懟人精歐陽修的一生再一次證明了:帶刀劍而來者,必死於刀劍之下

懟人精歐陽修的一生再一次證明了:帶刀劍而來者,必死於刀劍之下

歐陽修

史書中對歐陽修的評價咋和我們學的不一樣呢?

最近熱播的《清平樂》中歐陽修的為人並不叫人喜歡。我們初中學習《醉翁亭記》時,對歐陽修的介紹好像並不是這樣的。那時候學習到的歐陽修頭戴唐宋八大家的耀眼光環,是一個集“才華橫溢”、“為人正直”、“憂國憂民”、“治學嚴謹”種種美德於一身的美男子。這是不是編劇在黑歐陽修呢?

我們去翻看一下史書,對歐陽修評價好的人多是他提攜的學生,而其他人對於歐陽修的評價多是明著好像是誇獎,但是讀起來都是皮裡陽秋,暗帶諷刺。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讓這些人對歐陽修有這種評價呢?我們少不得重翻故紙堆,鉤沉稽古,發微抉隱,去重新審視歐陽修,這對於我們增廣見識,深解人情頗有助益。

晏殊(歐陽修恩師)說:吾重修文章,不重他為人。

《邵氏見聞錄》:“晏公不喜歐陽公。”

曾慥:歐陽公一代儒宗,風流自命。詞章窈眇,世所矜式。乃小人或作豔曲,謬為公詞。敖陶孫:歐公如四瑚八璉,止可施之宗廟。

賀裳:有功於文,有罪於詩。

蔡東藩:宋臣專喜迂論,與晉代之清談,幾乎相同,其不即亂亡者,賴有一二大臣為之主持耳。英宗雖入嗣仁宗,纘承大統,而其本生父則固濮王也。以本生父稱皇伯,毋乃不倫!歐陽修援引禮經,謂應稱親降服,議固甚當,韓琦即據以定議,於稱親之議,則請行之,於稱皇稱後之議,則請辭之,最得公私兩全之道……微韓魏公諸人,宋室恐早不綱矣。蓋輿論與清談,其足致亂亡一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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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視劇中的歐陽修

與老師晏殊關係複雜

歐陽修出身寒門,由寡母撫養長大。也許是童年生活不甚如意,養成了他偏激的性格,他自己也承認,曾經說過“某性自少容” ,“只是劣性剛褊,平生吃人一句言語不得”

他曾兩次科舉不第,後來遇上了他的江西老鄉晏殊為會試考官,愛惜他的才華,點了他的省元。但在殿試時,宰相呂夷簡傾向於王拱辰,點了王拱辰的狀元,歐陽修被擠出一甲,排在第十四名,位列二甲。對於一個兩次重考生來說,這已經不錯了。考上進士之後,歐陽修又被參知政事薛奎榜下捉婿,成了副宰相的女婿,這場富貴固然有歐陽修自己的才華,但是沒有晏殊的賞識,是萬萬不行的,所以歐陽修一直對晏殊執弟子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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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殊

考試的時候,是隻看卷子的,後來經過相處,晏殊可能是看出了歐陽修的性格缺陷,不是很喜歡歐陽修,就一直沒有提拔他。歐陽修就在宋朝最低的從九品下的文官職位上,一待就是四年。歐陽修就對這個恩師有了不恭之心,他的嘴原本就不好,啥話都敢說,就有了幾次罵老師的公案。

晏殊這個人不但文章寫得好,而且很聰明,情商高。他十四歲考中進士,在紛繁複雜的朝局中,五十年間太平無事,沒有兩把刷子能行麼?平時他表現的優遊恬淡,但是關鍵時刻卻把握事情的本質,扭轉局勢,這一點是歐陽修做不到,也看不透的。

元寶元年,李元昊建立西夏後,開始對宋進行戰爭。在三川口之戰、好水川之戰、麟府豐之戰、定川寨之戰等四大戰役,殲滅宋軍西北精銳數萬人。當時的情況已經非常緊急了,晏殊獻策四條:

1、撤消內臣監軍,使軍隊統帥有權決定軍中大事;

2、招募、訓練弓箭手,以備作戰之用;

3、清理宮中長期積壓的財物,資助邊關軍餉;

