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是欺凌

那不是欺凌

他叫那平安。從名字上,就能看出父母對他人生的要求並不高。當他上了小學,知道他的成績很不怎麼樣時,父母對他的要求就只是——平安一生就好了。

那平安不愛學習。課堂上,他不願意聽講。遇到嚴厲的老師上課,他端端正正地坐著,腦子卻休息或神遊去了;遇到寬鬆的老師上課,他就戳戳這個,碰碰那個。 如果被老師發現,批評了幾句,他也不太在意。畢竟老師也不能把他怎麼樣,頂多是訓上兩句,罰個站什麼的,最嚴重的,也不是過是叫來家長,說上幾句。對於叫家長,他也不緊張。為什麼呢?因為老師的每一次叫家長,都會引來父母的“大戰”。父母吵架吵得不亦樂乎,哪有時間教育他呢?既然叫家長沒用,老師也就不再叫了。

久而久之,學校就成了那平安混日子的地方。課堂上,他休生養息;課間,他和同學打打鬧鬧。

經常,他看見同學手裡有什麼東西不錯,就說:“給我一個吧!”有的同學念在他以前幫助我自己也就給了。有的同學不捨得,他就軟磨硬泡:“給我一個吧!我給你一塊錢。”同學貪圖那一塊錢,也就給了。

後來,問他要錢。他不給,同學知道那只是信口開河,也就自認倒黴了。

那平安再見到別人有好東西時,還想要。他又會說:“給我一個吧!我給你一塊錢。” “給我一個吧!我給你兩塊錢。”同學們都知道那只是信口開河,但有時也會給。畢竟都不是什麼值錢的東西。

但有一個人的東西,他若是許諾了一塊錢,就一定會給的。他是誰?他是卜世。卜世是他的朋友。所謂朋友,就是在上課的時候能陪他一起玩的那種人。既然也不愛學習,卜世就從別的事情上找樂子。後來,他最大的樂子就是拿那平安取樂。你那平安許我一塊錢,我就天天問你要,你不給,我就打你兩下,嚇唬你幾句。那平安也不太在意,被逼極了,就從口袋裡掏出一塊錢,給他。兩人依舊是朋友。

一日,上課的時候,卜世忽然想起兩個星期前,那平安用自己的杯子喝水時,曾許諾給自己一塊錢,自己好像忘要了。既然忘要了,當然要要過來。他轉過臉,小聲地說:“那平安,你還欠我一塊錢呢?”

“沒有。我沒欠你錢。”那平安不承認。

“你就欠我錢了,你要不給我,我就揍你。”卜世提高了聲音。

聲音太大,傳到了正講課的老師耳朵裡,傳到了附近同學的耳朵裡。

老師批評了幾句,又開始講課。可有些同學的心就不再平靜了。這個想:那平安也欠我一塊錢呢?那個想:那平安也欠我兩塊錢呢?

下課了,這幾個人就都來到那平安的座位上。而那平安呢,下課鈴剛打響的時候,他就竄出去了。沒見到那平安,怎麼辦?見他桌子上放著攤開的數學本、橫放的直尺。那個叫戚琪的忽然靈機一動,拿起尺子就往他的數學本上敲。敲了三下,就放下了,可能意識到這樣做不對吧!凌非見了,也覺得好玩,拿起尺子又敲了兩下。卜世見了,也興奮起來,拿起直子,一陣猛敲。很快,那本子就像被小雞啄過的土地一樣了。

這事發生在教室,自然有很多同學看見,自然有人報告給班主任梅老師。

梅老師一聽,這可了不得,把孩子一個個叫過來批評一番後,又告訴了家長。

“往大了說,這算是校園欺凌了。回去給孩子好好談談吧。”梅老師想來個雙管齊下。

“這才多大的孩子,連什麼是‘欺凌’都不知道,怎麼就‘欺凌’了?”卜世的媽媽立馬回道, “我孩子是調皮,但他不壞,你怎麼能說他‘欺凌’呢?別人家的孩子會‘欺凌’,我家孩子不會。”

“您可能對‘欺凌’的含義有誤解。我沒說您的孩子是壞孩子。”梅老師解釋。

“只有壞孩子才會欺凌,我孩子不壞,我孩子只是調皮。”卜世媽媽道。

“沒有哪個‘壞孩子’一開始就是‘壞孩子’的。如果不及時干預,‘好孩子’就會變成‘壞孩子’。”

“你還是說我的孩子是‘壞孩子’。”卜世媽媽道。

善意的提醒,變成了家長的誤解,梅老師很是委屈。想起屢次發生的家長狀告老師、毆打老師事件,梅老師選取了息事寧人的態度:“那不是欺凌,是我用詞不準確……”

那不是欺凌是什麼?梅老師嘆氣。

她叫來那平安的家長,告訴他孩子在校的情況,希望那平安不再成為被欺凌者。

那平安的家長也覺得那不是欺凌,只認為是小孩子之間的玩笑。

一年後,孩子小學畢業了。巧的是,那平安和卜世上了同一所中學,被分在了同一個班。

以前的“玩笑”越玩越過火。從敲本子,變成敲胳膊;從只用手,變成拳打腳踢;從欠錢不還才打,變成想打就打;從打兩下過過癮就收手,到越打越開心……起初,那平安不在乎。後來,那平安想改變這種局面,但已經晚了。他無力從這種扭曲的朋友關係中解脫出來。

終於有一天,卜世把那平安打死了。

是的,卜世把那平安打死了!

那平安終究沒能平平安安地過完他的一生。

那平安的母親哭得撕心裂肺,但再也喚不回那平安的生命。

卜世的母親同樣哭得撕心裂肺,她撕心裂肺地辯解:“那不是欺凌,他們是鬧著玩的,是不小心失手打死的。我兒子是調皮,但他不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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