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式禁慾主義:拉黛貢德為何以信仰之名對自己施加酷刑?

在巨大的歷史洪流中,埋藏著無數的奇人異事,也湧動著無數逸聞怪談。當你走進其中,你就逐漸明白歷史的生動與奧妙。

同時,你也會發現,小說的怪誕與奇特和現實、和歷史相比較,真是小巫見大巫了。

在歷史上曾經有一位頗負盛名的女教徒,她不僅是墨洛溫王朝克洛泰爾一世的王后;是聖十字女修道院的創建者;還是當時著名的聖物收藏家與虔誠修女。她的一生充滿傳奇,卻也頗為悲慘,現實的殘酷與心理的矛盾致使她投入了一種英雄式極度禁慾主義的懷抱,而她就是普瓦捷的拉黛貢德。

拉黛貢德作為六世紀著名的“虔誠”皇室女性,她的身份非常複雜:既是“不夠貞潔”的非處女又是受基督寵愛的“新娘”;既是高貴的王后又是卑微的修女;既與克洛泰爾是“親密”的夫妻關係又同其有著巨大仇恨;既善良、仁慈,又堅守著苛刻甚至殘忍的英雄式極度禁慾主義。正是這種矛盾性和特殊性,使得拉黛貢德在早期基督教史中佔有重要地位,她不僅促進了基督教和早期修道主義的傳播與盛行,還對修道制度的發展產生了深遠影響。

英雄式禁慾主義:拉黛貢德為何以信仰之名對自己施加酷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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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黛貢德本是圖林根的一位公主,在531年圖林根與法蘭克的戰爭中,年輕的拉黛貢德被法蘭克國王克洛泰爾俘虜,後與克洛泰爾成婚,成為其眾多妻子中的“主妻”。

而拉黛貢德因為其“未來王后”這一重要身份,在阿蒂的皇家宮殿裡接受了一系列相關的文化教育,其中天主教儀式就是她早年受教中的一個重要部分。這只是一個開始,之後由於拉黛貢德悲慘的人生經歷與不幸的婚姻生活,宗教對其產生的影響不斷加深。

拉黛貢德雖然嫁給了克洛泰爾為妻,但她主觀上並不是情願的,這段婚姻生活對她來說是一種束縛和摧殘,且雖然她與克洛泰爾發生過關係,但是二者並沒有孩子;而對於克洛泰爾而言,拉黛貢德雖然是他的妻子,也不過是其眾多妻子中的一個,雖然貴為王后,但是於他並沒有多特別,這段婚姻更多的是一種征服和強制。

如果說這個時候二者的婚姻還是勉強維持的話,那麼當克洛泰爾派人殺死拉黛貢德的兄弟時,這根一直緊繃的婚姻之弦終於開始斷裂。

於是拉黛貢德轉向上帝,養成了宗教的習慣,並建造了一個女修道院,很快她以其祈禱、禁食和慈善而出名。

在其兄弟被殺之後,拉黛貢德心中巨大的痛苦和悲傷只能通過宗教加以緩解。於是她成為了一位虔誠的皇家女性,並堅守禁慾主義,在生活上苛刻要求自己,甚至逐漸走向了極端的英雄式禁慾主義。

她開始“虐待”自己,不僅吃難以下嚥的食物,睡冰冷的床鋪,每日為自己安排大量的勞動與研習,還拿烙鐵在自己身上燙下數不勝數的十字架印記,竟然還專門發明了刑具對自己施以酷刑!而拉黛貢德之所以會如此,是因為她希望憑藉著這樣的獻身精神,飽受折磨的肉體能夠同十字架的救贖意義畫上等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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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說,拉黛貢德身上最大的特點,就是她對於禁慾主義的遵守已經到了一種可怕的地步。

她禁食、守夜、穿最粗糙的衣服。她經常徹夜守夜,在夜裡不停地祈禱,並長期暴露在寒冷中;她始終保持著自己的節儉習慣,穿著單薄、粗糙的衣服並在食物充足時扔堅持少食甚至不食,吃的話也只吃豆類、綠色蔬菜和粗麵包,甚至對自己的喝水量也做了嚴格的限制。

她還親自照顧許多身份卑賤的病人,為那些皮膚髮病潰爛的人清洗,親吻麻風病人的臉,服侍那些身體虛弱者進食;她也會在夜間徹夜不眠得勞作,悄悄地收集和清洗其他人的鞋子,仔細洗刷屋子的角落並打掃廁所。

拉黛貢德的禁慾主義正是從拒絕好的食物、充足的睡眠和舒適的生活習慣開始繼而又發生了戲劇性的本質轉變的。在此之後,拉黛貢德的禁慾主義越來越走向極端,形成了一種英雄式的極度禁慾主義。

除了對食物、衣物等方面的嚴格限制外,還包括了對自身肉體嚴重的懲罰和折磨,其殘忍程度令人無法想象。她對其身體自我毀滅的嚴重程度是眾所周知的,她的友人福圖內特斯曾經試圖勸她擺脫這些嚴重的過激行為,但拉黛貢德相信並且盼望她這種懺悔式生活能夠獎勵她更崇高的地位。

