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歷生死
老家四嬸子今年77歲，多年患高血糖、高血壓，三年前又得了肝腹水，當時醫生判斷能撐1-3個月，由於精心治療，加上弟妹們精心照料，撐到現在。今年從9月27至今一直住院，11月12日下病危通知，15日下午5:20離世。
大妹妹、妹夫在外打工養家，一雙兒女優秀，嬸子生病後撇家舍業來縣城專職照料老人，二妹妹作教師，雙休日、節假日替替大妹妹，三妹妹和妹夫開了一家小商店，這幾年商店大多靠妹夫一人打理，弟弟幹律師，平時較忙，加之弟媳又生了雙胞胎兒子，只能抽一些零碎時間來照料嬸子。
11月12日晚上弟打來電話，告知病危情況，嬸子多個器官壞死，生命已沒有多少時日，讓家屬們做好後事準備。14-15日正好是雙休日，我推掉所有雜事，大部分時間靠在醫院陪嬸子度過人生的最後一段時光。14日，早飯後我們一家三口到醫院，這時候嬸子表現急躁，手不停地動，還咬舌頭，醫生打了鎮靜劑後才好一些，後來劑量不斷加大，才能止住嬸子的躁動，由於肺部炎症，一直高燒，隔段時間就需要打一次退燒針，後來也不大起作用。該來的能來的親友都來了，中午我陪常莊的兩個舅吃了飯，飯後繼續在醫院陪著嬸子。傍晚，呼吸相對平穩，也不躁動了，估計一時半會還不至於嚥氣，我就回家休息了。
15日，上午我去醫院，嬸子呼吸急促，一點也不躁動了，明顯不如昨日，昨日還能掙扎，今天連掙扎的氣力都沒有了。我給弟說，不是好兆頭，估計撐不過今天，在醫院裡待了大半個上午，大家都說這幾天應該沒事，弟讓我先回家休息。
下午我足足睡了兩個小時，睡得很沉，四點多給弟打電話說，晚飯後我過去，弟的意思先別吃晚飯了，讓我開車到老家接大娃哥和馬牛哥晚上一塊吃飯商量一下嬸子安葬的事。接上他們走到駐村附近，弟打來電話，嬸子不行了。我說，我至少還得10分鐘趕到。
等我趕到醫院，嬸子已經穿好了壽衣，已停止了呼吸，身上還熱乎乎的，給她抬身子的時候，一隻眼還睜了一下，看了我一眼，算是與我告別。
之後開始準備出殯，淨面、掃福、撕福，用小鏡子照，這些禮俗我一點也不懂，嘴裡銜上小魚，還有一些紅線繩之類的東西，這些都是表達對死者、對生者的一種祝福。
出殯。在住院部的樓下，殯儀車前，分男女給嬸子叩頭，出院後，在十字路口點上香、燒點紙，弟弟摔盆子，這也是一種傳統禮俗。之後，所有男女都散了，到賓館吃飯，我和三妹夫還有弟的幾位朋友隨靈車去殯儀館暫存屍體，先把屍體存在冷庫裡，我們把嬸子從車上抬下來，送進冷藏櫃，工作人員讓我們記住屍體存在16號冷藏櫃，特別強調了16號，死亡證明、身份證號等，到第三天火化時再交。
16日，我堅持上班，上班期間不斷電話聯繫商討三天事宜，下了班我又到弟那兒進一步商量17日的三天如何過，對一些細節又做了具體安排。
17日，中國人死後一般第三天送葬，讓死者入土為安。這一天往往有很多儀式，追悼會、孝子陪靈，墳上祭奠儀式等。我們選擇新舊結合的形式，先在殯儀館搞弔唁儀式，之後火化，然後再上墳安葬。
一早，我開車拉上弟到林地進行開穴儀式，用雞、香、紙等，用钁頭在墳的四個角刨四下，中間再刨一下 ，剩下的事就交給打穴的人去幹了。之後把弟送回家，我也回家休息一會。九點多，我拉著妻兒再接上弟，去殯儀館安排靈堂弔唁。
本來計劃11點開始舉行弔唁儀式，因為天氣原因往前提了點時間，遺體10點推出來，放在靈堂裡，用玻璃棺蓋住，擺上貢品，打上照片，點上香。10:40左右舉行弔唁儀式，由弟單位的領導講一講嬸子的去世過程、生平等，然後進入靈堂圍遺體一圈行注目禮。孝子、至親站在一旁與弔唁人員握手致謝。
火化。弔唁儀式結束後，給遺體淨面，親友在此叩頭，燒紙，妹妹、弟弟哭得撕心裂肺， 特別是把遺體推進火化爐的那一刻，我眼裡也浸滿了淚水。火化採用新式的環保爐型，沒有 煙囪，歷時45分鐘，把屍體變成一堆夾雜著沒有燒碎的骨頭的白灰，需要親屬用橡膠錘，再把大塊的白骨敲碎，用條帚掃成一堆，用鐵撮子放進袋裡，再裝進骨灰盒裡。我第一次見證火化的場景，人死後都要變成一堆白灰，幾天前還是會喘氣的四嬸子，現在變成了一堆白灰，我不由地生出很多人生的感嘆。
送葬。從火化場出來，我們隨著靈車到老家尚莊安葬嬸子。先是把骨灰請下車放在老家的門口，分男女兩撥給死者叩頭，之後再請上靈車。下葬時，先請孃家的舅驗驗穴，找好方位，之後孝子先到老墳祭祖，舉行儀式，之後才開始填土掩埋，其間孝子要圍著墳拿著土掬一下，這些都是傳統儀式，蘊含著意義，只是我說不出裡面的含義。之後，分類祭奠，孝子叩頭致謝。最後燒花圈，紙紮等，此時兒女們要哭出聲。所有儀式完畢後，清場，再進場，傳統的五期也算過了。
所有儀式都是在小雨中進行，時間進行得較快，因為是小雨，基本上沒有耽誤事，只是腳上、腿上沾了很多泥。
雨越下越大，民間說“雨潑墳頭”是一種好的徵兆，願嬸子地下安息。
從14日到17日，我目睹了嬸子的生與死，幾天前，嬸子雖然重病緾身，但還是活生生的人，沒有了那口氣變成了一具屍體，安靜地躺在那兒，屍體火化後變成一堆白灰，人的歸宿都是一堆白灰，生前的爭爭奪奪還有多大意義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