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南山,首批國家級有突出貢獻專家。曾擔任廣州醫學院第一附屬醫院院長,廣州醫學院院長,現任國家重點實驗室廣州呼吸疾病研究所所長。1996年當選中國工程院院士,兩次榮獲全國五一勞動獎章,2004年被授予國內衛生系統的最高榮譽稱號——白求恩獎章。2016年榮獲我國工程界最高榮譽——光華工程科技獎成就獎。中共十五大代表,第八、九屆全國政協委員,第十一、十二屆全國人大代表,新中國成立以來100位感動中國人物。我國迄今唯一非官方人員擔任的中華醫學會會長。
人們很少知道,我國醫學界的領軍人物鍾南山,有一位了不起的父親,而鍾南山也曾多次表示,自己所取得的成就,與父親的教誨和影響密切相關。鍾南山的父親叫鍾世藩出生於清末1901年,從小便失去父母,9歲那年被人帶到上海,給一戶人家做僕人。寄人籬下的鐘世藩,一邊給人家做工,一邊異常刻苦地學習,終於以優異成績考入協和醫科大學。
930年,鍾世藩從協和畢業,之後又去美國紐約州立大學,獲得了醫學博士學位,1946年,鍾世藩被國民黨政府任命為廣州中央醫院院長,獲聘嶺南大學醫學院兒科教授。1949年全國解放前夕,國民黨衛生署長前往廣州,命令時任中央醫院院長的鐘世藩,攜帶醫院13萬美元,連夜攜全家撤往臺灣。但鍾世藩對國民黨的腐敗無能,早已深惡痛絕,他毅然拒絕了衛生署的命令,冒著生命危險全家留在廣州。解放軍入城後,他把醫院的款項,悉數移交給當時的軍管會,體現了一個知識分子的嚴正作為。
時至今日,廣東省人民醫院的檔案室裡,仍然保存著一份已經發黃的檔案——《1950年中央醫院財產移交清冊》,這是1950年7月15日,當時的廣州中央醫院院長鍾世藩,向軍管會移交財產的清冊,這本長達410頁的移交清冊裡,記載了鍾世藩院長移交的全部內容,包括文書、信件、圖書,包括房屋、藥品、醫療器材等等。這本發黃的清冊,明證了鍾世藩院長的拳拳愛國情懷!鍾世藩先生,是我國著名的兒科專家,1960年代的中山醫學院,擁有梁伯強、謝志光、鍾世藩等八位國家一級教授,是當時中國醫學界赫赫有名的“八大金剛”,佔到全國醫學一級教授的近1/4。鍾世藩先生,也是我國著名的病毒學專家,上世紀50年代,創辦了中山醫學院兒科病毒實驗室,是我國最早的臨床病毒實驗室之一。直到上世紀80年代,在身體有病,行動不便的情況下,仍將病毒實驗搬到家中觀察。鍾世藩常常教導學生說,那些真正獻身於科學的人,對待科學研究工作不會計較時間、條件和報酬。02鍾南山小時候,父親下班後,仍有許多大人抱著小孩找父親看病,在這樣的環境中耳濡目染,使年少的鐘南山體會到,作為一位醫生,治病救人是一件多麼神聖的事情。1955年,19歲的鐘南山,以優異成績考入北京醫學院,實現了從醫理想的第一步。1960年,鍾南山留校北醫大,曾任輔導員、校報編輯,從事過放射醫學教學。就在風華正茂的鐘南山,打算幹出一番事業的時候,一場突如其來的政治風雲,讓他陷入了無限的痛苦之中。
由於父母是醫學專家,父親在解放前出過國、留過學,鍾南山成了“走資派”的狗崽子,“反動學術權威”的後代。一頂頂大帽子箍在了鍾南山頭上,壓得他幾乎喘不過氣來。不久,更為悲痛的消息傳來,鍾南山的母親廖月琴,因為不堪批鬥羞辱,含冤自殺了。至今,一想起無限溫暖的母親,倔強的鐘南山都會潸然淚下。他怎麼也忘不了,母親那慈祥的叮嚀、那悉心的關懷,還有母親要求自己從善的教導。需要提及的是,鍾南山的母親廖月琴,也是一位知名的醫生,她是廣東省腫瘤醫院創始人之一。在那個特殊的年代裡,鍾南山被迫放下醫學工作,去當了鍋爐工。他用斗大的鐵鍬,一鏟一鏟地挖起幾十斤的煤炭,擔起來走十幾米,甩進烈火熊熊的爐膛裡。每天要剷起幾千斤煤,在爐膛旁來回擔煤幾百趟。但倔強的他,不允許自己喊一聲苦。就這樣,多少個日子過去了。1971年9月,鍾南山離開北京回到廣州。鍾世藩老先生,為了兒子的歸來起了個大早。他催促兒媳帶著孫子,去火車站接鍾南山。而此時的鐘世藩老先生,也早已被打成“反動學術權威”,“裡通外國的資本主義分子”,被中山醫科大學革委會勒令退休了。鍾南山剛剛從北京回到廣州,就被父親教育了一通,鍾南山至今還記得,剛從北京回到家的一段時間,鍾南山總覺得,父親的眼中充滿了難解的憂慮,父親在擔心什麼呢?鍾南山不敢多問。直到有一天,父親突然向他問了一句:“南山,你今年幾歲了?”鍾南山一下子沒明白父親的意思,恭恭敬敬地回答:“36歲。”“唉,都36了,真可怕……”父親深深地嘆了一口氣,沒再對鍾南山說什麼。這一夜,品味著父親尚未說完的話,鍾南山想了很多很多,他明白父親的苦心,也知道自己都36歲了,卻還一事無成,心裡猶如翻江倒海。
