幫助摩門教徒們購置遠征的必需品,楊百翰依然希望可以得到聯邦政府的批准和協助,以免自己一不小心步了斯密的後塵被判“叛國罪”。

7月,聯邦代表到達摩門教徒的營地並與楊百翰達成了一條協議:聯邦政府不會為摩門教提供補助,但教會可以提供500名男丁從軍,政府會發放軍餉。

於是,摩門教選出了500多名壯丁組成了“摩門大隊”向南進軍,其餘教眾繼續向西遷徙。為了確保這500人在收到軍餉之後能老實地把教會應得的份子錢上繳,楊百翰派出教會幹部奧森·普拉特隨軍監督。

1847年,摩門教徒們終於到達了荒漠中心的大鹽湖。此時已經被作為先知崇拜的楊百翰說:“就是這個地方。”

對教徒們而言,先知的這句話傳達了天父的旨意,這裡就是他們的“應許之地”。於是他們在這裡建城,稱為“鹽湖城”

另一面,加入美軍的“摩門大隊”並沒有被送往戰爭的前線,而是沿途進行支援、護衛、測量、建設。美軍原本也沒打算讓這些連土匪都打不過的教徒去殺敵,“摩門大隊”的主要任務是為了日後美國接管上加利福尼亞和新墨西哥的土地做準備。

即便如此,摩門教的勇士們還是打了一場漂亮的遭遇戰。

在今天亞利桑那境內的聖佩德羅河畔,大隊遭遇了一窩野牛。這些忠於墨西哥的野牛攻擊了運送補給品的騾車,撞傷了幾個人。士兵們迅速有組織地展開反擊將牛群擊退。

這場戰役史稱“公牛戰役”(Battle of Bulls),被作為“摩門大隊”在整場戰爭中的最主要戰役記錄在案。

在作為佔領軍進駐上加利福尼亞之後,“摩門大隊”完成了他們的使命。按照教會的要求,一部分人返回當時已經成為摩門教大本營的鹽湖城,另一部分人則留在上加利福尼亞和新墨西哥開發新的據點,搶先在佔領區定居以擴大教會的勢力範圍。

在經北加利福尼亞返回鹽湖城的途中,摩門教徒們成為了發現加州金礦的第一批人,教徒塞繆爾·布蘭南更是在自己主辦的報紙上首發了這一消息

。這一發現迅速引爆了媒體,從次年開始引發了美國曆史上著名的淘金潮。隨著淘金潮一起傳遍全國的,還有摩門教徒作為拓邊者、愛國軍人和西進功臣的一系列光輝形象。

這個邪門的教會自此完成了一次劃時代的偉大公關工程。

位於加州聖地亞哥的“摩門大隊”紀念雕像

1848年,大量虔誠的摩門教退伍軍人帶著在加州淘到的金沙返回鹽湖城支援教會建設。

為了防止黃金在交易過程中損耗,教會將金沙按照標準重量密封在袋子中流通。然而即便如此,金沙的流失和損耗現象依然存在。

據估算,從加州流入鹽湖城的黃金總價值約7萬美元(約合110公斤黃金)。為了讓這些黃金更便於交易,也為了從東海岸採購生活必需品,楊百翰決定鑄造自己的教會錢幣。

在當時的西部還沒有細緻的美國行政區劃,政府的職權也還非常有限,經濟上依然是以西班牙和墨西哥金銀幣為主導。因此,教會鑄造自己的錢幣並不違法,反而是一種“反抗外國錢幣對美國經濟侵略”的行為。

1848年末,教會統治階層“十二定額使徒會”討論通過了鑄幣方案,鑄造20、10、5、2.5美元金幣,在制式上對應西班牙8、4、2、1埃斯庫多金幣,而此前美國曾發行的金幣最大面值僅為10美元。

1848年12月12日,造幣廠選址、幣坯生產流水線與模具準備完成,摩門金幣正式進入試鑄階段。

最先鑄造的是10美元金幣。錢幣正面為教會祭司的標誌——弗裡吉亞帽和耶和華的全視之眼,幣文為“聖潔歸於主”;錢幣背面為象徵互助共濟、相互扶持的兩隻相握的手,幣文為“大鹽湖城·純金·面值(10元)”。

由於技術條件限制,第一批僅試鑄了25枚10美元金幣。一週之後,造幣廠進行了第二次試鑄,結果這次僅鑄造了21枚金幣後模具就開裂了。無奈之下,造幣計劃只得延期。

新的模具直到1849年9月才準備完成,這次四種面值的模具都做好了,且強度更高。於是,1849年就成了美國錢幣史上重要的一年。這一年,住在鹽湖城的摩門教徒先於聯邦政府鑄造了美國流通幣中最大面值的20美元金幣。

摩門教一共鑄造了大約7,500枚金幣,這些金幣在教會採購的過程中流向了西海岸,一小部分被錢幣愛好者保存下來,但大多數被融化或流失。如今仍然存在於藏家手中的摩門金幣總共約300枚,是美國錢幣中的大珍系列。

1850年,當美國正式建立“猶他領地”時,楊百翰——這個當地實際掌權人——成為了第一任總督。

一個以教權為主導、遺世獨立的天國王朝正式建立了。

同時在這一年,美國政府也鑄造了全國流通的第一版20美元金幣,這標誌著一個由中央銀行全權掌控國內貨幣發行的新時代即將到來。不久之後,主導北美經濟兩個多世紀之久的西班牙錢幣、私人鑄幣將逐漸被廢止。與此同時,由於成本問題,到1851年為止,摩門教停止了一切鑄幣活動。

