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船 生死劫》第五章 黑雲壓城城欲摧 深夜重返ICU

2018年3月8日 星期四 生病第七天

小青蛙今天虛弱明顯,已經無法起床了。連平躺都覺得呼吸困難,讓我調整床頭稍微高一點,便於他呼吸。下面是當時視頻的截圖,虛弱蒼白,讓人心疼,連咳嗽都變得無力了。

《星星船 生死劫》第五章 黑雲壓城城欲摧 深夜重返ICU


上午,兩個號稱專家的人分別來過,我對兩人都提出“格林巴利”這個病名,讓重點考慮,也提到孩子心率低,但血壓卻高,或是腦幹接近頸部的區域有水腫,CT和核磁共振不一定能檢測到,有漏診風險。

聽完,第一個專家搖搖頭,他似乎也沒有答案,查看一會就走了。第二個專家昂著傲嬌的頭顱,聽到格林巴利,他雲淡風輕神情堅定地說:It is very unlikely to be GBS(非常不像格林巴利),否認了我的說法,這讓我氣憤又無奈。

為了補充維生素C,我泡了點檸檬水餵給小青蛙,發現他被嗆到的次數增加很多。我告知了醫護,下午吞嚥專科的醫生來看過,說已經無法正常飲食了,需要從鼻子下胃管,安排在明天。

護士送來關於

胃管的卡通介紹,讓孩子瞭解這個過程,減少恐懼。我耐心給孩子解釋著,但不敢看他那已經無力又驚恐的眼神,看一次,心被撕扯一次。

《星星船 生死劫》第五章 黑雲壓城城欲摧 深夜重返ICU


晚班護士是位年長有經驗的女士,她來查房,和我聊了一會,也發覺孩子嚴重,怕現在病房所處的位置離醫護辦公室遠,所以把小青蛙從17號病房挪到了醫護辦公室正對面21號病房。

我妹妹看著小青蛙嚴重成這樣了,心急如焚,陪在身邊。我去接電話,國內醫生朋友打來的,電話裡他的聲音溫和沉著,首先安慰我不要慌亂,要冷靜處理,解決問題最重要。接著簡明扼要地講述了他和同事們會診情況,發來他去圖書館查的資料圖片,拍的是關於格林巴利介紹那兩頁。這些細節讓我非常感動,一位有威望且非常忙碌的醫學專家,因為專業領域不同,為幫助救治小青蛙,找別科室同事會診,親自去圖書館翻查資料,非常感激,恩情永記

電話裡明確給我提出了最好的治療方法,輸入人體免疫球蛋白,計量也給了,讓我務必說服這裡醫生儘快開始用藥,即使誤診,該藥物除了提高孩子免疫力,沒有害處。但如果對症,就是在救命。

最後,他特別提醒我,防止誤吸(一語成讖,這將是明天暗黑時刻的伏筆)。

我做了筆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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掛了電話,拿著筆記,和我妹妹立刻直奔值夜班的醫生,要“拿下她”,拿到醫囑,孩子不能再等了。這位女醫生比較年輕,沒有白天那兩老“磚家”的傲慢與迷之自信。她有點懵,畢竟幾分鐘前,才拿著捧著摩卡,穿著花裙子才進到這裡。普通病區通常來說病情穩定,比較安生,醫護放鬆,家屬們也都淡定,很少有像我和我妹妹這樣急切悲慼氣勢洶洶的,與這裡氣氛不協調。

那一刻我恨不能拿出畢生所學,從醫學到遊說,按著情緒忍著悲痛,對著醫生擺事實講道理,但救子心切,我的語氣是非常堅定的,終於很快,醫生聽了我們的,開出了人體免疫球蛋白的處方。

《星星船 生死劫》第五章 黑雲壓城城欲摧 深夜重返ICU

我妹妹英明,同時提出孩子的呼吸吞嚥情況嚴重,最好轉入ICU,普通病區當然不希望收留危險的病人,給自己埋雷。有經驗的那位年長的護士很快聯繫了ICU,小青蛙剛轉入21號病房沒兩小時,就又被接回ICU了。

回到了ICU 3號房,當班的專家Liz見到我們有些驚訝,也有幾分尷尬。前晚是她帶著一群年輕醫生,在小青蛙床頭圍圈,確診為偏頭疼,轉送普通病區,現在看很顯然當初是誤診了。

Liz是急診科專家之一,看起來55到60歲左右,高個短髮、戴著眼鏡,一副無私霸氣女強人架勢,走路大踏步,腳底生風,英氣十足,果然,女人要颯起來,沒男人什麼事了。

我們也很敬重她,對面床上的小嬰兒情況危急時,她像個百戰不殆的將軍一樣,對著ICU團隊語氣堅定地下了一句命令“We must sort it out!”(必須解決),一系列措施,孩子得救。我們同病房的一群人心跟著也落地。大家都不說什麼,都每個人心裡都在為孩子祈禱,哪怕素不相識。

