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晚上，李大榮讀完四五快讀和書法之後，我見時間還早，就沒著急洗漱，默許讓他看會兒動畫片。
下午的時候，大榮在奶奶家看了一個新的動畫片，特別上癮，榮爸催他回家的時候他還戀戀不捨想要再看一集。原本按照榮爸的脾氣，肯定是馬上穿衣服走人的，但因為當下妹妹的酸奶還沒有喝完，孩子們的衣服鞋襪也要穿一陣子，我心想著與其大家臉紅脖子粗的都不高興，不如讓哥哥再看一集，我趁著這個功夫把妹妹搞定。
其實也有私心，知道李大榮最近脾氣不好，也不想讓父子倆產生矛盾，又是一陣子掰扯，平添煩惱不說，鬧起來耽誤的時間也很可能不只動畫片的10分鐘了。
於是我像榮爸求了個情，李大榮得以看了多看了一集動畫片。
這個前情提要很重要，因為看完動畫片之後我就跟李大榮說了，爺爺奶奶家看了，耽誤了時間，回了家睡前就沒有時間看動畫片了，你自己選擇是先看還是後看。
孩子嘛，總是隻看眼前享樂，不顧長遠安逸的，李大榮想都沒想就決定在奶奶家多看一集再走，這也意味著他選擇了回家看不上電視的選項。
看完，小夥子沒在作妖，心滿意足的回家了。
按照以往的節奏，哥哥學完四五快讀和書法就，有剩餘時間就自由活動，如果太晚就直接洗漱睡覺。因為前情提要的關係，原本他是沒有電視看的節奏。
但上課的時候我見大榮似有睏意，認字的時候時不時地揉眼睛。PS：下午的時候爺爺奶奶帶兩小隻去了公園，我猜他是跑累了，於是就讓他少讀一篇文章，打算早點洗漱睡覺。沒曾想，這孩子效率高了點，書法也很快寫完，學離睡覺的時間就早了些，李大榮便有了可乘之機，開始在電視上找在奶奶家看的動畫片。
但是，問題出現了，他怎麼也想不起來動畫片的名字。他轉頭問我時，我以我那孕傻記性擔保，啥也想不起來了，只是隱約記得好像是“巨什麼傳”，但中間的字我是一個都想不起來。
李大榮見見我篤定地說“實在想不起來”，就認定我是推脫，故意不讓他看，便惱了起來，一邊怪我記性差，一邊吵吵著要拿電話手錶給爺爺打電話。
結果第二個問題又出現了，怎麼都找不到電話手錶，急得硬要我給爺爺打電話。我呢，此時剛輔導完兩小隻的認字工程，身心俱疲，根本就不想給他找手錶。李大榮見我一度癱軟有閒的模樣，更是氣不打一處來，非要讓我給爺爺打電話。
“原本看動畫片這一項就沒有，能有點空閒時間，你就趕緊抓緊時間看，那麼多動畫片，看哪個不行？還要勞煩爺爺大晚上的開電視給你找，你覺得合適嗎？”我質問他。
其實打一個電話能有多費事兒呢？我只是覺得時間挺晚的，不想折騰爺爺奶奶了，同時也是覺得就那麼一點點時間，隨便湊合看的以前的什麼動畫片也不是不行，雖然也有推脫之意，但絞盡腦汁想不起來是真的，怕麻煩是根本誘因。
而李大榮對於我記不住片名非常惱火，他一邊嘟囔著“你為什麼不給我記那個動畫片的名字？”一邊在電視前面跳腳。我呢，不緊不慢地告訴他：“不好意思，我可沒義務記住你喜歡的動畫片的名字。而且這個名字，我當時還帶著你念了好幾遍，我記得我還跟你說這裡面除了‘傳’你不認識之外，其他的你都應該認識的！你賴得著我嗎？”給了他一個大白眼。
母子之間相互推卸責任，是最近一段超長待機假期中我跟李大榮經常上演的戲碼。我跟大家一樣盼著開學，並不是因為看孩子很煩，而是因為再這麼無縫相處下去，我就快被無理攪三分的抬槓氣死了。每天都跟開辯論會似的，說不好就被小孩子的各種詭辯反殺，也是極其心塞。
大榮見我根本不按照他的想法來，還滿口道理，嘴上說不過心裡一定氣壞了：什麼媽啊，自己兒子都急成這樣了，還在悠閒的刷朋友圈？
不過他說的也沒錯，每天到了洗漱的時間，都是我一天當中最想敷衍了事的時間段，為這點小事勞師動眾的我不願意。
