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和棗樹有關的故事

姥爺家有一個很老很老的棗樹,從我記事起,這棵棗樹就長在姥爺家的院子中間,幾十年了,老屋修了幾次,家裡添丁進口,兒孫長大出去奮鬥又回來,這棵棗樹還在那裡。靜靜的生長,吸收陽光雨露,沐浴日月星光。春去秋來,吐芽結果,生生不息。

這是一棵神奇的棗樹。幾十年來,每年秋天,棗樹上掛滿了紅紅綠綠的小棗。這是一棵小棗樹,接出來的棗子不大,卻非常甜。下過秋雨,叮叮噹噹的小棗上掛著叮叮噹噹的雨滴,透亮的水珠,透涼的小棗,沒那麼講究的,隨便摘一顆紅透的嚐嚐,那醉人的甜美,我此生都無法忘懷。

如今,棗樹像一位風燭殘年的老人,身姿不再矯健,面容也爬滿皺紋,歲月的侵蝕讓他低下了頭,彎下腰,再弓著背。唯一不變的,是每年入秋,不管兒孫在不在身邊,他依然如故的將果實掛在枝頭。小時候每當這個時節,家裡的大人小孩都聚集在棗樹下打棗,小時候零食少,家裡又不常買水果,就盼著姥爺家的棗子早點紅,石榴早點裂。媽媽說,這小棗,七月十五紅一半,八月十五打一半。農曆的七月十五是回姥爺家給姥姥上墳的日子。小時候我經常跟著去,不是上墳,確是站在棗樹下看看棗子是不是像媽媽說的那樣如約紅了一半。。。順便踮著腳,踩著凳子把低處的小棗摘下來往兜裡放。那些年,那麼多不成熟的青青的小棗,就留在我七月十五的記憶裡,好像就似這個日子給我的感覺,澀澀的,陰鬱著。轉眼到了中秋,等低矮的小棗都已經三三兩兩的被孩子扯掉了,打棗的好日子就來了。媽媽最先做準備工作,拿著掃帚把院子掃乾淨。那時候舅舅還年輕,他是打棗的主力,我跟姐姐妹妹翻箱倒櫃從姥爺屋裡找結實的塑料袋,別小看這一步,好幾次我都是撿了很多卻無奈攤上了中途漏掉的塑料袋讓我前功盡棄。等打棗正式開始,舅舅就會站在高處,拿著長長的杆子儘量打高處的紅透的棗子,噼裡啪啦,小棗冰雹一樣砸下來,打到身上生疼,此時的孩子是最不怕疼的,每個人拿著袋子瘋跑在院子裡,大呼小叫的搶奪落下來的小棗。大人們一般是不參與的,媽媽和姨媽也撿,卻都站在遠處,不跟我們爭搶,嘴裡還不停的囑咐:看著腳底下,不要踩壞了。這個時候,照例是有個明白人站在遠處,指揮著舅舅哪裡的棗最紅,哪邊還沒來得及打。於是,舅舅拖著長長的杆子拎著板凳滿院子開始轉。等到打完棗,媽媽和姨媽就開始地毯式收集,保證地上小棗不被遺忘。孩子們這個時候已經厭倦了收集,歡天喜地的炫耀自己的戰利品。閉上眼,耳朵裡傳來的全是笑聲,大人的孩子的,嘰嘰喳喳的亂糟糟的聲音。但是那些聲音那麼美,美到我現在想起來,耳畔多如同聽到了天籟。如今,當初跟我一起撿棗的哥哥姐姐們都已經有了自己的孩子,家裡最小的弟弟也已經十八歲了。看著哥哥姐姐的孩子跳著腳伸手去摘最低處的小棗,我好像看到了當年的自己。

我始終覺得棗樹是有靈性的,不然他為什麼選擇中秋成熟,我私心的想,這棵棗樹,就是為了在團圓佳節讓一大家子人團聚才錦上添花選擇此刻送上美食。可是漸漸的,這些年,回家的孩子越來越少了,聚在一起打棗的人也越來越少了。大家都忙,都有事,都去了不同的城市去忙自己的事,這些人,也包括我。老棗樹維繫的親情,終究是有限的。棗樹還在那裡,小棗也還掛在那裡,我們卻回不去了。我想小棗依然香甜,就如同媽媽的飯菜依然美味,爸爸的教導依然深刻,就如同姥爺的叮囑,一樣慈祥。可是我們來不及,可是我們來不及。

多想像這棵老棗樹一樣,無論枝葉伸的多遠,只要根扎的結實,葉子到老也會回到根邊上。棗樹老了,就像我的姥爺。就像我的爸媽,可能也像我。好想回到小時候,過一個一家人高高興興一起打棗的中秋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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