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載 | 《我們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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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仨》茯苓二十五_縮混.mp34:18

來自共書君


老金家供一日四餐———早餐、午餐、午後茶和晚餐。我們住一間雙人臥房兼起居室,窗臨花園,每日由老金的妻女收拾。我既不是正式學生,就沒有功課,全部時間都可自己支配。我從沒享受過這等自由。我在蘇州上大學時,課餘常在圖書館裡尋尋覓覓,想走入文學領域而不得其門。考入清華後,又深感自己欠修許多文學課程,來不及補習。這回,在牛津大學圖書館裡,滿室滿架都是文學經典,我正可以從容自在地好好補習。

  

圖書館臨窗有一行單人書桌,我可以佔據一個桌子。架上的書,我可以自己取。讀不完的書可以留在桌上。在那裡讀書的學生寥寥無幾,環境非常清靜。我為自己定下課程表,一本一本書從頭到尾細讀。能這樣讀書,還有什麼不滿意的呢?

  

學期開始後,鍾書領得一件黑布背心,背上有兩條黑布飄帶。他是我國的庚款公費生,在牛津卻是自費生,自費的男女學生,都穿這種黑布背心。男學生有一隻硬的方頂帽子,但誰都不戴。領獎學金的學生穿長袍。女學生都戴軟的方頂帽子。我看到滿街都是穿學生裝的人,大有失學兒童的自卑感,直羨慕人家有而我無份的那件黑布背心。

  

牛津大學的大課,課堂在大學樓;鍾書所屬學院的課,課堂借用學院的飯廳,都有好些旁聽生。我上的課,鍾書都不上。他有他的必修課。他最吃重的是導師和他一對一的課。我一個人穿著旗袍去上課,經常和兩三位修女一起坐在課堂側面的旁聽座上,心上充滿了自卑感。

  

鍾書說我得福不知。他叫我看看他必修的課程。我看了,自幸不在學校管轄之下。他也叫我看看前兩屆的論文題目。這也使我自幸不必費這番工夫。不過,嚴格的訓練,是我欠缺的。他呢,如果他也有我這麼多自由閱讀的時間,準會有更大的收穫。反正我們兩個都不怎麼稱心,而他的失望更大。

  

牛津有一位富翁名史博定。據說他將為牛津大學設立一個漢學教授的職位。他弟弟K.J.Spalding是漢學家,專研中國老莊哲學。K.J.是牛津某學院的駐院研究員。富翁請我們夫婦到他家吃茶,勸鍾書放棄中國的獎學金,改行讀哲學,做他弟弟的助手。他口氣裡,中國的獎學金區區不足道。鍾書立即拒絕了他的建議。以後,我們和他仍有來往,他弟弟更是經常請我們到他那學院寓所去吃茶,藉此請教許多問題。鍾書對於攻讀文學學士雖然不甚樂意,但放棄自己國家的獎學金而投靠外國富翁是決計不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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