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族制度下女性的悲劇是社會完全男權化的必然結果

《白鹿原》| 宗族制度下女性的悲劇是社會完全男權化的必然結果


《白鹿原》作為一部史詩性的經典著作刻畫了許多典型的人物形象,其中男性角色是整本書的脊樑,支撐著書中故事的始終。但是作為故事“靈魂”的女性形象則是小說的點睛之筆。在小說中作者對女性的刻畫除了他賦予希望的新女性白靈之外,其他那些苦命的女子無一例外都在宗族制度下的男權社會里,被同化、被毀滅、被吞噬,以悲劇作為一生的結局。

這些女性的悲劇在小說開頭以白嘉軒引以為自豪的那句話“一生裡娶過七房女人”揭開了序幕。他所娶的女人一個接一個死去,但是她們卻像“糊窗戶的紙,破了爛了揭掉了再糊一層新的。”她們的生命賤如草芥,完全沒有自我,只是做為男人的附屬品而存在。

在這個制度下,作為女性不管她們以何種形式生存都逃不過悲劇的一生。她們因理所應當地接受而成為封建倫理制度的幫兇;她們因不敢反抗而默默忍受,然後被自己內心的矛盾撕裂悲慘死去;她們因敢於追求自我,衝破族制而被禮法所不容,最終仍逃不過一個“死”字。這個結局都是男權社會的必然結果。下面我們就以白趙氏、田小娥、鹿冷氏為例來看看男權社會中的女性是如何演繹她們艱難悲慘的人生的。


《白鹿原》| 宗族制度下女性的悲劇是社會完全男權化的必然結果


白趙氏:做為封建倫理制度的幫兇,狐假虎威一生卻最終死於自己內心的堅守

在封建社會的小農經濟下,勞動能力弱的女子只有通過依附於男人和維護執行男人們的權力來實現自己的價值。她們不僅自己甘當男人生活中的奴隸,以男人為中心,完全失去自我,還自覺自願地當著男人們的幫兇,用男人們慣用的標準和手段去對待其他的女性。她們時刻在上演著”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的悲情戲碼。

在小說中這種“女人只為難女人”的傻女人的典型代表是白趙氏。白趙氏的正式出場是在白家的老族長去世以後。男性權威人物的死去讓白趙氏堂而皇之地成為把封建禮制傳承給下一代男性的操持者。她為了完成老族長的遺願,在白嘉軒屢次死妻不想再娶的情況下,表現了謎一樣的執著。在白趙氏的眼裡那些接二連三死去的媳婦遠沒有給白家傳宗接代重要。她們被白趙氏看作是一層層舊了壞了就被揭下來扔掉的糊窗紙。她一邊不斷地給白嘉軒洗腦,灌輸這種思想,一邊不容置疑地賣房賣地為白嘉軒續絃來給白家延續香火。此時只知道維護男權的白趙氏早就忘了自己也是一個女人。她生長在這樣一個被男性話語權填滿的社會中,被壓迫,被同化,最終成為了男權的自覺維護者。


《白鹿原》| 宗族制度下女性的悲劇是社會完全男權化的必然結果


終於白嘉軒成為了男權社會合格的繼承者,白趙氏稍微鬆了一口氣,但是她卻沒有放鬆警惕,時刻幫兒子關注著這個封建家族中每個人的一舉一動,充當著兒子維護男權制度的左膀右臂,一旦需要她披掛上陣時她便表現出志在必得的興奮。首先是年幼的孫子白孝文娶妻後因房事過度臉色不好,身體透支。白老太太在接到白嘉軒的告知後,絲毫不顧一個長者的身份和尊嚴,用直白粗俗的話訓誡、責罵孫媳婦,把一切罪責都加在這個無辜的女孩身上,卻把孫子摘得一乾二淨。不僅如此,她還夜裡在白孝文的窗外在他們小夫妻高興之時出言警告,使白孝文出現了男性功能障礙。房事的壓抑,家長制的獨裁其實也成了白孝文出軌田小娥,由一個有前途的族長繼承人墮落為一個衰人的直接因素。

白趙氏用自己從男人那裡拿來的權威,葬送了一個有為青年的前程。但是她卻渾然不知,把一切責任都推給了女人。於是孝文媳婦,田小娥成了逃不脫的背鍋俠。孝文媳婦被孝文拋棄、不管不顧,最後在災荒之年被活活餓死。田小娥被看成是十惡不赦的蕩婦、惡婦,被公公鹿三一梭鏢殺死。這一系列的慘事看似與白趙氏無關,但是實際上她卻是推波助瀾的推手。她手中握著男權的鞭軸一點點馴服著下一代人的精神和靈魂,也一步步吞噬了她自己的生命。

