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會計界一代宗師潘序倫(下)

心心念唸的就是“立信”

潘序倫建造了事業的高樓大廈,也親眼目睹了大廈的傾坍,而他本人就坐在大廈頂端。

1949年,中共建政,新的時代開始了。一天,他的曾經下屬顧準來到他家探望。顧準今非昔比,已經是新政府陳毅市長的助手,官任上海市稅務局局長。顧準遞上潘漢年副市長的名片,代表他問候潘序倫。顧準並希望潘序倫進入新政府擔任職務。

中國會計界一代宗師潘序倫(下)

顧準(右)在新四軍照片

“我以一個‘再醮婦’的身份擔任人民政府的公職,必將使我十分為難。因為在必須表態的場合,我用進步的口吻來發言,有許多和我同樣處境的人們會罵我投機分子、無恥之徒;用落後的口吻來表態,又擔心要為自己招致不良後果。因此,還是先讓我閉門思過,等一段時期再說吧。”潘序倫客氣而堅持地拒絕了。

潘序倫說的“再醮婦”意思是指他以前在國民政府任職的經歷。

言歸正傳,潘序倫沒有擔任官職,甘做一介平民,他開始走下坡路了。

1950年,他不再是立信會計師事務所主任會計師。他在家埋頭編譯出版財會書籍,並自學俄文,翻譯引進蘇聯會計文獻。

1952年,全國進行院校調整,立信會計學校被併入上海財經學院,潘序倫創辦的學校消失了。

1952年夏天“五反運動”興起,辭去立信會計圖書用品社社長職務。

1956年年初,潘序倫的立信會計圖書用品社正式結束。它從成立到結束,共出版發行各種會計書籍一百五六十種,其中由潘序倫先生著作、翻譯和主編的約有三四十種。

“如果說我對我對會計學術有所貢獻的話,當以編輯出版立信會計叢書中最。”潘序倫充滿感情地回憶。

潘序倫不再是校長,不再是會計師,不再有會計事務所,不再有學校,不再是出版社社長。他閉門謝客,和再婚妻子張蕙生相依為命。

中國會計界一代宗師潘序倫(下)

潘序倫和張蕙生夫婦

中國會計界一代宗師潘序倫(下)

潘序倫夫婦和兩個女兒

1957年春,他被“任命”為上海市政協委員,並擔任政協一個學習組副組長。他在學習會上屢屢發表興事宜的意見,比如他說,一個企業中有公方經理和私方經理的制度是不好的,這正如一條蛇有兩個頭是不好的的一樣。企業裡有公方經理和私方經理,那麼市人民委員會不也要稱公方副市長和私方副市長了嗎?”他擔任政協委員不到半年,市政協召開座談會對他進行批判。1957年9月8日《解放日報》刊登報道:《同潘序倫論大是大非——市政協座談會旁聽記》。

中國會計界一代宗師潘序倫(下)中國會計界一代宗師潘序倫(下)

1958年,潘序倫被劃為“右派”,同時被撤銷了政協委員,被開除民盟盟員。70年代末,潘序倫的上海市政協委員身份得到恢復。也有一種說法,1960年9月,他被摘去了“右派分子”,1961年恢復民盟盟籍,錄以備考。1966年“文革”爆發了,70多歲的潘序倫被下放到上海紙品一廠勞動,廠裡造反派多次闖入潘序倫的家抄家。

上世紀60年代後期,潘序倫從淮海中路上方花園16號搬入建國西路323號花園住宅,

一直生活到生命的終結。

中國會計界一代宗師潘序倫(下)

潘序倫的簡樸臥室

他的生活節儉簡樸,臥室僅有一床一幾一櫃,一桌四椅,別無他物;每天伙食也非常簡單。

“他晚年的時候,所有的家庭開支都需要記賬,開支都是有計劃的,不能超預算。”女兒潘屺瞻回憶道,“我記得那個時候物資供應還比較緊張,食用油都定量,如果你油用的多,那麼就需要買議價油,價錢比較貴,父親就不買。”

潘序倫心心念唸的是他的“夢中情人”——上海的會計事業。

1979年年初, 他首先倡議在上海成立在全國的第一個會計學會,第二年學會成立,他擔任顧問。他拿出“文革”期間被抄財物的賠償款8萬元的一半,捐給上海市會計學會。

1980年7月,潘序倫提出覆校申請,10月得到上海市人民政府的批准,上海立信會計專科學校覆校,潘序倫擔任名譽校長。第二年,他又拿出3萬五千元捐給了立信學專科校。1984年,他籌資捐贈人民幣10萬元給立信專科學校,設立“潘序倫獎學金”。

