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是雞湯，至少我認為不是。
一
前幾天我驚喜地發現，我們初中同學群又活躍起來了。
印象裡，這群都鹹魚好幾年了。稍稍留心，發現原來是幾個在外打工的同學，因為沒有訂單，工廠放假回了老家。在老家沒事做，倒將微信群給整活了。
有個女同學，我感覺很親切。不過，15年前我去深圳出差見過後，這麼多年從沒聯繫過，忍不住加了微信，多聊了幾句。聊完後，徹底無語。
這女同學，人很聰明，當年成績很好，但因種種原因，高中沒畢業就去了廣東打工（那時候的農村女生，這種現象太普遍了）。在工廠從每月500元熬了20多年，終於熬到了5000元。
10多年前出差和她見面時，我們無話找話，聊起以前的同學，某某同學，在廣州做了小老闆；某某同學，讀了研究生，在公司做高層；那個哈喇子比米粉還長的同學，後來居然考上了公務員，牛皮哄哄的樣子。我也提出了建議：人得揚長避短，像你，做事認真人又聰明，考個文憑甚至考個會計證，換個工作肯定比現在強……
這同學當時好像很有觸動，說自己確實得好好考慮，改變一下自己。
可是，因為種種原因，她一直幹著原來的工作，一直過著以前的生活。一家人，省吃儉用甚至能攢點錢，這樣的工作和生活，成了習慣。不敢冒著失去這每月5000元的風險。
終於，熬了20多年後，將工廠給熬倒了。是哪，3個抗日戰爭都結束了，一個工廠，還怕熬不倒？
此後很多年，和這同學就失去了聯繫。直到這幾天，才知道她一直在原工廠，重複著不需要用腦子就能完成的工作。工廠放假後，她不得不回了老家，終於離開了那個工作了20多年的工廠。
啞然失笑：怎麼人到了廣東，思想卻一直停留在老家那個閉塞的小山村。
二
和這同學聊天，她說，她也有數次，想改變這種一成不變的生活。甚至10年前，有工友，想喊她回去一起開個製衣廠，說在縣城有一定的關係，製衣廠開起來了，每年接接定製的校服單，都能過得很好。
可她想了想，還是拒絕了——
我哪能去開廠啊？我就只知道做衣服。開廠萬一接不到訂單呢？我做衣服可每個月固定能賺幾千塊。
後來，那老鄉只得拉了別人入夥，現在工廠接了全縣校服的一半業務，每年能賺幾十萬。
在2008年的時候，這同學也想在深圳買房，當年她手頭攢了20來萬元，咬咬牙就可以交首付款了。可她想想，那時時機不未成熟，家裡的錢也有些不夠，萬一在這邊沒事做了，怎麼活下去？現在，她們家的存款，從20萬變成了30萬，在老家建個房子，還差10多萬。
我敢保證，如果交給她一項工作，不需要動腦子，只需要按程序做完，哪怕每天工作15小時，她都能不折不扣地完成，而且很出色。
每次有一個得到西瓜的機會，可她更看重手裡的芝麻。
三
我問她，當年說準備去考個會計證，或者考個文憑的呢？怎麼沒有了？
她說，她確實想過。但是每次臨到付出行動時，又認為看書沒什麼用，改變不了生活，也不能立即多賺錢。
不能不承認，她說的很有道理。
讀書，什麼時候可以立竿見影地賺錢了。如果看閒書，甚至還耽擱賺錢的時間——
她所在的工廠，加班按時計費，回家看一個小時的書，就少加一個小時的班，少賺了10塊或者20塊錢。
甚至看到其他同事一下班就放棄了加班，選擇下班後參加培訓，她甚至認為這些人才傻：看那些虛而空的東西，對提高工作技能有什麼好處？這樣熟能生巧的工作，需要那些破知識幹嘛。
直到這些同事慢慢換了幾茬，離開的同事，換了工種，甚至收入是她好幾倍，她才有一絲絲失落。平靜後，轉而又加入到加班中。
四
有了微信後，我會接到很多指令——唉，老同學，你不是記者嗎？你指點一下我孩子的作文怎麼樣？唉呀，老同學，我需要寫一個材料，你能不能幫我一下忙？唉呀，老同學，我和別人打官司，你可以給我寫一份上訴書麼？
我的媽呀。我怎麼就沒發現，原來我是全才，而且是免費的全才呢。
以上這些要求，除了讓我指點孩子作文，我給過孩子應該多看書的建議外，其他的通通拒絕得很乾脆，那些一而再再而三地對我發出指令，我就拉黑完事。
相反的是，一些關係很好，自己開公司小有成就的朋友，他們卻不一樣，找我或者找別人做事，總喜歡講錢，說這事你幫我做需要多少錢？如果做不了，介紹別人需要多少錢合適？
同樣開公司，但公司開著開著就倒閉了的朋友，總喜歡說的是：我們交情那麼多年了，能不能打個折啊。我們都是老同學了，就給我幫個忙就算了吧。你先幫我做羅，下次我請你吃飯好了。
我這個同學，聊著聊著就向我提了要求：能不能指點一下我小孩作文，我小孩馬上中考了，其他科目都不錯，就是作文差。
徹底無語。因為以前關係確實好，捨不得拉黑她，我只好和她直說：小孩作文，你花錢找培訓老師。我雖然寫文章，但並不懂小孩作文培訓，更何況我花時間和精力，教你孩子作文，肯定性價比不高。
她哦了一聲，然後說：原來你也只講錢不講感情啊。
我只得承認了。
談錢傷感情？可我卻認為恰恰相反，不談錢才傷感情，談錢的感情才長久。只有那些LOW逼，才會動不動就道德綁架，我們都是朋友了，你還說錢。
他們不知道的是，講錢，分清楚利益，這件事你做了，會付出多少時間和精力，會得到多少回報。而講人情，講一次就沒有了；免費幫一次，下次不管給不給錢，人家都不願意再幫了。
以後不留合作的機會了，哪裡還能掙到錢？
五
面對這個同學，哪怕是到今天，我都不否認她的優秀——
在父母身邊，是好閨女。結婚後，是好妻子，好媽媽。讀書時，成績很好，是好學生。在工廠，操作很嫻熟，是老闆喜歡的員工。
看上去，她到哪都是優秀的。
可是，她從來沒有想過，通過自己的努力，可以突破原來的平臺。作為廠妹，按件計酬，你再優秀，別人一小時做1件衣服，你一小時做3件衣服，可又能怎樣？這很難有質的提升。
可如果突破原有的平臺，哪怕是同一個工廠，換到設計部、換到業務部，成為這些部門不可或缺的骨幹，那和現在也完全不一樣。
也許，我們能給自己尷尬的現狀，能找出很多種藉口，而認為過得好的人，可以很不屑。認為他們只不過是抓住了機會而已，只不過幾年前咬牙買了房而已，只不過運氣好而已。
可是，如果認真想想，我們會發現，凡是認為有錢人靠運氣的，往往是不可救藥的傻逼。過得不好的人，才真傻逼。
轉念想想，你一個將芝麻視為珍寶，不到萬不得已不會放棄的人；平時要求看本書，立竿見影能幫你賺錢的人；樂於做著不需要動腦子就能信任的工作，捨不得一成不變的生活的人；和別人合作，認為別人收你錢傷感情的人，都能做個有錢人？那樣是不是才很沒天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