我說：“時間原本就寶貴，李大榮你還是不要在耽擱了，隨便找個什麼看一看咱們睡覺了。”我當然希望他知難而退，但我兒子向來不是個吃悶虧不跳腳的人。
大榮自知纏鬥下去沒意思，於是跑去榮爸那裡告我的狀，避重就輕地告訴榮爸說：“我急得跟啥似的，媽媽卻不幫我找電話手錶，還攤在沙發上刷手機！”
你說這孩子傻吧？他是猴精，把我這個懶饞閒的媽塑造的多麼活靈活現，這也直接導致了我跟榮爸還要再辯上一辯。有時候不想跟李大榮一般見識也是因為這貨經常擴大戰火，導致後期處理起來更麻煩，我是極其討厭多費口舌的，但往往招惹小破孩兒的後果就是死纏爛打的麻煩。
屋裡工作的榮爸最終被驚動了出來，他一邊在電視上翻翻找找，一邊說：“你也是，你兒子都急成那樣了，你怎麼還有心情刷手機，打個電話多簡單的事？”
也不知道這貨是什麼動物的記性，竟然能記得起那個動畫片的名字，分分鐘就在愛奇藝上找到了《巨兵長城傳》。
就是這麼看個暗黑系的倒黴動畫片，用李大榮的話說就是“裡面的狐狸和兔子都長一個樣。”《巨兵長城傳》，就這麼個不明所以的倒黴名字我能記住才鬼了。
我一聽，呦呵，帶著爸爸來興師問罪來了呀，原本想要葛優癱不理世事的人，決定放下手機，鄭重地接受了挑戰。
我說：“我不是不能打電話，我比較不滿意的是，李大榮的電話手錶，從來他自己都不上心，次次出門前都要別人替他想著電話手錶的事情，憑什麼？這次找不到了，給他一個教訓不應該嗎？”
完美的反問！這一招李大榮聽久了，吃虧吃得多了，也開始會用了，常常把我噎的沒話說，目前已經成為家族必殺。
榮爸見我有理有據，立刻牆頭草改變了風向：“李大榮你這點的確是做的不好，不怪你媽不管你，對啥啥都不用心的確是你的毛病。”
自此，我佔領了道德高地，李大榮如願以償看上了動畫片，榮爸關於電話手錶的指摘估計也沒聽進去。
哥哥看完一集，依依不捨地換成了妹妹喜歡看的《叢林小精靈》，兄妹倆一人一集一邊看，一邊泡腳，甚是舒服。妹妹動畫片結束後，原本我們就應該刷牙上床了，結果沒曾想，李大榮又跳過來跟我說“媽媽我想再看一集。”
我想都沒想，就彷彿是身體的肌肉記憶一樣，本能地就說出了“不行！”這可能是當媽的覺悟吧，前一秒劍拔弩張，後一秒不計前嫌來甜言蜜語，一定有詐，所以下意識的反應就是冷漠拒絕。
我心想：怎麼還蹬著鼻子上了臉呢？我指著牆上的時鐘說：“你看看，現在都幾點了，馬上把電視關了，早點睡覺，明天起床想看再看吧~我們真的要洗漱睡覺了。”
“我不要洗漱！哼！”見我拒絕，小夥子也開始耍賴撒潑，這些伎倆每天我們母子要上演不知多少次，我早都習慣了，他可能也成為了慣性。李大榮跳過來坐到我身上說：“好媽媽，求求你了，我就想再看一集。”
說老實話，見兒子低聲下氣的甜言蜜語，我差一點就被糖衣炮彈攻陷了。好在我理性的小手及時懸崖勒馬，我還是說了“不行”。此處可以插播“鐵面無私~辨忠奸~噔噔噔噔噔噔噔”的背景音樂。
李大榮見我又一次無情地拒絕了他，瞬間變了一張面目猙獰的臉說：“我都沒有說‘憑什麼不讓我看’，我都說的是‘好媽媽，求求你了’，為啥還是不能答應我？”
我經常跟他說，有求於人的時候不要頤指氣使，要卑微溫柔，說點別人愛聽的。這能屈能伸的辦法，要是能多用在妹妹身上該多好，可惜他用在了我這個“包公娘”身上。
很明顯，小夥子沒料到他的糖衣炮彈打在了冰塊上，我並沒就範，於是狗急跳牆，露出了真面目。
我嚴肅地跟李大榮說：“你想想看，我現在因為‘好媽媽，求求你’就讓你再看一集，萬一過一會兒你妹妹跑過來質問我‘憑什麼’哥哥能看兩集，我就只能看一集？你說我要怎麼辦？再給她看一集？我們大家要不要休息？”
