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生命都有自己的季節
文字原創 / 雨後
科技在不斷進步，我們可以隨時吃到想吃的食物，比如冬天也可以吃到西瓜了，但有些食物，還是屬於特定的季節的，或者說在特定的季節，那些食物才更鮮美。
春天就有屬於春天的食物，香椿、春筍、蘆蒿、青團……還有我今天買到的豌豆。
這豌豆實在太嫩了。剝開豆莢，豆子還沒有滾圓飽滿。
小時候，這樣的豆子都是生吃的。連豆莢肉都可以生吃，水分很充足，甜津津的。我們那時候的吃法有些原始，就是把整個豆莢全部塞進嘴裡，然後用牙齒捋，最後用手拽出兩層薄殼，而那未成熟的豆子、外邊脆生生的豆莢肉就全部到了嘴巴里。
整個豌豆莢就只有中間那層內殼是不能吃的。它是透明的。
今天的嫩豌豆，我捨不得把豆莢肉丟棄，就手工把它從內殼上剝離下來。我坐在窗前，慢條斯理地做這件事。窗外有絲絲的春雨靜靜地飄落。
正是穀雨節氣。
去了內殼的豆莢肉，其實生吃都是美味的，脆甜的口感類似水果。如果用來炒香腸，就是最佳CP了。
也有已經成熟的比較飽滿的豆子。這樣的豌豆就只能吃豆子了，豆莢就失去了水分，全部的營養都供給了豆子，外層沒有了肉性，和內殼緊貼在一起，乾癟了。
這樣的豌豆就是超市裡賣的青豆了。
青豆是青豆，豌豆是豌豆，我一直這麼覺得。就好像黃豆是黃豆，毛豆是毛豆。前者是糧食，後者是零食。
糧食，是家家都要種來保命的東西，而零食是孩子們解饞的。豌豆是我們小時候生吃的零食。它沒有黃豆那樣重要的地位。它的種植面積和產量都很小，只有壟上的一小塊。春天，開出淡紫色的小花。能折上幾串嫩豆莢，
吃到青豌豆是非常難得的美事。
只有隔壁的老奶奶種了一壟豌豆。她經常去看那些紫色的小花，笑眯眯地望著它們。我會經常跟在她身旁。
祖母不許我跟隔壁奶奶太近乎，說她那人太考究了，愛梳洗打扮，家裡弄得太乾淨，門口柴禾堆得太整齊，搞得跟大戶人家小姐似的，
其實是丫鬟的命。
祖母沒有種豌豆，村裡人家都沒有種，所有的地都要用來種糧食啊！我當然吃到了甜甜的青豌豆，當然沒有跟祖母說。我怕祖母生我的氣呢！
雖然我也不願意回憶從前的事情，但現在，坐在窗前剝豌豆的我，像極了祖母。我漸漸活成了她那副從容而不屑的樣子。
學習古琴曲《陽關三疊》的時候，我說，古人的離別怎麼就寫得這麼美呢？老師說，那是因為古代交通不便，一分別就難再相見。難道，現代人就那麼容易相見麼？雖然我們有了汽車、火車和飛機，但實際上人和人的相遇都是機緣。
有的人再見已不相識，分別就不能再見。
我再見到隔壁老奶奶，也是一個春天。她在壟上笑眯眯地走著，頭上插滿了春天的花。她不認識我了，只笑著從我身旁走過，從此我再也沒有見到她。只知道，她的兒子死了。她，瘋了……
等把豆子和豆莢全部剝好，已近黃昏，越發地雨大風急。好些花落了。池塘的水面開始上升。有青蛙開始唱歌。更多的新綠，從枝頭，從草間萌生。
春天來得是那樣快，走得又是那樣悄然。而我，終於走到這什麼也不必追趕的暮年，就把光陰交給這一捧豌豆吧！它屬於春天。那超市裡隨時都可以買到的青豆不是一回事。
所有的生命都有自己的季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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