買魚
很久都沒有吃過肉了，一方面自己對葷腥食物的喜歡，並不是多麼的感冒，另一方面，今年的肉價漲的太離譜，自己微薄的工資似乎有點承擔不起，所以有時候由於拮据的窘境，生活上得適當的剋制。於是在某天的下午，我打算去買點肉吃吃。因為今天的收入還不錯，可以犒勞一下自己。心裡這麼想著，便走到了集市上，詢問豬肉的價格，瘦肉35！排骨45！賣肉的是個女的，她頭也不抬地說。我看了看掛在勾子上的肉，心裡嘟囔著，又漲價了，這麼貴！像我這樣的窮苦老百姓，侄女怎麼吃得起肉呢！行動沒有鬥爭過心理，便繼續往前走了。走了差不多五十米左右，看到右手邊有一個賣魚的，一打聽，白蓮5塊，草魚6.5，鯉魚7.5。我有點興奮的樣子，對賣魚的說，給我來一條草魚吧！
好的！您稍等，賣魚的竟然也是一個女的。她大約四十五歲以上的樣子，個子不太高，圓圓的臉蛋，笑起來露出兩個小酒窩，長得慈眉善目的。她穿著一雙深綠色的雨靴，雙腳踩在泥濘的地上。黑色的褲子，黑色的外套。胸前掛了一個皮的大長圍裙，上頭兒有個繩套掛在脖子上，中間用細繩系在腰的部位。大概是太久沒有洗的緣故吧，上面有很多舊的血跡，和凌亂的魚鱗。她一邊和顧客說話，一邊漏出微笑的臉，有幾縷灰白的頭髮粘在鬢角。我以前雖然吃過魚，但是從來沒有仔細的看過殺魚，並且還是一個女人殺魚，所以很好奇，趁著今天買魚，想看一下殺魚的過程。您要幾斤的？賣魚大姐說。大點的吧，三個人吃呢。她身邊一個女顧客回答。沒問題，賣魚的大姐邊說邊伸手拿起一個杆子，一頭兒有一個小網兜，她抓住杆子的另一頭兒，然後伸進用鐵皮焊成的水罐裡，眼睛隨便瞄了一下，一條大個兒的，活蹦亂跳的魚便被撈了出來。這條魚貌似預感到情況不妙，用盡全力使勁地撲跳著，那勁頭好像要撞破網兜，跳出來逃掉似的。這個估計六斤上下，肚子大大的，裡面還有魚籽，可以嗎？這時，旁邊一個十來歲的小女孩說，媽媽，媽媽，我想吃魚籽，魚籽最好吃了！那個女顧客於是說，好的，那就要它吧！好嘞！賣魚的大姐用右手，把魚從網兜裡熟練的拿了出來。我敢打賭，如果換成我，我肯定不會把渾身光溜溜，並且使勁掙扎著的魚，用一隻手拿得住的。
只見大姐把魚放在一個用鐵皮做成的，四邊都有十公分左右的高沿兒的，一個一米見方的鐵簸箕裡。用左手摳住魚腮部位，右手迅速地拿起一根小拳頭粗，一尺來長的木棍，（木棍一頭兒已經被魚血染成紫色的了），飛快地向魚的額頭砸去。第一下，遭到迎頭痛擊的魚的身子，和尾巴瘋了似的，瘋了似的敲打著鐵簸箕“啪啪啪”的直作響，那樣子就和人被打死前，腿腳和身子使勁掙扎一摸一樣！等到第二，三下下去，魚已經基本上不動了，只有魚尾偶爾甩一下。也就幾秒鐘的時間，一條活蹦亂跳的生命就沒了。賣魚大姐把魚放在電子秤上，五斤八兩！好的，大小合適，您看的真準。顧客誇獎著說。大姐面帶微笑地用右手拿出一個，用電帶動的刮魚鱗的東西，姑且就叫它刮鱗器吧！她用左手摁住魚腮部位，然後把魚身放平，右手打開刮鱗器的開關，那小機器便帶著可怕的“嗡嗡”的聲音向魚鱗衝去！從魚尾開始，向著魚頭部位來回地颳著，颳著……我分明看到魚的身體還在抽搐，它應該還沒有斷完氣！這一刻，我想到了一個古代的酷刑，剮刑。我的心不知怎的，竟然有了種莫名的悲傷和恐懼。應該不到一分鐘，魚鱗就全部被刮掉了，魚身成了光禿禿的樣子。