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晚上十點半了，上海的馬路上還是人來人往，生意好得不行，有吃完飯回家的，有出來玩的，還有下班的。下班的人分成兩種，一種是商場裡的營業員，一種是寫字樓裡的白領，其實這兩種人對於我來說差別並不大，打個車十幾公里回家都經常遇到的，這倒不是因為營業員收入很高，人家就是不願意再擠地鐵回家了——在上海，叫車上下班其實是一種生活態度。
我現在的位置就在五角場附近，五角場攬客真是一點技術都不需要，從北面政學路淞滬路路口開始，到南面四平路國定路路口為止，在這個時間段裡。只要你敢開進去，就不會讓你空著出來。事實上，即使我說從早上七點到凌晨兩點都這樣，也只不過是有限的誇張。
五角場
我是由北向南開，在政通路路口等紅燈的時候，兩個女孩子乘機上了車，要去衡山路的一家酒吧。我想了，酒吧的名字毫無印象，然後其中有一個提醒我說，門口有個保齡球，這個我就知道了，位置就在國際禮拜堂對面，這筆生意可太好了，差不多20公里路，晚上也不堵，我可真是心中大樂。
前文早說了，車子一發動，我就是個透明人，那些乘客什麼話都會肆無忌憚說出口，現在這車上兩位就在討論今天晚上要一起嗨皮的幾個男人，哪個難看、哪個帥、哪個真有錢、哪個是裝闊。我聽了半天，也覺得蠻有意思，這時突然有個女孩子問我：師傅，你抽菸嗎？
衡山路酒吧
我從不抽菸，客人上車我也不讓抽菸，煙味在車廂裡很難散掉，這些天天還冷，要是關了窗抽菸，味道更受不了。但是她這麼問明顯就是想抽菸的意思。
我不抽菸。
那我們能抽菸嗎？
也不能！
其實這個時候車廂裡有些尷尬了，我也有點後悔，是不是太直了，突然後面聲音傳來，竟然還有些溫婉動人：
師傅，求求你了，我好想抽支菸啊，你就讓我抽了吧！
這個誰擋得住啊！是男人都要慫，反正我立馬就服軟了，讓她們把窗開到最大，抽就抽吧。其他也懶得管了。
就問你慫不慫吧
送她們到地方，計價器跳了80多，她們直接給了100，說別找了，算補貼我健康了，遇到這樣的客人也是蠻開心的，聽聽故事又能賺到錢，而且人家也不跟你來硬的，大家客客氣氣，蠻好。
衡山路是上海最早的酒吧一條街，這裡的特色就是越是晚上越熱鬧，中國人外國人一大堆。這裡總體的風格和新天地不太一樣，所以受眾群也不一樣，感覺玩在新天地的人年紀要大很多，衡山路基本都是年輕人。
新天地
她們下了車，就有人上車，一個女孩子，我怎麼都沒想到她要去的地方：火車站。
上海主要的火車站有四個，遇到說去火車站的，一定要問清楚是去哪一個，不然就有麻煩了。我一問，她倒還是清醒的，說是上海站，我這才發動了車。
我心裡也挺奇怪的，哪裡有酒吧喝完酒，行李都不帶就去坐火車的呀？但是又不能說出口，畢竟這也沒違法亂紀，但是我還是有點擔心，最後忍不住還是問了：
我們要不要回家拿個行李什麼的？
不用，我男朋友拿好了。她一邊撥弄手機一邊回答我。
哦，那就好那就好！
還在衡山路
我心裡琢磨，這個男的心可真夠大的！都要坐火車了，還讓女朋友去爭分奪秒混一場酒。
我們馬上要離開上海了，今天這是最後一頓酒了，回老家我們就結婚了，再也不來這裡了！
女孩子冷漠的聲音彷彿說的不是自己的事情，我多少還是有點吃驚，因為這個城市每天迎來很多充滿希望的面孔，同時又送走很多失望的人，城市沒有錯，但是每個人的命運和選擇不同，但是像她這麼絕決，那一定是發生了什麼大事。
上海站
師傅，過會能不能別進地下停車場，停在地面？
白天不敢，晚上沒問題，你要我停哪裡？
售票處你知道嗎？
沒有問題，我認識！
好的，謝謝！
兩分鐘後，隔開幾百米我看見售票處邊上一個男孩拖著兩個拉桿箱，站在路邊抽著煙，我就停在他身邊，女孩呵呵一笑：師傅，你眼睛夠好的呀！
相擁
收了錢，我故意放慢車速慢慢開，通過右邊的側後鏡看著她們，只見兩個人擁抱在一起，疊成一個黑影，幾秒鐘後，一人拉著一個手提箱，然後相互牽著手，消失在夜幕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