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洲版的难得糊涂

500多年前,伊拉斯谟写下了一部广受关注的作品,《愚人颂》。

欧洲版的难得糊涂

书里说话的是一位自称“愚夫人”的女神,她嬉笑怒骂,调侃讽刺了各个阶层的人士,特别是社会里的头面人物,比如哲学家、政治家、教士、主教、学者、文法学家等等,讽刺他们的势利、谄媚、虚伪、还有自我欺骗、骄傲自大和狂妄无礼。

在她眼里,这是一个疯癫的世界:从教皇到乡村牧师,从富翁到乞丐,从淑女到村妇,从学者到贩夫走卒,他们都不用上帝赐给他们的大脑思考,而是一味接受贪婪、虚荣和无知的摆布。

他们是世俗人眼里的聪明人,聪明人善于察言辨色,人云亦云,他们用别人的眼光看世界。然而,“聪明”其实是指“耳聪目明”——如果一个人感受世界,不用自己的眼睛、自己的耳朵,又怎么能称真正的“聪明”呢?

反观“愚人”,他们是自然人,他们看世界,不管是对是错,都是用自己的眼睛。所以,在伊拉斯谟眼里,愚人反而要比所谓的“聪明人”更聪明。

在伊拉斯谟创作《愚人颂》和《王子教育》的时候,意大利和整个欧洲的文艺复兴已经进入了晚期。

正如政治哲学家列奥·施特劳斯说的,“那个时代,无论是在佛罗伦萨,在意大利,还是在地球上的任何其他地方,都不是共和国的时代;君主政体正在上升,方兴未艾;共和国毋宁说是时过境迁了。”

我们甚至可以说,那是一个君主专制的黄金时代,生产和贸易的发展让人们觉得,自己生活在一个幸福的盛世,但过着的却是一种因循守旧,醉生梦死的生活。

15至16世纪米兰历史学家伯纳迪罗·克里奥 (Bernardino Corio) 说,在1494年以前,“人人都相信和平已经来临并会长存;人人都忙着发财致富,到处都有这样的机会。到处是欢饮和作乐。世界显得前所未有的稳定”。

可是这样的美梦并没有持续多久,大部分人们,尤其是人文主义者们,很快就从这样的美梦里醒过来了。《愚人颂》就是其中的代表。

《愚人颂》用愚人的眼睛来看这个世界,看出了它的虚假和丑陋。

讽喻作品都喜欢运用傻子和愚人这样的角色。《愚人颂》里的那个说话的人自己就是一个愚人,是一个在权威秩序之外的不认同者和不合作者,一个冷眼旁观的、聪明的傻子。

他之所以可以被容忍站在一边冷嘲热讽,完全是因为他不过就是一个谁都瞧不上眼的傻子,他的话都被当成是疯言疯语。没有谁会拿傻子当回事,傻子也对此毫不在乎,他的独立特行让他的讥诮嘲讽和玩世不恭有了一种反抗的意义。

《圣经·新约》的“哥林多前书”里面说,“上帝挑选了世上的愚蠢之事来挫败聪明人,挑选了那些柔弱的来挫败那些强悍的。”

愚人,就是上帝挑选来挫败权威的弱者。之所以称他们为“弱者”,是因为他们无力挑战、无法反抗权威,只能选择戴上“愚”的面具。

所以我们说,大部分人装傻都是为了存活下去。

作家斯蒂文森(Robert Louis Stevenson)说:“傻了要比死了强”。

这样的“愚人”通常不是真傻,往往是一种拒绝合作、暗中反抗的策略。这样的“愚人”,跟那些被“洗脑”,或因懒得动脑而真正变傻的人相比,到底谁才真的“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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