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自卑,我苦等了十三年的暗戀

我喜歡宋堯已經十三年了。

十歲那年,他搬到我家隔壁。乳白色毛衣套在淡藍色格子襯衫外,熨帖純色長褲搭配黑色小皮鞋,斯文又莊重。

雙手插在褲兜裡,站在高檔的黑色轎車前蹙眉,似有不滿地望著眼前新刷的水藍色房子。

遠看就像從畫裡走出來的王子,我抱臂痞痞地靠著門看他,察覺到我的目光,他轉頭看向我,黑色的眼睛上下打量。

因為自卑,我苦等了十三年的暗戀

那是我第一次在男孩子面前害羞。

十歲之前的我和周圍的窮孩子無異,穿著寬鬆肥大的校服揹著髒兮兮的書包在石板路上瘋跑。

宋堯的目光讓我有些難堪,他彷彿一眼看清我衣服上的油漬和鞋上的灰塵,然後衝我友好一笑,潔白的牙齒在光照下閃著我本就近視的眼。

屋內傳來酒鬼罵罵咧咧摔東西的聲音,我悻悻地走回屋裡,收拾一地狼藉。

晚上,酒鬼又提著空酒瓶去路口打酒,我躲在臥室看小人書。聽見禮貌的敲門聲,是溫柔高貴的鄰居阿姨,送來喬遷之禮,他在後邊站著,禮貌地點頭。

新鄰居手上捧著新烤的蛋糕,溫熱香甜的奶油味在我們簡陋的小屋門口飄散,勾引著我肚裡的饞蟲。

我舔舔嘴唇,禮貌道謝,並邀請他們進屋。善解人意的阿姨婉拒,拜託我:“姑娘,宋堯剛轉到你們學校,阿姨希望你能幫他適應新環境。”得到我的點頭後阿姨放心地領著他原路返回。

我小心翼翼地把蛋糕放桌上,閉眼許願。

那天是我生日,除了我沒人記得。

蛋糕還沒來得及品嚐,就被醉醺醺的酒鬼打翻在地,粗俗大罵:“老子買酒你說沒錢,居然有錢買蛋糕!”

我沒理,低頭抓起蛋糕塞進嘴裡,奶油味和麥香味在口腔裡迸發,炸的眼淚從眼角流下。

第二天,我等在宋堯家對面的樹下,漫不經心地踢著腳下的石子。

溫柔阿姨把他送出門,又朝我揮揮手,早晨的光從她背後鋪下,宛如拉斐爾的聖母。

宋堯父親是商人,投資失敗後變賣家業,帶妻兒搬來這片貧民區。他們的貴族氣質和這裡格格不入,卻也生活得自在。

宋堯背的書包很新,是我從未見過的樣式,我斜挎的碎花布書包相形見絀,手捏著捲起來的帶子,我又開始自卑。

宋堯似乎不在意這些,靜靜地陪我走過空地,樹下,斑馬線,他走在馬路外側,和我步伐一致,光照把我們的的影子不斷拉長,拉長。

課間我還跑去他的教室窗戶外偷看,他沉靜地坐在最後一排翻著書,嘈雜的教室裡他像一尊雕塑,離我很遠,那麼不真實。那群在桌椅間穿梭奔跑的孩子才是我的同類。

放學後我又提前等在校門口,假裝翻著門口地攤上的小人書,目光一直掃著路過的人群。

看到他出來,我扔下書走過去,在夕陽下陪他重複來時的路。

後來,等他成了我的習慣。

因為自卑,我苦等了十三年的暗戀

小學,初中,高中。

高中畢業後我們都沒上大學。

他東山再起的父親把他送去國外,在地球另一面的他從我的世界消失。

我的酒鬼父親胃癌住院,我攢的大學學費全部拿出來,仍然不夠他的手術費,躺在病床上的他依舊罵罵咧咧,只是中氣不足,日漸萎靡。

處理完他的後事,我找了份工作。

長期坐著的製衣廠車工工作讓我腰痠背痛,重複盯著上下攢動的車線讓視力下降得更嚴重。

閒暇時,我還是半靠在門框上往那座水藍色房子看,數十年斑駁的牆體讓房屋顯得更舊,房子對面的大樹卻愈加蔥茂,陽光被樹葉剪碎的光影灑在樹下玩耍的孩童身上,溫暖又熟悉。

因為自卑,我苦等了十三年的暗戀

恍惚中一個高大的身影站在樹下,又一步一步走向舊屋,淺藍色細條紋襯衣搭配深灰色西褲,揚起唇衝我微笑,熟悉又陌生。

我自嘲:“近視又嚴重了。”轉身回屋。

片刻,敲門聲響起。

南陌東城春草時,相逢何處不依依。

(圖片來源於網絡)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