比如,她曾經拿著燒熱的熱水壺燙自己,後來甚至做了一個十字形狀的銅板,在自己身上烙下可怕的烙印。她還秘密地設計出一種巧妙的自虐工具,是一種能夠嵌入皮膚的鐵鏈,她曾經勒著這條鐵鏈長達四十天,後來還強制將其取下,使整個身體鮮血淋淋:根據福圖內特斯的說法,她將鐵鏈緊緊綁在自己的身體上長達四十天之久,她綁得如此緊,以至於鐵鏈都嵌入到了她的皮膚中,在大齋節結束後,她甚至無法去除這些鐵鏈,只有割自己的肉、讓自己流血,才使得鐵鏈鬆動得以移除。

拉黛貢德的這種極度禁慾主義在當時其實是十分罕見的,在福圖內特斯描寫過的聖徒中幾乎只有她會如此暴虐地虐待自己的肉體。

最先提出禁慾主義的那些沙漠之父強調的是禁食和其他形式的禁慾,他們並沒有像拉黛貢德這樣的禁慾行為;而且據所知,她的這種禁慾主義遠遠超出了墨洛溫法蘭克王國的禁慾主義慣例,在墨洛溫對基督教教義的遵守中,沒有先例可以作為這種自我傷害的方法或嚴重程度的榜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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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黛貢德之所以會遵守一種格格不入、如此極端殘酷的禁慾主義,和她對宗教的信仰及其個人的經歷是分不開的。

拉黛貢德對於殉道者的仰慕及其對成為聖徒的強烈渴望就是讓她遵行這種英雄式禁慾主義的原因之一。當時已經幾乎沒有人用死亡的方式殉道了,所以那些曾經記載下來為基督教獻出生命的烈士們顯得十分難能可貴,出於敬仰,許多人試圖用一種別的方式去貼近他們,禁慾主義應運而生。他們通過限制自身慾望或者懲罰自己的肉體以親身體驗基督苦難,從而更加貼近之前的聖人和耶穌。拉黛貢德之所以如此惡劣地折磨自己,其實正是想要通過無盡的苦楚,從而邁向聖徒之路。

同時,她悲慘一生所帶給她的心理創傷也是她對自己施以酷刑的主要原因。她可能在很小的時候就目睹了她的叔叔和其手下殺害她的父母和兄弟姐妹的場景,後來又目睹了她叔叔的家人被法蘭克國王屠殺,她甚至還嫁給了她的仇人克洛泰爾為妻,而在二人婚姻期間她的丈夫還不顧她的感受派人殺了她的兄弟。她失去了親人,失去了家庭,失去了曾經的玩伴和僕人。

這一切都對她的心理造成了巨大的傷害。

精神病學相關文獻非常清楚地表明:童年的創傷會增加各種心理和情感創傷的總體風險,會對其一生產生深遠的影響,也會導致一些自殘和自我毀滅的行為。因此她的行為更符合二十世紀末和二十一世紀初的自我傷害行為模式,這種極端嚴厲的自殘行為,能夠幫助她暫時忘記曾經的屠殺給她帶來的痛苦回憶,也能夠使其減輕內心的罪惡和愧疚。

另外,就是由於她出於宗教觀念對自身女性身份的厭棄。中世紀厭女觀大行其道。福圖內特斯曾經描述過拉黛貢德這種對自身的異乎尋常的懲罰,他表示對於女性來說,戰爭不是像所有聖徒一樣反對肉慾,而是反對女性身體本身。

比如在拉黛貢德用黃銅板灼傷自己的故事中,福圖內特斯把拉黛貢德描述成用基督的形象灼傷了她的乳房。她在這場自虐中似乎是為了折磨其身體中最明顯的女性區域,以對抗其女性身份。

同時,受到當時貞女觀念的影響,拉黛貢德一直有著深深的自卑感,她作為一個非處女,一直十分害怕會受到基督的厭棄無法成為聖徒,所以在這過程中,拉黛貢德對自己進行了一系列十分嚴酷的懲罰以消除自己心中的罪惡與自卑感,使自己有更多機會成為聖徒,能夠被基督悅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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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黛貢德一生命運多舛,作為一位對基督衷心的非處女,始終有著強烈的自卑感和自我厭棄,她認為自己是不潔的,是廉價的;且她的丈夫也不是普通的身份,而是當著她的面殺了她許多親人友人的仇者,這讓她始終面對著極大的愧疚;而一直以來的悲慘的人生經歷使得她面對了太多殺戮與背叛,她的一生都被困在這些痛苦的回憶中。

在這種複雜化的心理衝突之下,她無比地渴望宗教的懷抱,希望能夠被基督悅納,但同時又對自身有著極大的不自信與自卑,在這種情況下,這種暴虐的自我懲罰就成了她的浮木與稻草,於是她緊緊抓住它,以消除自己的痛苦和罪惡,從而形成了極具拉黛貢德個人特色的英雄式極度禁慾主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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