4、追回被各司侵佔的物資,充實國庫。

迅速穩定了戰局,加上范仲淹,韓琦,龐籍等人的努力,宋與西夏暫時進入相持階段。我們知道,宋朝之所以邊境不寧,主要是宋朝的祖訓“守內虛外”,防自己人跟防賊一樣,對於外敵反而不上心,能用錢搞定就用錢,只要不立時亡國就行。這種情況是晏殊沒有辦法改變的,若要改變這種情況,就要揭皇帝的逆鱗。別看宋仁宗平常一個窩囊樣,誰敢動這個原則,仁宗處理起來是不會手軟的。晏殊很清楚這一點,在此處他不能有所作為,只能寄情詩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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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陽修下次來,就把他趕走,說我在憂國憂民,沒工夫見他

西園賦雪事件

但是歐陽修是不管這個的,他看不慣誰就罵誰。北宋魏泰所寫的《臨漢隱居詩話》裡記載了這樣一件事:

慶曆年間,晏殊為樞密使,當時西夏戰事未定,其實也定不了,北宋就沒有滅西夏的心。有一天歐陽修和陸經去拜訪晏殊,因為下雪,晏殊出於好意,請他們二人喝酒驅寒。歐陽修竟然做了一首詩諷刺老師晏殊,只知道喝酒不關心國事!這件事搞得晏殊很不高興,說韓愈不滿意裴度宴客,也沒說出這麼難聽的話來!

歐陽修不但沒有生出慚愧心,還是把這首詩傳出去了,給晏殊的名譽造成了很大的損害。這個事做得有些不地道。可晏殊也沒跟他太計較,慶曆三年,又舉薦他做了諫官。誰知當了諫官的歐陽修又數度跟晏殊對著幹,晏殊“苦其(歐陽修)論事煩數,或面折之”

《隱居詩話》雲:“晏元獻殊作樞密使,一日,雪中退朝,客次有二客,乃歐陽學士修、陸學士經,元獻喜曰:‘雪中詩人見過,不可不飲也。’因置酒共賞,即席賦詩。是時西師未解,歐陽修句有‘主人與國共休慼,不惟喜樂將豐登,須憐鐵甲冷徹骨,四十餘萬屯邊兵。’元獻怏然不悅,嘗語人曰:‘裴度也曾燕客,韓愈也會做文章,但言園林窮勝事,鐘鼓樂清時,卻不曾恁地作鬧。’”

那是不是歐陽修真是因為關心國事而不喜宴飲呢?我給你們講一件類似的事,你們自己比較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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傲燥的性格

歐陽修剛參加工作時,當得是西京(洛陽)留守推官,從九品下的芥末籽小官。范仲淹也當過這個官,但是歐陽修和范仲淹不一樣,他不好好工作,整天和尹師魯、梅聖俞、楊子聰、張太素、張堯夫、王幾道一起飲酒聚會、寫文章,以至於自己的文章在洛陽城漸漸有了名氣。

他的上司錢惟演愛惜他的才華,也不大管他們,但也不能太不像話了,整天不來上班,來上班就喝的醉醺醺的,成什麼樣子!於是就想著勸勸他,話說的不是很嚴厲,就啟發性地說:“寇準寇萊公之所以取禍,是因為晚年奢侈,宴飲過度啊。”上司說這個話沒毛病啊,敲打敲打還不準了?歐陽修上來就懟上:“寇萊公的過錯跟宴飲沒有關係,而在他年紀大了不知道退休!”

哎呀!你說說這個人還知道好歹不知道。錢惟演這個人是有點問題,有阿附丁謂的汙點,好歹他是惜才的,對於歐陽修這些人還不錯,現在也七十多歲了,又是歐陽修的上級,你不好好上班,領導批評批評你,你就蹦出這麼句來,你說氣人不氣人。也是錢惟演好脾氣,不跟他計較,擱現在,他的腳早被擠成三寸金蓮了。

《澠水燕談錄·卷四識才》:

天聖末,歐陽文忠公文章三冠多士,國學補試國學解,禮部奏登甲科。為西京留守推官,府尹錢思公(錢惟演)、通判謝希深皆當世偉人,待公優異。公與尹師魯、梅聖俞、楊子聰、張太素、張堯夫、王幾道為七友,以文章道義相切劘。率嘗賦詩飲酒,間以談戲,相得尤樂。凡洛中山水園庭塔廟佳處,莫不遊覽。思公恐其廢職事,欲因微戒之。

一日府會,語及寇萊公,思公曰:“諸君知萊公所以取禍否?由晚節奢縱、宴飲過度耳。”

