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巴馬:為什麼要旅行?

奧巴馬:為什麼要旅行?

“到不同地方去、體驗當地文化、感受不同的思考方式,是極具魅力的。”——美國前總統奧巴馬(Barack Obama)。

4月,世界旅遊理事會(World Travel & Tourism Council)全球峰會在西班牙的塞維亞(Seville)舉行。BBC旅行欄目的作者有幸參與了對美國前總統奧巴馬的問答訪談。訪談中,這位諾貝爾和平獎得主談及了許多東西。他同希爾頓酒店的CEO納塞塔(Chris Nassetta)聊起旅行者如何在世間找尋到自我,也強調了推廣文化多樣性的重要。

奧巴馬說,旅行能夠強化聯繫、激發改革、建立同理心,他的觀點令人信服。

您經歷過最難忘的旅行是哪一次?又是因什麼而難忘?

我去過很多地方,這個問題還挺難回答的。我覺得,目前來說,和孩子們一起出遊是最難忘的。到不同的地方去,體驗那兒的文化,感受不同的思考方式,是極具魅力的。人會在旅途中成長起來。作為家長,從孩子眼中看到這樣的探索,沒有比這更讓我覺得奇妙的了。

所以我想說,我和女兒們一起的幾次旅行,是最難忘的。這些旅途,有的壯觀無比——比如我在總統任內,和她們一起去了俄羅斯的克里姆林宮。那時候薩沙(Sahsa)差不多7歲,她穿著風衣,看起來就像外國間諜一樣。那是一次很棒的旅行,我們從俄羅斯出發,又去了意大利。我那時候去意大利是為了參加G20峰會。我的家人去了羅馬,她們後來還參觀了梵蒂岡,有幸得到教皇的接見。離開意大利後,我們一起去了加納。她們還在停機坪上跳起了舞。

那時候,她們一個10歲,一個7歲,第一次進行全球旅行。對我來說是很難忘記的。現在她們一個20歲,一個17歲了,和她們一起出去,也有新的樂趣。現在和她們一起旅行更加難得。因為一個已經搬出去住了,另一個在家的時間也不多。如果有對她們而言誘惑很大的旅行,她們就能在我身邊多待一段時間——因為這樣的旅行她們自己是負擔不起的。

奧巴馬:為什麼要旅行?

美國前總統奧巴馬和女兒們一起參觀加納的海岸角城堡

少年的旅行,有獨特之處。肯尼亞第一夫人就在這裡。能看見她,我覺得很榮幸。在座的有些人可能知道,我父親是肯尼亞人。我見過他一面,但對他知之甚少。基本上來說,我在美國長大,直到25歲,才第一次踏上去肯尼亞的旅途。那時候我大學畢業,剛參加工作。我的父親過世了,我希望能夠了解他,也瞭解他的故鄉。抱著這樣的目的,我在肯尼亞住了一個月。其實我是先去的歐洲,那是我第一次去歐洲。那次旅程也讓我記憶猶新,可以說是自我探索的一部分。我一個人去的歐洲,住在小旅館裡,買一點法棍麵包和芝士,就這麼一天天地對付過去。當然,偶爾還會來一點紅酒。

有一回我坐夜班巴士,從馬德里前往巴塞羅那。這次經歷記憶猶新,我不太會說西班牙語,但還算能交流。車上有一個不會說英語的人,我跟他交上了朋友。我把我的麵包分給了他,他則給我倒了點酒。我們到巴塞羅那的時候,天剛剛破曉。走向蘭博拉大道(Ramblas)和城鎮的時候,太陽才緩緩升起。之所以能記得這類旅行,是因為那時年輕,而且正在探索自己與大千世界的關係。

後來的一個月,我在肯尼亞進行了一次“探險”旅行,見到了從未謀面的親人,感覺很微妙。

信息爆炸的時代,新聞24小時循環播放。如何過濾紛擾的信息,找到真正重要的東西,您有什麼想和我們分享?

過去幾代人才能完成的改變,現在可能只要十年。這個信息時代裡,全球化的進程以及科技的進步,讓世界緊密相連。我從小到大可沒經歷過這些。

從華盛頓到這裡(西班牙)只要幾個小時。我一落地,就能夠通過這個小小的設備[手機]和全球各地的人們溝通。這是絕佳的機遇,但也帶來了許多全新的挑戰。科技、全球化以及信息爆炸給人們帶來不安全感。我認為,可能當下我們遇到最多的,就是因這種不安全感而產生的紛爭。人們因此對於周圍的世界有一種不確定。

這種不確定中,有的十分具體:有經濟上的挑戰。發達國家、甚至是中等收入國家中,曾經覺得生活舒適、工作穩定、有養老金和社會福利的這部分人,如今突然間發現,如果節奏不夠快,很可能就跟不上時代的步伐了。他們還擔心孩子的未來。

其中還包括身份認同和文化認同。無論是英國脫歐、美國的政治動盪,還是歐洲大陸的民粹主義再起,都不僅僅是因為經濟形勢變化,這也有人民的因素,他們覺得生活不再穩定了,國家不再強大了。於是,他們利用各種制度規則來保衛既有的東西。所謂制度規則,有的真實存在,有的只是形而上學。

其中不乏危險的想法,比如民族主義、本土保護主義、排外主義、以及反對移民[的情緒]。我必須承認,我不是全然客觀的,這是我出生和成長的環境決定的。我個人支持世界大同,反對將“我們”和“他們”分開來。由於信息、旅遊、科技、全球供應鏈的特質,客觀來說,在這個科技無國界、信息不分家的時代,如果硬要重新劃分疆域,一定會失敗,而且會加深民族間的矛盾、激化衝突。這是我看到的大趨勢,也是我的憂慮。它不是某個國家的事情——這個趨勢是全球的。

奧巴馬:為什麼要旅行?