反問三連，李大榮無法辯駁，見我說不通，就去做妹妹工作：“妹妹，能不能讓哥哥多看一集？”潛臺詞就是，你就別看了唄？結果在妹妹那裡也得到的是鐵面無私的答案“不行！”要不說我們是嫡親嫡親的母女呢？
瞬間，小夥子就崩潰了，開始坐在沙發上生氣的流眼淚。
也不難理解，只是想要看集動畫片嘛，為啥這麼難，使盡了渾身解數，盤算籌謀、機關算盡，竟還是一個理解他的人都沒有，真的是太難了。
他負氣地按了開始鍵，打算賭氣硬看。我一個“給你個眼神自己去理解”，他負氣地把電視關了。
此時，妹妹見氛圍不對，順勢跟著姥姥去衛生間洗屁屁了。榮姥姥看大榮在生悶氣，就問妹妹：“哥哥又在生什麼氣？”妹妹說：“問我說能不能少看一集動畫片，我說不行，他就生氣了。”
榮姥姥說：“那難道不應該是你生氣嗎？為啥他生氣？”妹妹想了想，似乎答不上來。明白的人都知道，李大榮這氣生的的確不夠理直氣壯。
我跟妹妹在立場上都是沒錯的。在我看來，不節制地縱容就是在侵害孩子良好的作息習慣。在妹妹看來，哥哥能多看一集，那我也應該多看一集。
而李大榮的委屈也是顯而易見的。在他看來，無非就是多看一集動畫片而已，為什麼妹妹時常耍賴大人們就經常就範，換成是他，縱容一下就不行？更何況，他費了那麼多口舌和心思，怎麼就沒人體量他一下？也是real心酸了。
不過就是一集動畫片而已，多看一集少看一集能差多少？擱我也會覺得不公平。彷彿自己這個家最被苛責的人就是他一樣。
這是明顯的一葉障目，只看到自己的痛苦，沒看到其他人的犧牲。有些事，4歲的妹妹不懂，但6歲的大榮理應該懂。自己的任性，會造成其他人的困擾，他應該有這樣的覺悟瞭解到這一點。
我見他一個人躲到洗衣機後面生悶氣，我還是有些於心不忍，走過去一看，見他正呆呆地盯著畫板上妹妹之前畫的圖畫。定睛一看，原本畫上是四個人，每個人打一把傘的，現在只剩下三個人，代表哥哥的那個小人不見了。
我當下心裡揪了一下，腦子裡蹦出了各種各樣神經質的想法：為啥要擦掉象徵著自己的小人？這孩子該不會覺得自己是這個家不需要的人吧？不過就是沒讓他看個動畫片而已，不至於自暴自棄吧？
“李大榮，生氣歸生氣，為啥要把你自己擦掉呀？是覺得這個家不需要你嗎？”我其實很好奇，也有點心疼。
“是因為我覺得我自己畫的太醜了，我想重新畫。”回答我的時候，他的眼睛裡還掛著淚珠。
大榮傷心或者害怕的時候都會抱著那個北極熊阿不，直到現在這個熊都慰藉心靈的好夥伴，是安全感的最後一道防線。因此，看見他抱著那個熊，我就知道他是真的不開心。
看著他的樣子，我覺得他一定是心裡有氣，但嘴上不說，隨便編了個理由搪塞我，孩子長大了，有些傷人的話說不出來了。如果是這樣，我是蠻心疼這樣一個敏感又體貼的小暖男的。
但是吧聽著他認真的語氣，又覺得這孩子可能沒扒瞎，興許就是單純的哭著哭著發現畫中的自己不那麼讓人滿意。如果是這樣，我只能說，李大榮可能真的是個神經大條的怪才。
我不知道究竟是哪一種，亦或是兩種都有，總之我更願意相信他是個哭過就沒心沒肺翻篇了的人，眼下更執著於這幅畫作需要修改。
他開始平靜地重新畫起了自己，畫了一個頭，發現比畫中的我還高，覺得不對，又擦掉了。
擦完之後，嘴裡還在自言自語：“啊呀，不對，怎麼能比媽媽還高？”我連忙打圓場說：“沒事沒事，別擦了，以後你總會長的比我還高的。”但他還是擦了，重新畫了一個矮小的自己。
可能在他看來，自己還是個弱小的小男孩，並不是一個足矣讓我仰望的男子漢吧？我不願意把這理解為自卑，更願意認為是孩子對於自我認知的誠實表達。
後來他看了看，覺得妹妹跳的不夠高，於是把妹妹也擦了，重新畫了妹妹。可能是在在李大榮看來，妹妹不應該是兩個小辮的，應該是丸子頭樣子的才對。
後來把我也擦了，因為我也是兩個小辮的。比起她妹妹的寫意派畫風，哥哥可是忠實的寫實派。