四、猶他戰爭——教會國家的歸化

儘管從1850年開始,楊百翰已經是大權在握擁兵自重的封疆大吏,但他並未因此滿足。在他和許多摩門教徒的眼中,摩門教是西進功臣,只得到猶他領地的控制權實在是太小了。

早在1849年,楊百翰就提出過所謂“蜜蜂州”(State of Deseret)的概念。這個說法直接來自《摩爾門經》,所轄土地包括今天的猶他州及幾乎全部內華達州、大部分亞利桑那州以及部分加利福尼亞、懷俄明、愛達荷、科羅拉多、俄勒岡和新墨西哥州的領土。

然而美國政府堅定地否決了這個極具野心的提案。楊百翰最終僅獲得了相當於今天猶他州及內華達大部、科羅拉多及懷俄明的部分領土的“猶他領地”。

另一方面,聯邦政府對國土中存在一大塊由一個宗教控制的法外之地而感到不安,摩門教一夫多妻的制度也一直是美國民眾無法接受的邪惡罪行。

1857年,教會與聯邦政府的矛盾終於到達頂點。聯邦政府決定指派一個新的地方長官取代楊百翰,並由軍隊護送其前往猶他。當得知美軍護送著新官員來取代自己之後,楊百翰決定組織教徒進行抵抗。

在這場持續一年之久的戰爭中雙方几乎沒有真正交火。楊百翰以堅壁清野的戰術避免與裝備、素質完全不在一個次元的美軍正面交鋒,而美軍則由於供給不足、不熟悉地形、沒有騎兵等因素遲遲按兵不動。

猶他戰爭期間美軍總指揮阿爾伯特·西德尼·約翰斯頓

1857年10月,美軍推進到猶他東北方向、如今屬於懷俄明的大平原。在這裡,摩門軍燒掉了大片草地導致美軍隨軍的牲口沒有草吃,無法繼續前行

緊接著,摩門軍騎兵夜襲了美軍營地,打開牲口圈放走了大量美軍隨軍肉牛,美軍食物補給出現不足

盛怒之下,美軍指揮官埃德蒙德·亞歷山大上校命令100名步兵騎上隨軍拉車的騾子,組成一支“驢騎兵”(史稱“Jackass Cavalry)追擊摩門騎兵

在這場開戰以來規模最大的衝突中,美軍“驢騎兵”共發射了大約30發子彈,全部未能命中,僅一名摩門士兵的帽子被子彈擊穿。

到了1858年,美軍增援的消息傳到猶他,楊百翰產生了投降的想法。他表示願意將領土交給聯邦政府新委任的官員,但擔心美軍進入猶他後自己的個人安全。

經過各方斡旋,猶他戰爭在1858年7月正式結束。楊百翰下野,聯邦政府則對其予以赦免。

猶他自此成為聯邦治下的領地,直到1896年正式建州加入聯邦。

下野之後,楊百翰在教會中的影響力依舊,得以繼續自己人生贏家的生活。

終其一生,楊百翰一共娶了55個妻子。由於多妻行為嚴重違背美國傳統,他曾公開表示——當被先知教導和被神要求實行多妻時,他覺得生不如死。以此表明多妻行為不是個人意願,而是教義的要求。

然而即便如此,他仍然與這些妻子們生活在一起,並與其中16名妻子育有56名子女。與這種匪夷所思的感情生活相比……當下的花邊八卦真是不值一提啊……

五、結語

楊百翰下野三年後,美國內戰爆發。在此之前,美國南北的對立就已經越演越烈。如果當年楊百翰能再挺一年,也許猶他還真的可能成為他的王國。

今天,無論去夏威夷、洛杉磯、聖地亞哥、鹽湖城還是美國許多其他地方旅行,你都能看到摩門教那些輝煌肅穆的“聖殿”。這門宗教至今仍然存在著,且仍然主導著美國西部許多城鎮的生活。他們已經不再實行一夫多妻制,但教徒仍需向教會繳納收入的分成。

西洛杉磯的摩門聖殿

另外,這門基於基督教但不為基督教會所承認的宗教已經在世界各地建立了分部(包括咱們國家)。它雖然不是最大的基督衍生教派,卻絕對是最成功的的之一:其特殊的事工機制贊助了許多窮人家的孩子在他們的教育體系內接受教育,然後遊走全世界繼續傳教;其嚴密的組織性讓信徒有極高的使命感和榮譽感,極大地增加了教會的凝聚力;其在商界的巨大影響力和精英化的形象設定為教會增加高素質信徒提供了保證。

也許摩門教的發家史並不十分光彩,但當一門宗教具有如此大的影響力的時候,我們就很難簡單地用好壞來形容了。事實上這正是如今美國許多非信徒看待這門稍顯神秘的宗教的態度——他們看起來都像是好人,管他們幹嘛。

摩門教與牛仔、印第安文化並列,是美國舊西部的三大象徵,也是其中唯一仍然完成存活的一個。它本身就是歷史的活化石,從中我們可以品味到美國文化中法制、文明的外衣之下的“狼性”傳統與森林法則。

至於你想問,這麼騙人的宗教怎麼可能有人信?呵呵,還不是有無數人坐在直播屏幕前真心地相信他們心愛的小姐姐真的有天仙下凡一樣的美貌?人類的愚昧亙古不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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