許多年以後,鍾南山總是對別人說,他的醫學事業是從36歲開始的。鍾南山曾在日記裡寫道:一般人都是讚揚我的多,可父親總是批評我。父親對我的批評,其實是“愛之切”,故“苛之深”。鍾南山至今還記得,他回到廣州時,父親已年逾70,身體很衰弱,再加上眼睛不好,整個身子幾乎都貼在桌面,很吃力地寫著什麼東西。當時我們國家的基層醫院,很難用到先進的儀器,只憑靠簡單的症狀和體徵,對兒科疾病進行鑑別診斷。為了提高我國的兒科診斷水平,也為了把自己幾十年臨床經驗,總結出來留給後人,鍾世藩每天帶著放大鏡,去圖書館查閱文獻,由於眼球輻輳功能嚴重失調,視力顯著減退,在實在無法看清外文字母時,他就請館內的年輕同志幫助辨認。圖書館裡的人都知道他,每天都特意給他留了位置。就這樣,鍾世藩老先生的《兒科疾病鑑別診斷》終於寫出來了,40多萬字,寫了4年。這種對著作一絲不苟,對讀者高度負責的精神,使人深為感動。
這本書先後再版了6次,每次再版很快銷售一空,因為它很適合中國情況,尤其適用於廣大基層醫院。出了書以後,當時給了他1500元的稿酬。後來鍾南山才知道,這1500元中,700元給了幫他抄書的溫醫生,後來鍾世藩自己出錢買了40本,送給親戚朋友。鍾南山說:父親就是這樣,他對事業有著執著的追求,總是希望別人過得更好。1987年,這位深明大義的知識分子,這位偉大而又屢遭磨難的醫生,這位溫暖而又嚴肅的父親,在臨終之際特別囑咐鍾南山,千萬不要開追悼會,不要浪費別人的時間。就在生命的最後幾天,鍾世藩還和鍾南山,討論磁場是否對病毒毒性有作用。鍾南山一直記著父親一句話:“只要能為人類創造點東西,那就沒有白活。”1979年,鍾南山考取公派留學資格,前往英國愛丁堡大學進修。但英國法律不承認中國醫生的資格,導師不信任鍾南山,把2年的留學時間限制為8個月,鍾南山暗下決心為祖國爭氣。他拼命工作,取得了6項重要成果,完成了7篇學術論文,其中有4篇,分別在英國醫學研究學會、麻醉學會和糖尿病學會上發表。他的勤奮和才幹,徹底改變了,外國同行對中國醫生的看法,贏得了他們的尊重和信任。當他完成2年的學習後,愛丁堡大學和導師弗蘭裡教授,一再盛情挽留他。但鍾南山回國決心已定,他說:“是祖國送我來的,祖國正需要我,我的事業在中國!”
2002年11月,我國廣東省部分地區,悄然出現的SARS,在經歷了兩個多月的始發期後,擴散到我國內地24個省、自治區、直轄市。在全球共波及亞洲、美洲、歐洲等32個國家和地區。截至2003年8月7日,全球累計發病例數為8422例,平均病死率達9.3%。這種從未有過的,發熱和肺部感染疾病,使萬眾陷於恐慌之中。鍾南山院士果斷地意識到,這是一種新型病毒,目前尚無特效藥物,但他始終堅持在醫療最前線救死扶傷,他臨危受命,出任廣東省“非典”醫療救護專家組組長,他向廣東省衛生廳主動提出:“把重病人都送到我這裡來!”那一年,鍾南山也已67歲。鍾南山後來經常回憶,父親從小就告誡他講實話、講真話,這是父親的態度,也是自己的追求。在抗擊非典戰役中,曾經有三個“岔路口”:病原體和衣原體之爭、治療方法、疫情判斷。如果他沒有在這三個“岔路口”堅持住,也許整個廣東的抗擊非典局面,就改變了,全國的形勢就會不容樂觀。
因在抗擊非典中的卓越貢獻,鍾南山榮獲全國“五一”勞動獎章,被廣東省委省政府授予唯一的特等功,2004年4月8日,被授予國內衛生系統的最高榮譽稱號———白求恩獎章。今天,我們提及和梳理這段往事,希望它不失其時事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