文忠遽曰:“宴飲小過,不足以招禍;萊公之責,由老不知退爾。”

坐客為之聳然,時思公年已七十。

當年他自己整天喝酒宴飲,他自己不說,人家說他,他張口就懟。等到晏殊請他喝兩杯的時候,他又端起架子來,斥責老師只知宴飲,不問國事!這根本不是宴飲不宴飲的事,他就是這樣愛唱反調的人,不抬槓不自在。

後來晏殊說:“吾重修文章,不重其為人。”

歐陽修就針鋒相對地說:“晏公小詞最佳,詩次之,文又次於詩,其為人又次於文也。”

我看到這個地方,對歐陽修的人性不知道做什麼評價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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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鬱悶

與晏相公書

皇祐元年,歐陽修因為慶曆新政失敗,被貶潁州,他又腆著臉給恩師晏殊寫信,但是這封信寫的,任叫誰看了也不舒服的。

《欽定四庫全書·文忠集卷九十六·表奏書啟四六 ·與晏相公書》:
春暄,伏惟相公閣下動止萬福。修伏念曩日相公始掌貢舉,修以進士而被選;及當鈞衡,又以諫官而蒙獎擢。出門館不為不舊,受恩知不為不深。然而足跡不及於賓階,書問不通於執事。豈非飄流之質愈遠而彌疏,孤拙之心易危而多畏?動常得咎,舉輒累人,故於退藏,非止自便。今者偶因天幸,得請郡符。問遺老之所思,流風未遠;瞻大邦之為殿,接壤相交。因得自伸懇悃之誠,庶幾少贖曠怠之責。伏惟相公朝廷元老,學者宗師,尚屈蕃宣,行膺圖任。伏惟上為邦國,倍保寢興。企望旌麾,無任激切。

信的開頭感激了晏殊兩次提拔,然後表自己的心:“出門館不為不舊,受恩知不為不深”,許他是忘了“西園賦雪”的事了?接著就開始抱怨:

“然而足跡不及於賓階,書問不通於執事”,呵呵,誰敢跟你這貨來往?保不齊什麼時候,一拉臉子,就捱上罵了。

再者就說自己內心的惶恐:“豈非飄流之質愈遠而彌疏,孤拙之心易危而多畏?”老師難道你不愛我了麼?接下來又有些嗶嗶嗶嗶,拍一些日常馬屁:“伏惟相公朝廷元老,學者宗師,尚屈蕃宣,行膺圖任。伏惟上為邦國,倍保寢興。”呵呵,如今倒黴了,想起朝廷元老,學者宗師來了,想起讓老師“倍保寢興”來了,慶曆新政的時候,跟老師對罵的那個勁頭了?

最後他寫這個信的目的是什麼呢?他要“企望旌麾”,他在潁州怎麼望得見晏殊的旌麾?那不得調回汴梁去才能看見?

這一封《與晏相公書》真是把歐陽修的嘴臉暴露得一無所遺了。怕他博名利的心思與為民為國的心思一般重了。

晏殊情商那麼高,也掩飾不了內心的厭惡,收到信的時候,他正在宴客,他隨即著人現場寫回信,了了數語便把他打發了。在場的客人提醒晏殊,歐陽修頗有文聲,這樣敷衍有些不合適吧。晏殊冷冷地說:回覆一個門生而已,這樣已經算瞧得起他了。

客曰:“歐陽公有文聲,似太草草。”晏公曰:“答一知舉時門生,已過矣。”

但是當年,歐陽修還是回到了汴梁,任翰林學士。等到至和二年正月,晏殊去世,歐陽修給晏殊寫了三首輓詩,其中一首的開頭就是“富貴優遊五十年,始終明哲保身全”。有的人說這是歐陽修褒獎晏殊的話,看看歐陽修平常懟人的勁頭和他們兩個的恩怨,這兩句話還能看出褒獎來?我不得不佩服此人的理解能力了。哎!歐陽修啊歐陽修,你要真對你恩師有什麼怨氣,私底下發發牢騷也就罷了,還要在人家辦喪事的時候,寫這種皮裡陽秋的輓詩。看著模稜兩可,實際就是仗著自己的文筆好,在這個地方抖機靈,撒怨氣。做人,這樣真的好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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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陽修