西班牙國王費利佩六世(King Felipe VI)和美國前總統奧巴馬一起參觀索菲亞王后博物館

旅遊的一個好處顯而易見,就是重新讓人們認識這顆星球上珍貴的多樣性,以及民族之間的差異。塞維爾和曼谷的菜餚雖有天壤之別,但都堪稱美味。同時,旅遊也能讓我們看到人類的共同之處,認識到如今人類的面貌——這是讓我們掌握一種認知彼此的能力。正因如此,當人們漫步在肯尼亞的小村莊,看到母親和孩子嬉笑玩耍之時,就會認識到,肯尼亞的母子和弗吉尼亞、夏威夷的母子,沒什麼不同。

除了政治不穩定這個基本問題之外,我還擔心環境不穩定。全球變暖,已經不再是將來的事了。很多證據都表明,氣候正在變暖,我們也受到氣候變暖的影響,這導致許多地球上的美景岌岌可危。這些地方可能是人們最想去遊覽的,也是最想和我們的子孫一起享有的。人類文明中,有許多都是在沿海發祥的。如果海平面漲高4英尺,許多偉大文明的遺蹟就會消失。氣候因素對地球的影響是巨大的。如果我們繼續現在的步伐,有的地方將不再適宜生存,有的景點可能不復存在。

(氣候和移民)這兩個問題,接下來會交織在一起。氣候變化導致乾旱、饑荒,帶來生態難民,這就加劇了移民問題——所有因素,都會讓更多人的生存變得困難。我們不能將其拒之門外,因為這不是長久之計。即使富足國家有一定的應對方式,我們還是必須有防止氣候變暖的意識,因為世界上有廣大區域,上億的人口,沒法應對氣候變暖。如此一來,全球經濟就會有根本性的改變。

好消息是,我們現在還能夠扭轉局面。壞消息是,現在的政治形勢,不利於儘快解決以上問題。

我們的未來在哪裡?全球化進程勢不可擋,我們又該如何自救?

我們的後代會更加成熟,更具全球化視野,這是好事情。那時,會有更多國際化大都市,人們也必然會對其他的文化更加包容和理解。

瑪利亞(Malia)和薩沙,她們更不懼不同,更不怕改變,更能直面不熟悉、不尋常的事情。我知道,部分原因是她們能從手機裡獲得全球信息。她們成長的大環境就是這樣。

因此,我認為,向後看齊的政治、圍牆高砌的政治,未來是不會吸引年輕人的。我現在看不太懂政治了,但我知道,在現在的美國,很顯然在其他國家也是這樣,這樣的政治並不吸引年輕人。這種拒絕來自他們的內心深處。

在美國,(對於不同文化、種族、性取向)態度激進,和年紀有很大的關係。我們這一代,出生在嬰兒潮(1946年至1964年)尾聲。更年輕的一代,努力鞏固了美國人對公民權益、婦女權力等各種價值觀的信仰,對於這些也更加的敏銳。他們從小就對此耳濡目染,深信不疑。這是好事。

但是,也有壞消息:老一輩不願交出權力。青年人追求解決氣候問題、對待不同的聲音和信仰時,希望採用更包容開放的態度。然而,權力機構並非為回應青年人的需求所設立。另外,行使選舉權的公民,也是老一輩多於青年一輩。

因此,解決問題的關鍵,在於讓青年人更多地參與到機構重建中,讓他們為自己的需求負責、為自己所關心的事務發聲。

現在的媒體,讓民主變得難以運行,這也是我擔憂的事情之一。

我剛才提到,在我還小的時候,電視只有三個頻道,基本上播的東西都差不多。大的報社倒有不少,他們的編輯規範和新聞準則基本上也是同一套。如此以來,無論你政治傾向如何,是保守派還是自由派,基本上從報紙上看到的事實都是一樣的。當時人們的世界觀大致相同,就算在政治或其他問題上看法不同,爭論的中心也在於如何應對這一境況,而不是事實本身。

如今,媒體針鋒相對,網上信息為滿足人們的需求,充斥著偏見。如此以來,拿美國來說,看福克斯新聞(Fox News)的人,和看《紐約時報》(The New York Times)的人,往往有著截然不同的世界觀。這樣的情況下,人們就更難達成共識,內部的凝聚力也更低,無助於解決一些大問題。每個國家都存在這一現象,互聯網上的情況也是如此。

奧巴馬:為什麼要旅行?

美國前總統奧巴馬出席西班牙的塞維爾世界旅遊理事會全球峰會

還有社交網絡。人們基本上只和意見相同的人交流信息,如此一來,世界觀就越來越狹窄,偏見就是這樣被強化起來的。這是很危險的事情。有些人可能已經注意到了,緬甸這樣的國家,人民通過臉書對羅興亞族(Rohingya)實施了有組織的種族清洗。這是因為當有人提出對某一民族的憎恨時,沒有不同的聲音,聽不到有人說:“你知道嗎,這些人對你們構不成威脅。”

因此我認為,有一樣事情,我們必須為之奮鬥到底:如何鼓勵旅遊、鼓勵民眾心態開放。我們要將這種心態從精英階層普及到尋常百姓,讓他們也有機會去體驗不同的文化,去聆聽和接觸不一樣的聲音,有機會從一成不變的政治取向裡走出來。

編輯注:主持人的部分提問有刪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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