小青蛙在ICU落定後不久,IVIG(人體免疫球蛋白)藥物送來了,今晚4瓶,一共40g輸入,我的心踏實一點。彷彿我的孩子在戰場苦苦鏖戰已許久,我們終於送了一點救兵,來幫助他打贏這場苦難。

新西蘭是免費醫療,入住醫院這麼久,沒收到過一張賬單,甚至IVIG這樣的藥物,我本以為會是自費,做好了刷卡準備,但被告知依然在醫保範圍。我想這是我羨慕這個國家人民的地方,它很小,人也少,在世界上經常被遺忘,但它寂靜美麗地存在著,儘量給生活在這片土地上的人們以公平。

這種公平體現在,用社會資源來均貧富,比如教育、醫療和養老,維持每個人基本的生存和體面。住哪個區上哪個區的學,不管買的房子,還是租的,哪怕租了一間,一樣享受同等權利。醫療,沒錢有錢都會被救治,只是有錢人可以選擇去環境更好的私立醫院,但公立醫院出現的專家和私立醫院基本是一樣的。我在國內醫院最怕見到的不只是治不好的病,是能治卻沒錢治病的人,讓人難過。

我的一個朋友曾經告訴我,她為何了放棄在醫院工作。許多年前一個夜晚,她在腦外科值夜班,急診送來一對瘦小的打工夫妻,下班騎著電瓶車出了車禍,女人病情嚴重,頭部後側腫大,撕心裂肺地喊疼。交不起錢,醫生按規定不能給手術,男人從另一個病床上爬起來,帶著血跡的半邊臉,走到自己女人跟前,蹲下,在她耳邊用家鄉話說:“**,

忍忍,我去尋錢,救你”。

那個瘦小可憐帶著血的身影蹣跚著走了,消失在走廊裡盡頭。這個更瘦小可憐的身影在哭嚎,當我朋友從她身邊走過,她本能地抓住她的白大褂,抬頭看著她,對她說“求求你,救救我,我疼,我疼”,我朋友說她再也忍不住了,哭著去找醫生,依然被拒,並好心勸解她,孩子你太年輕,以後會看到更多,看多了就習慣了。

她含淚回到了配藥室,有些眩暈,於是從冰箱拿出一瓶冰冷的10%的葡萄糖,蜷縮在牆角,坐在個小液體箱上,擰開瓶子往自己嘴裡灌著葡萄糖液體,可這冷冷地甜,滅不掉心裡燃燒的苦。

那一刻她像可憐的賣火柴的小女孩,閉上眼睛,想象自己是位說了算的醫生,為這個病人立刻手術,不讓該死的血腫壓迫神經,讓已經夠可憐的生命更可憐,可她不是。第二眼閉上,她又幻想自己是有錢人,可以自信地問:救她要多少,我來付。可睜開眼,她什麼都不是,只是一個上晚班前,和小夥伴在小攤吃一塊五毛錢一碗的米線,分一塊肉餅的實習生,什麼都沒有。

她下夜班時,男人沒有回來,女人躺在樓道里奄奄一息地呻吟著,清晨的朝陽是無法溫暖在水磨石地上躺了一夜的她。輪休兩三天後她再次回來,女人已經不在這裡了,她去了哪裡,怎麼樣了,她都閉口不問,不敢問,不敢想。

我想對我朋友說,你若在這裡做醫生護士,只管救人,不去擔心病人能否負擔。病人和其家人在遭受疾病的同時,如果同時再遭受經濟壓力,兩重摧殘,是殘忍的。醫療是人最基本的保障,維持著生死體面。

最後是養老金的平等,國內的退休金三六九等,有人月拿幾萬,有人僅幾百,年輕時是高薪的人本身有財富積累,老了也得搶高的退休金;年輕時窮苦弱勢群體,老了難道也該保持低人一等,拿的更少。

達爾文進化理論的恐怖之處,在於它為殘忍提供了依據,使其合理化合法化。古有哥倫布航海去對土著進行搶掠燒殺,今有特權和富人階層坦然地凌駕於窮苦弱勢群體之上,定製著利己的政策。

新西蘭的退休金一個數

,不管退休前是位高權重的總理,還是超市門口躺倒的流浪漢,退休了像剛出生的嬰兒一樣,回到一個起點,每週領著一樣的退休金。勤奮富裕的人有積蓄,可以過著寬裕的生活。懶散窮苦的人沒有積蓄,但依然有生活和醫療保障。

這次小青蛙的經歷,讓我體會到,我為社會納的那些稅,做了貢獻。但在我需要的時候,的確得到了庇護與照顧,在醫院裡只需要操心孩子病情,別的都不需要去想。病人和家屬沒負擔,醫護也沒有顧慮,大家都集中在一件事,治病。

今天3月8日婦女節,翻看幾天前小青蛙寫下的:

《星星船 生死劫》第五章 黑雲壓城城欲摧 深夜重返IC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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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看著,已淚眼婆娑。我的兒,只要你好起來,恢復健康,所有你不想寫的,都可以不寫,所有你不願做的,都可以不做。你能煎一個圓圓的,胖胖的,可愛的雞蛋,我就幸福了。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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