口不擇言,辱罵諫官高若訥

歐陽修中進士以後,當得是西京留守推官,級別是第二十七級,相當於現在的辦事員,連科員都不是。范仲淹也當過類似的官,人家兢兢業業幹好本職工作,是以工作成績升成正七品文林郎的。歐陽修是不走這條路的,他自己是推官,自己也不去管本職工作,整天和一幫人琢磨寫文章。他自己也確實有才華,文章寫得一團錦繡,還搞出一個古文運動,令唐末五代以來的文風一大變,論起來這也是個工作成績,可總叫人覺得不走正道。宋朝重視文學,所以歐陽修得以劍走偏鋒獲得成功,四年以後,也升成了正七品的宣德郎,並且調回了汴梁任館閣校勘,參與編修《崇文總目》的工作。

這個正七品的小官對於性格燥進的歐陽修來說,那算得了什麼呢?在此期間他又廣交文友,尤其是明道二年廢黜郭皇后時,朝廷成長起來的臺諫勢力,他們敢於直言,對抗宰相呂夷簡,正合了自己的脾性。仁宗在劉太后去世之後,急切地想培植新勢力來平衡劉太后的舊臣,就給了這些激進的年輕人以成長的機會。

懟人精歐陽修的一生再一次證明了:帶刀劍而來者,必死於刀劍之下

仁宗

但是舊勢力都是根深蒂固的,年輕的仁宗哪有那麼容易連根拔除?他所要達到的目的也許只是敲打敲打,讓老臣子聽話罷了。晏殊等聰明人對此事早洞若觀火,慶曆新政時一言不發,保持沉默,冷眼看著歐陽修等人為新政奔走呼號。很快慶曆新政就落下帷幕,范仲淹因為和宰相呂夷簡斗的不可開交,被貶饒州。

革新派就開始了對范仲淹的營救,歐陽修也沒閒著。搞笑的是,他沒有像太子中允

尹洙那樣,表示自己和范仲淹是一夥的,願意一起降官貶黜,反而對一直保持中立、沒有什麼背景的高若訥展開了攻擊。

高若訥這個人還是不錯的,他以前在商河縣當縣令的時候,分有職分田。按例要老百姓服徭役來給他耕田,他愛惜民力,不擾民耕,就把職分田撂荒了。在諫官任上也本本分分,只是慶曆新政不符合他的為政理念,他就選擇了中立,不發言。歐陽修就揪著他不放了,就好像打群架的時候,自己不能站著不動手比自己壯的又不敢惹。只好從圍觀群眾裡找一個看著好欺負的,暴揍一頓,以顯示自己的威猛。

《宋史·高若訥傳》:“仲淹剛正,通古今,班行中無比。以非辜逐,君為諫官不能辨,猶以面目見士大夫,出入朝廷,是不復知人間有羞恥事耶!今而後,決知足下非君子。”

歐陽修的邏輯就是:范仲淹多好的一個人,你咋不幫我們說話?你真不是個人!你有什麼臉站在朝廷上?“不復知人間有羞恥事耶!”

歐陽修這一頓嘴炮轟炸,把這個高若訥整的一愣一愣的。我怎麼就不要臉了?我怎麼就不知羞恥了?我只想安安靜靜地吃個瓜,我就不要臉了?朝廷裡那麼多不要臉的,怎麼偏說我?你咋不去說晏殊不要臉?真是氣死個人!但是高若訥的脾氣也不願意跟他掰扯,回頭就把這封信給了仁宗看:“爸爸,你看,他欺負我。”

仁宗現在看著形勢也差不多了,就安慰高若訥:“你乖啊,看我給你報仇。”於是歐陽修就被貶成了夷陵縣令(今湖北宜昌)。你說你何苦來的,人家招你惹你了,你就這樣亂咬人。說實話,看了這幾件事,就不喜歡歐陽修了。但是你們知道吧,他接下來還做了更過分的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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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執中

攻擊宰相陳執中,務必要皇帝罷相,知諫院範鎮維護秩序,歐陽修又把槍口對準範鎮

歐陽修的文筆好,行文狠辣,對於同僚中與自己政見不同的從來不手軟。

陳執中因為在立仁宗為儲君的時候,出過力,為仁宗所寵信。皇祐五年拜相,在中書八年,“人莫敢幹以私,四方問遺不及門”,為官還是比較清廉的。但是陳執中不喜歡燥進之士,尤其討厭歐陽修,他在知陳州的時候,歐陽修上門拜訪,陳執中就拒而不見,歐陽修就瞄上他了。