當白趙氏一如既往地按照兒子白嘉軒的指示,幫另一個沒有生育能力的孫子白孝義的媳婦借種生子後,自己在根深蒂固的血脈傳承的思想下,終於受不了孫媳婦懷著別人的孩子的事實,看著孫媳婦日漸鼓起的肚子,自己鬱悶而死。一把男權的鞭子,讓白趙氏把男權意識根植在兒孫輩們的心中,禁錮住他們的思想和靈魂,最後自己也在劫難逃,深受其害。

在男權社會,女人們的意識里根本就沒有自我。她們不光被別人輕視,也被自己輕視。她們不知道一個不愛自己的人,也無法被愛。自重自愛是被愛的最基本條件。然而就算她們知道這個道理,也因被死死扼住喉嚨不敢發聲,便假裝不懂。於是她們為了自保而充當了男人的幫兇,傷害著同類也傷害著自己。

她們不敢反抗,因為她們知道,一旦她們勇敢地做自己,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那等待她們的便只有毀滅。


《白鹿原》| 宗族制度下女性的悲劇是社會完全男權化的必然結果


田小娥:為愛情奮起抗爭,幾番起落拼盡全力終成愛情犧牲品

在封建宗族制度下,大多數女性都逆來順受,乖順聽話,但是也總會有那麼一兩個反抗者。她們想逃出命運的安排,衝破禮法的約束,獲得自由,活的如自己所願。但是那張密不透風的大網又如何能讓你掙得出去呢?在作者陳忠實的筆下田小娥“生得痛苦,活得痛苦,死得痛苦。”在她的一生中,痛苦是人生的主調。

田小娥的父親是一個窮秀才,她17歲就被父親賣到郭舉人家做小妾。雖然她青春靚麗,美豔動人,但是卻遭受了郭舉人不人道的行為,成為他手中的玩偶。被人呼之則來,喝之責去,根本沒有人的尊嚴和地位。隨著年齡的增長,田小娥渴望正常的生活和愛情,愛上了年輕強壯的長工黑娃,於是展開了大膽的追求。但是這一步邁開之後,她就背叛了宗族教義,違背了女人的“三從四德”,也由此踏入了萬丈深淵。


《白鹿原》| 宗族制度下女性的悲劇是社會完全男權化的必然結果


她和黑娃的事暴露後被郭舉人休回孃家,然後又被父親無條件地塞給找來的黑娃。在這之後,儘管她不被白鹿村的親人所接受,但是卻有黑娃不離不棄,他們過著雖苦卻甜蜜的生活。然而好景不長,黑娃因參加農協運動被追拿而逃跑,田小娥失去了唯一的依靠。她無可奈何之下順從了老奸巨猾的色鬼鹿子霖,緊接著又聽從鹿子霖的慫恿把白嘉軒的大兒子白孝文拉下水。這時的田小娥似一棵浮萍,輾轉在男人之間,以肉體為資本謀求生存,艱難度日。但是她並不是一個惡女子,算計勾引了白孝文,使他成了敗家子之後,田小娥受到了良心的指責,也恨透了鹿子霖。她最後以一潑尿和鹿子霖翻臉,對壞人發出了有利的攻擊。但是作為宗族教義守護者的鹿三,對兒媳婦勾引自己東家的好兒子墮落,忍無可忍用梭鏢結束了田小娥的生命。田小娥在男權統治下的白鹿原,註定了她的人生要以悲劇收場。

田小娥是真正的“薄命女子”,作為女人,她付出過,努力過,爭取過。她曾那麼用力地活著,但是因為生不逢時,她生在了那樣一個毫無女性話語權的社會,所以無論她怎樣抗爭都爭不過那個社會秩序,爭不過女人卑微的命運。

但是田小娥作為反抗封建禮教,追求自我的領頭羊,她率先對當時的封建制度發起了叩問,使白鹿村的祠堂不再那麼莊嚴權威,使存在於白鹿村人們心中的封建倫理也逐漸土崩瓦解。這就如同一縷春風,在封建制度的鐵律下扣動了人們的心絃,讓女人們看到了和她們不一樣的人生方式。哪怕是如鹿冷氏那樣一個恪守宗族教義的女子也曾偷偷地羨慕過她。