潘序倫因病住進中山醫院。他病危的時候,有位學生想出國深造,請他寫推薦信。潘序倫爽快地答應了。他沒有力氣寫字,讓人幫忙寫推薦信,然後硬撐著從床上起身,顫顫巍巍地走到床頭的一個小圓櫃前面,慢慢地坐下來。病房裡的光線比較暗,女兒潘屺瞻用手電筒給他照著,他在手電筒的燈光下看完了推薦信,拿起筆來用力地在兩封推薦信上籤下了自己的中英文名字。

1985年11月8日,潘序倫因膀胱癌醫治無效逝世,終年92歲。

1987年11月,在立信專科學校校園內,矗立起了一座青銅澆鑄的潘序倫的塑像;1993年秋天,潘序倫先生的骨灰移存於立信校園。

潘序倫永遠和“立信”融合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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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立信會計學院的前身就是立新會計專科學校

中國會計界一代宗師潘序倫(下)

晚年潘序倫

潘序倫開創了中國現代會計學的新天地,成為中國會計界的一代宗師,對國內會計學界產生巨大而深遠的影響。

潘序倫的成功,是因為他作為一個浪子的迷途知返;因為他能夠找名人黃炎培為他寫推薦信,從而進入聖約翰大學就讀;也因為依靠勤奮努力,更是依靠他倡導的“立信”的人生哲學。他的人生因之大放異彩,照亮了上海的歷史,至今讓許多人眺望。

人物檔案:潘序倫

潘序倫(1893-1985),中國著名的會計學家和教育家。1893年7月14日,出生在江蘇宜興縣蜀山鎮,在兄弟輩中排行第四,又名秩四。蜀山小學畢業後考進上海浦東中學。之後,轉入常州府中學堂、南京政法大學、南京海軍軍官學校無線電收發班學習。他曾到南京造幣廠當翻譯員,在家鄉擔任中小學教員。1919年,他入上海聖約翰大學,1921年獲得文學士學位。1923年,獲得哈佛大學企業管理碩士學位。1924年,獲得哥倫比亞大學經濟博士學位。

1924年潘序倫歸國,被暨南大學聘為教授。1927年,潘序倫開設潘序倫會計師事務所,以後創辦立信會計專科學校和出版社等,盛極一時。

潘序倫曾幾度應邀進入國民政府擔任官職,均先後辭職。

1957年春擔任上海市政協委員,1958年後被打成“右派分子”,其政協委員和民盟盟籍均被除名。後“右派”摘帽,政協委員和民盟資格主得以恢復。

1985年11月8日,病逝於中山醫院。

“父親在工作和生活中是一個特別講究時間效率的人,做什麼事都是時間要短,速度要快,效率要高。譬如他寫書的時候,他都是通宵達旦地寫。那時候出版社還都是鉛字排版,不像現在這樣快,所以如果把整本書都寫完,然後再排版印刷的話就比較慢。所以父親都是寫一張排一張,這樣全書寫完以後很快就可以出版了。”女兒潘屺瞻如是回憶。

1931年冬,他應邀到南京中央政府擔任主計處籌備委員,不久被提升為主計處會計局副局長,不足半年,他就辭職回到上海;1946年5月,王雲五出任經濟部部長,潘序倫被他推薦擔任常務次長,任職一年,1947年5月他和王雲五一起辭職;1947年秋,王雲五擔任行政院副院長,院長宋子文推薦王雲五兼任善後事業委員會主任委員,王雲五推薦潘序倫擔任副主任委員兼秘書長,不到半年潘序化就辭職回上海;後來,王雲五被蔣介石任命為財政部部長,他打長途電話到上海找到潘序倫,說有要事商談,請他立即來南京。潘序倫連夜乘火車趕到南京,見到了王雲五部長,王雲五要他擔任財政部政務次長,潘序倫當天晚上留下一封書信,謝絕了王雲五的邀請,乘夜班火車回上海,繼續幹他的老本行。

潘序倫受到南洋兄弟菸草公司的資助前往美國留學。潘序倫學成歸國,被暨南大學聘為教授,月工資500銀幣,加上稿酬版稅,不到兩年就有了25000元存款。他感念南洋兄弟菸草公司老闆簡照南先生,就捐出1萬元,以簡先生名義設立“思源幫學基金”,並在簡先生上海北京西路的寓所“覺園”內建造了一座思源亭子,並請黃炎培撰寫碑文。“文革”中亭碑被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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