陳執中自己沒什麼小辮子揪在歐陽修手裡,但是沒辦法天天看著自己的家人。在至和年間,陳執中的小妾張氏責打婢女迎兒,打的太狠了,一下子打死了。歐陽修一聽這個就來勁了,要以此整倒陳執中,對皇帝上說:“不學無識、諂邪狠愎之執中”、“執中為相,使天下水旱流亡,公私困竭,而又不學無識,憎愛挾情,除改差繆,取笑中外,傢俬穢惡,流聞道路”、“對言事者即諫官,要察其忠;對宰相即陳執中,要知其惡;對自己即仁宗本人,要悟己非。”“陳執中為相,嬖妾殺婢,御史劾奏,欲逐去之”。

無非就是要擠兌仁宗務必要將陳執中罷相,我是諫官、忠臣;陳執中有惡,他不配當宰相;你維護陳執中就有己非。他為了扳倒陳執中,對陳進行了才能、人格、政績的詆譭,但是沒有一樣是有真憑實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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範鎮

為人正直的知諫院範鎮就看不下去了,上了一本說:“今陰陽不和,財匱民乏,盜賊滋熾,獄犴充斥,執中當任其咎。若因一婢逐宰相,非所以明等級,辨堂陛。”

範鎮的意思是陳執中是宰相,這幾年國家沒治理好,您要看他不信,就用正常的程序對他追責,這個個可以有,我不管。但是因為他小老婆失手打死奴婢這種事,就罷黜宰相,這叫恁麼回事?

人家範鎮說的沒錯啊。可歐陽修就不讓了,立刻把槍口對準範鎮,他也不接範鎮的茬,直接跟皇帝說:

“而邪佞之臣得以因隙而入,必有希合陛下之意者,將曰執中宰相,不可以小事逐。”

嗯嗯,真有道理,別人一逆著你說話就成了“邪佞之臣”了,天底下就你一個大忠臣,滿意了?這種人簡直太可怕了。不是說什麼君子不君子的事了,這樣毫無做人、說話原則的勁頭,有點小人的樣子了。

而且讓人可氣的是,就是這個歐陽修口中的“邪佞之臣”範鎮,剛剛在一年之前保護過歐陽修。歐陽修在慶曆新政失敗後,被貶十年,剛回到京城。守舊派的王素怕歐陽修回到京城會受到重用,又想著把他貶為同州刺史。範鎮愛惜歐陽修的才華,上書皇帝將歐陽修留在汴京,這才讓歐陽修鹹魚翻身。此時歐陽修就好好“報答”了範鎮的保護之恩!

《宋史·範鎮傳》雲:“鎮清白坦夷,遇人必以誠,恭儉慎默,口不言人過。臨大節,決大議,色和而語壯,常欲繼之以死,雖在萬乘前,無所屈。篤於行義。”

歐陽修死後,範鎮寫了《祭歐陽文忠公文》,裡面卻沒有一個字提歐陽修辱罵自己的事,再去看看歐陽修給老師晏殊寫的輓詩。這真是“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扔。”歐陽修這個人性跟範鎮比起來,怎麼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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汙衊包大人真是不能忍

最讓人不能容忍的是無端攻擊包拯和狄青

《論包拯除三司使上書》事件

嘉祐四年三月,宋仁宗下旨讓包拯擔任三司使一職,掌管全國錢穀出納、財政收支,類似現在的財政部長的位置,油水很肥。就在包拯準備上任的時候,歐陽修又出來狂吠了,對包拯進行人身攻擊。他又發揮了寫文章的專長,洋洋灑灑寫了一大篇《論包拯除三司使上書》,大談才能、名節、廉恥,攻擊包拯“學問不深,思慮不熟,而處之乖當”不堪重任,又假惺惺地說,包拯素有直節,萬一他幹不好豈不是壞了他的名聲?