《白鹿原》| 宗族制度下女性的悲劇是社會完全男權化的必然結果


鹿冷氏:為宗法恪守婦道,壓抑煎熬無人問津直至扭曲瘋狂

在男權社會中,女性始終是被壓抑,被剝削的弱勢群體。她們往往以沉默被永遠地埋沒在男權的利益之下。在《白鹿原》中這樣的女性代表是鹿冷氏,她完全恪守著宗族教義,規規矩矩,逆來順受,在孤獨苦悶的生活中壓抑自己,無處傾訴,無法排解,活生生把自己逼成了瘋子,實在是可悲可嘆。

鹿冷氏的父親是白鹿原上有名望的中醫,他深受原上人們的愛戴和尊重。為了搭上原上的兩個望族白家和鹿家,她把大女兒許配給鹿家,二女兒許配給配白家。但是這個以現實功利為目的的婚姻遭到了鹿家大兒子的強烈反對。雖然在鹿家家長們的逼迫下,鹿家大兒子勉強完婚,但是他卻在新婚第一夜後離家出走,自此再也沒踏進過新房的門。

就是這樣一個有名無實的婚姻,雙方家長卻都要求鹿冷氏恪守婦道,一個人過著棄婦的生活。她自己也因封建禮教的荼毒,十幾年如一日地做著鹿家盡職盡責的兒媳婦。但是作為一個正常的年輕女性,她的正常慾望得不到滿足,她在道德倫理和慾望之間痛苦掙扎,面對那個遠在天邊的丈夫,她只能寄希望於在夢中與他相會,以虛幻的夢境來打發漫長的歲月。她也對田小娥由開始的不齒到羨慕,但是她卻沒有勇氣邁出田小娥那樣反叛的腳步,只能苦苦地掙扎。可是人的自制力是有限度的,鹿冷氏在公公鹿子霖醉酒失態的挑逗行為下,防線徹底坍塌。於是她在道德倫理和慾念的撕扯下,精神崩潰了。

但是鹿冷氏的遭遇卻沒有人同情,只有不屑和唾棄。哪怕是她自己的父親,也為了自己的顏面下重藥置女兒於死地。直到這個發瘋的女人最後消失在白鹿原時,也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憐憫。


《白鹿原》| 宗族制度下女性的悲劇是社會完全男權化的必然結果


鹿冷氏做為傳統禮教的遵從著,她的死更讓人震撼。她遵從父命,盡心侍奉公婆,遭到丈夫拋棄也安分守己。這些男人可以任意安排她的生活,唯獨她自己對自己的命運無能為力。她猶如一隻困獸,苦苦掙扎在禮教觀念的籠子裡。她既是封建包辦婚姻的犧牲者,也是傳統封建婦德的犧牲品,更是衝破封建禮教行為的犧牲者。這種犧牲是當時男權社會一種必然。

在這個男權社會里,作為弱者的女性很難反抗。不僅是因為她們本身的弱點,而是因為根深蒂固的傳統思想和不平等的社會環境使她們無力反抗。如田小娥一樣用盡全力掙扎的女子在邁出反抗的第一步時就遭到了整個社會綱常倫理的攻擊,最後被吞噬在黑暗之中。而像鹿冷氏那些依附於男性的女人更難以獨立解決她們面臨的問題,只能任由其發展然後毀滅自己。即使如白趙氏一樣選擇遵循社會原則,遵從“三從四德”和“貞潔觀念”,維護著男人至高無上的權力,不也無可倖免地死於自己對這個原則的堅守上嗎?

書中女人們的悲劇其實是兩千多年來中國女性無法逃脫的命運。偉大的法國思想家曾說過:“命運對於我們並無所謂利害,它只供給我們原料和種子,任那些比他強的靈魂隨時變換運用。因為靈魂才是自己幸與不幸的唯一主宰。”舊社會的女人雖然不能主宰自己的命運但是她們卻有自己的靈魂,因為靈魂被束縛所以總是左右搖擺。而如今我們在看完這些女性的悲劇人生後除了一聲悲嘆,其實更多的是對人生的思考。無論何時何地我們只有保持了靈魂的獨立性才能獲得主宰自己命運的權力,才能擁有我們想要的人生。

其實做為女人我們想要的並不多,我們只不過是想正正派派做一個好人,自自然然過好一生,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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