賣魚大姐把刮鱗器關掉放下，順手操起出一把閃亮的牛耳尖刀。她把刀背向下，刀刃朝上，用刀尖從扁平的魚尾處開始插進去，刀尖便插進了魚的肚子裡。刀刃隨著她的手腕向上輕挑，魚腹被快速地剖開，露出估計有一紮多長的口子。她把刀輕輕放到一邊，用右手的食指，中指，無名指三個手指伸進魚肚裡輕輕一勾，魚的內臟都被掏出來了！魚這時做了最後的掙扎，身體努力跳了一下，然後就直挺挺的躺著不動了。魚嘴張的大大的，那一定是張大到了極點，像極了人最後死亡時吶喊著的大嘴。我不敢去看魚的眼睛，它的眼睛肯定快要鼓出眼框外了！她把內臟扔進腳邊的一個，專門用來盛這些東西的筐裡，那裡面已經快滿了。她又伸出食指中指，把魚腮扒開伸進去，輕輕彎曲魚腮便掏了出來，接著反過來接著去掏另一個……
看到此時，對於一個從小長到現在，向來沒有殺過一隻雞和狗的我來說，這個現場的情景，心理上多少有點接受不了。於是，嘴裡不由地脫口說道，太殘忍了！賣魚大姐若無其事的呵呵一笑道，小夥子！人類吃的哪些東西不是有生命的啊？不殘忍怎麼活哦。我不禁心裡默默嘆了口氣，是啊，大姐說的話也是蠻有道理的。其實當我看到這麼血腥場面的時候，我心裡是有打算離開的，可是還是沒有經得起魚肉的誘惑。過了一會兒，我接過大姐給我殺掉的魚回家了。
回到家裡，我用熱水把魚身，肚子，腮又重新清洗乾淨。我把魚平放到案板上，拿起菜刀，朝魚身上切下去，心裡還一邊唸唸有詞，親愛的魚兒，對不起，我太想吃肉了，原諒我吧，阿彌陀佛，阿彌陀佛……云云之類為自己辯解，並且很虛偽的話。當刀切入魚身體裡的時候，我隱約能感覺到魚脊柱斷裂的聲音。這時，突然！魚的身子猛地從案板上翻了起來！血水濺了我一臉，然後被切為兩截的魚身，從案板上掉到地上。原來直到這個時候，魚還沒有嚥下最後一口氣！我不僅感嘆魚生命竟然如此的堅強。直到魚進入油鍋，我都不敢確定魚是不是還活著。當我吃著香噴噴的魚肉時，那些憐憫的想法，早已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這天晚上，我做了一個夢，夢見自己和好多人都變成了魚，被另一個生物捕殺著，然後吃掉……
編後語。這是我的一個真實的經歷，事後我便有把它原原本本的寫下來的衝動。寫完後我的心裡輕鬆了很多，也產生了一些說不出類似壓抑的感受。如果說，殘忍和虛偽是人性的悲哀的話，那麼這種悲哀又是充滿無奈的，這種人性的弱點是需要理解的，不得不去面對的。這世上，每個人都做過言不由衷的事，都大或者小的有過殘忍的行為。說實話，我其實是不太贊成人之初，性本善，我們的先賢孟子說的這句話的，反而覺得荀子說的人之初，性本惡才是有道理的。因為人從母體一出生，便是帶著原罪的，怎麼可能人之初，就是善良的呢？這句話只不過是在特定歷史條件下，孟子對人類的辯解，或者善意的謊言吧！（如果說這句話對，那麼就得用另一番道理去解釋，那就是，人類的鼻祖，當第一個人類，不經過母體出現的時候，他或許是完美的，是可以稱為人之初，性本善的，但是從這個人類鼻祖以後，人便開始由母體孕育，經過母體莫大的痛苦而降臨，因而，每個人都是天生帶有原罪的。）
張振海，2019.11.17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