呵呵呵,我實在不知道應該怎麼評價這個人的無恥了。

《論包拯除三司使上書》部分內容:

自陛下臨御以來,實為盛德,於朝廷補助之效,不為無功。今中外習安,上下已信,纖邪之人,凡所舉動,每畏言事之臣。時政無鉅細,亦惟言事官是聽。原其自始,開發言路,至於今日之成效,豈易致哉?可不惜哉?夫言人之過似於微訐,深人之位似於傾陷,而言事之臣得以自明者,惟無所利於其間爾,而天下之人所以為信者,亦以其無所利器。今拯屏逐二臣,自居其位,使將來奸佞者得以為說,而惑亂主聽。今後言事者不為人信,而無以自明,是則聖明用諫之功,一旦由拯而壞。

況如拯者,少有孝行,聞於鄉里,晚有直節,著在朝廷,但其學問不深,思慮不熟,而處之乖當,其人亦可惜也。伏望陛下別選材臣為三司使,而處拯他職,置之京師,使拯得避嫌疑之跡,以解天下之惑,而全拯之名節,不勝幸甚。

臣叨塵侍從,職號論思,昔嘗親見朝廷致諫之初甚難,今又復見陛下用諫之效已著,實不欲因拯而壞之者,為朝廷惜也。臣言狂計愚,伏俟誅戮。

歐陽修為何要攻擊包拯呢?在這篇上書中也有所提及,就是因為包拯彈劾了上兩任三司使張方平、宋祁,而這兩個人正是歐陽修一黨,宋祁和歐陽修還一起修過《唐書》,兩個人感情很好。包拯彈劾三司使完全是出於公義,在包拯彈劾完三司使之後,宋仁宗實在找不到合適人選,才讓包拯擔任三司使的。這在歐陽修口裡就成了陰謀論了,整出一個罪名來:蹊田奪牛,說是包拯為了自己當三司使這個肥差,而彈劾的前任!這種事完全就喪失做人底線了,為了替自己人出氣就要公報私仇,誣陷包拯,還有點正義性麼?

把包拯氣的直接請假在家,不去上任了,並向仁宗請辭三司使。可是仁宗還沒糊塗到這個份上,駁回包拯的辭職信,等了好久,包拯消了氣,才去上任的。

懟人精歐陽修的一生再一次證明了:帶刀劍而來者,必死於刀劍之下

狄青也死在歐陽修手裡

三道上書罷黜狄青

“話是殺人刀,酒是色媒人”,上面這些例子還只是叫當事人氣的幾天吃不下飯去,但是時間久了,噴的人多了,就要出人命的,這個罪過就大了。

宋朝是個抑制武將的王朝,出個能打的武將不容易,狄青就是上天賜給宋朝的一名守衛邊關的大將,他最後就死在歐陽修手裡了。

狄青出身寒門,因代兄受過,刺配充軍。開始時只是一名騎兵,因作戰勇猛,而逐級升遷。西夏犯邊時,宋軍多怯懦,狄青自做先鋒,披頭散髮,面帶銅覆,衝殺敵軍,所向披靡。守邊四年,經歷大小二十五戰,陷金湯城,奪宥州城,襲崑崙關,屠砽咩、歲香、毛奴、尚羅、慶七、家口等部,使宋軍一挽頹勢,西夏重提議和。

憑藉軍功,狄青一路升為樞密使。於是歐陽修等人就看不過眼去了,開始編造一些謠言,抹黑狄青。傳言他家“狗生角,且數有光怪”,暗示他有不臣之心。

接著歐陽修就一連上書三道《上仁宗乞罷狄青樞密之任》、《上仁宗論水災》第一狀、《上仁宗論水災》第二狀來誣陷狄青。歐陽修沒有任何證據,只是用莫須有的“天人感應”這種滑稽的理由。《上仁宗乞罷狄青樞密之任》中說狄青可能有不忠之心;說狄青臉上有“

黥文”,是個小人;說狄青立的功勞是“薄立勞效”;說狄青沒有文化“易為扇誘”;說狄青“身應圖讖,或言其宅有火光”,勸仁宗“早決宸斷,罷青機務,與一外藩”。歐陽修也說狄青“未有顯過”,我抓不住你的把柄,沒有任何證據,反正就是覺得你要造反,我就可以告你。這叫啥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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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宗之仁乃婦人之仁

仁宗第一次沒吭聲。

接著歐陽修又上了《上仁宗論水災》第一狀、《上仁宗論水災》第二狀,越說越邪乎,反正最近發生的天災“至於王城京邑,浩如陂湖,衝溺奔逃,號呼晝夜,人畜死者不知其數。其倖免者,屋宇摧塌,無以容身,縛棧露居,上雨下水,累累老幼,狼藉於天街之中……”都是狄青惹出來的,為了“必當思宗廟社稷之重,察安危禍福之機,追已往之闕失,防未萌之息害”,皇帝必須做兩件事:一件是立儲君;一件是罷免狄青。

這個不是瞎扯的事麼?