他邊畫邊說道：“應該給媽媽畫一個長長的小辮才對。”說著說著，我看到了久違的笑容。在畫畫中，他完成了情緒的消解和轉變。
有時候真的不知道這孩子心裡想的是什麼，這種侷限性很可能來自於我是個女的，所以沒辦法用男性思維來合理解釋這件事，但不管怎麼說，這孩子通過擦掉糟糕的自己，讓糟糕的情緒一筆勾銷。
不管怎麼說，他給自己找到了另一個拖延睡覺的事情，而我竟然沒有催促他，只是陪著他一起畫，這可能也是讓他很開心的地方吧，畢竟這個時候，妹妹已經刷完牙躺在床上了。
畫完我，大榮看了看榮爸，覺得榮爸畫的太大隻了，於是他又擦掉重新畫了爸爸。還非常貼心地給爸爸畫了髮箍和小辮。
這應該算是完美的臨摹了吧？簡直跟榮爸一模一樣。
畫完一家四口，他覺得左邊的部分也不符合實際，於是擦了重新畫上了有小鴨子的池塘，下雨天會出來的蝸牛和蚯蚓。
畫完，他問我說：“感覺這邊還有點空，我們畫些啥呢？”
我說：“下雨了，雖然打著傘，但我們也要回家了，不然畫個大樓吧？”其實內心是在OS：大樓好畫，畫完就可以去睡覺了。
於是李大榮就畫了一輛小轎車和一個樓房。樓房的一層有一個門禁，上面有好些數字，大榮說這是按密碼才能進的那個門。他還很貼心的給車畫了一個停車位，上面寫了29號，我家的停車位就是29號。
會在意這些細節，其實也能看得出這個孩子是個體貼周到的孩子。
全部畫完之後，他顛顛顛地去臥室找邀請李依依去觀摩他的畫，前一秒說完他體貼，後一秒就壓根沒在意妹妹時不時已經睡著了。
妹妹原本都快睡著了，聽見哥哥吆喝一個激靈就起身應邀前來欣賞，並對李大榮的畫工提出了各種異議。比如妹妹對著哥哥畫的那個傘就比較迷惑，看上去像是一個橢圓形的大餅。
這裡有短視頻，是李大榮對依姐講述創作靈感的實況，開頭有一部分沒有錄上，但這些也足夠說明小夥子已經從崩潰賭氣變為peace&love的寫實派藝術家了。
還給妹妹詳細講解了閃電的由來，很難想象，10分鐘之前這貨還是個受氣包的模樣。
不管是妹妹原版，還是哥哥改版，現在看來都是幸福的淋雨一家人。
我不知道哥哥的心情到底是真的因為畫出了心目中的一家人而變好了，還是說僅僅是因為孩子對於傷口的癒合能力就是強，他對於消極情緒的消解和過度就是斷崖式的修復，總之，這個夜晚我是異常驚訝的。
很多時候，成年人在控制情緒、擦掉翻篇這樣的事是不擅長的，我們很容易先到一個情緒的陷阱裡越想越氣、越陷越深。但孩子卻往往能夠哭笑瞬間轉換。他們對於情緒的消解能力，很可能才是人類最強。
這可能源自於他們的心裡充盈著滿滿的愛與天真，所以可以做到不計較。而成年人，或多或少都已經被世間的無奈、忍耐、不平磨礪地半瓶怨氣半屢仙氣了，自然會記恨。
也可能源自於孩子對於家人的依賴，天生就會摒棄很多猜忌的雜念，不論什麼時候都相信你是愛她保護他的，所以他可以說服自己不計較。
當然，也不排除我跟孩子們每天的相處模式就是這樣雞飛狗跳，他們已經習慣了吵架和好、吵架和好，所以這麼吵，都不會傷感情。因為父母之於子女的愛也是特殊的，他做錯多少事，也不會討厭孩子，不愛他了。
這或許也是是我天天招得兩小隻氣急敗壞，但依舊有恃無恐的原因，因為孩子有著天生強大的癒合能力，他們能對任何事任何人都不計較，這前提是我們也有著足夠的愛去修補每一個小小的裂痕。
蕭伯納說：“家是世界上唯一隱藏人類缺點與失敗的地方，它同時也蘊藏著甜蜜的愛。”孩子不會是完美的孩子，我們也不過是普通的7分父母而已，在漫長的親子生涯中，我們相互學習，取長補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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