但是輿論造起來了,皇帝終究要考慮一下,況且皇帝心裡本來就有點嘀咕。嘉祐元年,狄青被免去樞密使之職,出判陳州。狄青是個武人出身,直腸子、暴脾氣,哪受得了這樣的氣?第二年二月,狄青嘴生毒瘡,三月,抑鬱而終。就這麼一個能打能殺的武將活活叫歐陽修憋屈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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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禧

歐陽修是唐宋八大家,我若說他不是,恐怕難以叫人質疑。“清初散文三家”之一的魏禧對歐陽修有一段評論,可供大家參考:

公為人正直和平,而遇事敢言……而政事之闕失、人之賢不肖,則知必言,言必盡,而其言直切而婉,至反覆而不窮。其移人之性情入人之深,為前古奏議所未有。吾則所特不滿公者,在論包拯、狄青二事。拯劾去二三司使,而已居其位,於形跡不無嫌疑。然拯豈貪美官,敗人以自成者?公亦當出一二言為拯迴護,何至謂其不知廉恥,壞國家之紀法以重詆賢者,而推致其罪乎?至論狄青,則又甚。青立大功,為當世名將,公既多鄙夷不屑之辭,而小心謹慎,朝野共知,公則曰“今雖未見顯過”,是隱然以其心為不可問也。又曰“外人謂青用心有不可知,此臣所不敢決”,是顯然以青為叵測也。至採身應圖讖,宅有火光,無稽之訛言以聳動主上,而又引朱泚以為證。其後又因水災並建皇嗣 極 言。

噫!幸其君為仁廟耳,使遇漢景、宣,唐肅、徳,則公一言殺青而有餘,而青滅族之禍固已不旋踵矣。而其間則仍為一二護青之語,操縱出入之間似乎持平,而實深文巧詆以中人於深禍,而自脫於小人。吾則以為險狠陰猾,若古小人害君子之術,而又工焉者,蓋莫甚於此也……言之狼戾如此。噫!斯言也,則甚矣。

懟人精歐陽修的一生再一次證明了:帶刀劍而來者,必死於刀劍之下

歐陽修

毫無底線地對人進行人身攻擊,最終自食其果

為了對付異見之人,歐陽修以筆為刀,不但從學識、能力上否定對方,還要用隱私攻擊別人的人格,以達到打擊報復的目的。南宋王銍《默記》中記載:

“歐陽文忠慶曆中為諫官。仁宗更用大臣,韓、富、範諸公,將有大為。公銳意言事,如論杜曾家事,通嫂婢有子,曾出知曹州,即自縊死;又論參知政事王舉正不才;及宰臣晏殊、賈昌朝舉館職凌景陽娶富人女,夏有章有贓,魏庭堅踰濫,三人皆廢終身。如此之類極多。”

歐陽修可謂是劣跡斑斑,但是有一句話叫做“帶刀劍而來,必死於刀劍之下”,歐陽修對他人毫無底線攻擊,也擊毀了別人攻擊他的底線。

歐陽修有個妹妹嫁給了張龜正(好名字)做繼室,但是還沒有生下孩子,張龜正就死了,只有張龜正前妻生了一個女兒張氏。歐陽修妹妹帶著這個張氏女來投奔哥哥,歐陽修就把她倆留下照顧了。等張氏長大後,歐陽修就把她許配給了自己的侄子歐陽晟。

原本是沒有什麼問題的,可是這個張氏不檢點,同家僕陳諫(好名字)私通之事敗露,被鎖拿到開封府審訊。當時的開封府尹楊日嚴被歐陽修懟過,這下楊日嚴可逮著歐陽修的小辮子了,連哄騙帶咋呼,居然審出張氏未出嫁時就跟歐陽修有染的口供來。口供傳到朝堂上,這下子可炸了鍋了,被歐陽修懟過的人“有仇的報仇,有冤的報冤”,紛紛上表彈劾歐陽修,宰相賈昌朝

還暗示楊日嚴趕快斷成鐵案,務必要整垮歐陽修。

後來仁宗只是把歐陽修貶到了滁州,並沒有深追究這個事,歐陽修就是在滁州寫下了《醉翁亭記》,這是他第一次被誣陷。

懟人精歐陽修的一生再一次證明了:帶刀劍而來者,必死於刀劍之下

治學嚴謹的歐陽修

歐陽修在外面轉悠了十年之後才回到朝廷。按說吃了虧了,他應該收斂一下,回去之後,跟同事處好關係。不家,他偏不,上面提到的彈劾陳執中、懟範鎮、誣陷包拯、構陷狄青的事就是在他回到汴梁城之後做的,他不但不總結教訓,還變本加厲了。於是他第二次的回報就來了。

治平四年,神宗剛剛登基。歐陽修的妻弟薛宗孺因為與歐陽修有私人恩怨,出來揭發歐陽修跟兒媳婦有染。因為英宗時,歐陽修因為濮議之爭得罪了臺諫,大家恨他恨得牙根癢癢,正愁沒有把柄搞他。這次是他小舅子出來揭發,一定要好好利用,御史蔣之奇對歐陽修第一個發起了進攻,接著其他御史風聞言事,一個個上本參奏歐陽修私德不淑。這個事都不需要證據,歐陽修那麼大年紀了,還鬧出這種事來,丟人不丟人。雖然沒有證據,但大家都相信無風不起浪,就像他誣陷狄青一樣,不需要任何證據。走到哪,人家都在背後挑大拇哥:“這老頭身體真不錯”。他老臉往哪裡擱啊!歐陽修辭了好幾次職,神宗也不同意。

雖然沒有立時將歐陽修罷免,但是他也當不上宰相了,等王安石實行變法時,他這個仁宗皇帝的革新派,又成了頑固派,出來阻撓青苗法的實行。

熙寧四年,歐陽修退居潁州,熙寧五年,在家中去世。這懟人的一生好歹算是結束了。

懟人精歐陽修的一生再一次證明了:帶刀劍而來者,必死於刀劍之下

蘇軾

歐陽修的影響:宋人議論未定,而金兵已渡河矣!

歐陽修這麼愛懟人,把人都得罪光了,他身後的評議之所以不是全部負面的。一方面是因為他在文學上的確是做出了很大的貢獻的;另外一方面是嘉祐二年,歐陽修擔任禮部貢舉的主考官,錄取了蘇軾、蘇轍、曾鞏等人,其中的二三十人今後的文學成就巨大,幾乎包攬了北宋的文壇話語權。他們沒有想歐陽修對晏殊那樣,對歐陽修只有感恩之情,為尊者諱而已,怎麼會去批判他呢?

蘇軾評歐陽修:

三過平山堂下,半生彈指聲中。十年不見老仙翁,壁上龍蛇飛動。欲弔文章太守,仍歌楊柳春風。休言萬事轉頭空,未轉頭時皆夢。論大道似韓愈,論事似陸贄,記事似司馬遷,詩賦似李白。

王安石評歐陽修:

如公器質之深厚,知識之高遠,而輔學術之精微,故充於文章,見於議論,豪健俊偉,怪巧瑰琦。其積於中者,浩如江河之停蓄;其發於外者,爛如日月之光輝。其清音幽韻,悽如飄風急雨之驟至;其雄辭閎辯,快如輕車駿馬之奔馳。

歐陽修在世時,並不以懟人為恥,反而覺得自己勝利了很得意,還把這些懟文收集成文集,所以我們今天才得以看到事情的原貌。

歐陽修的文學成就確實很高,一直到今天我們還要背誦他的文章,從中吸取有益的養分。但他在宋朝的政治上的影響卻不那麼好。作為一代文宗,在慶曆新政中,他開啟了毫無底線地攻訐之風,對於異見者的攻擊已經脫離了講道理的方向,“唯勝是求”

,可以不擇手段。這種攻訐,逐漸演變成“好議之風”,相同政見者互相維護,雖無朋黨之名,卻有朋黨之實,在王安石變法時,又演化為“熙寧黨爭”,這一切都從“慶曆新政”而始,極大削弱了宋朝的內部團結。

宰相劉沆說:“自慶曆後,臺諫用事,朝廷命令之出,事無當否悉論之,必勝而後已。又專務抉人陰私莫辨之事,以中傷士大夫。”

最後,歐陽修這個始作俑者,也自食其果,將前程斷送在他人的攻訐之下。

這還不算完,好議之風一直持續不斷,直到北宋滅亡,“宋人議論未定,而金兵已渡河矣”!為國為家者,豈不扼腕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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