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個人不愛看電視，從小家裡沒電視，長大後坐在電視前哪哪都不自在。我不僅自己不看，也看不得別人“一副痴呆相”地坐在電視前。所以家裡電視大多數時候總是關著的，偶爾小甜看動畫片也被我標上各種條件：只能看動畫片，必須是英文。
小甜目前還打不過我，她只能捏著鼻子認了。否則連電視的邊兒都摸不著，更悲慘。
我雖不看電視，但是對於一些現象級的劇集和某個節目，我會集中瞭解一下——畢竟是社會人兒。前段時間大火的《隱秘的角落》，我用兩天時間追完劇集，又用大半天時間看完原著《壞小孩》，接著大略瀏覽了作者的創作背景。完成這一系列動作，網上那些鋪天蓋地的討論就可以不管了。
閒話少敘。
上個週末的晚上，我和小甜早早吃完晚飯，鍛鍊完畢時間還很早。小甜讓我陪她看會兒電視。互聯網電視節目都是現成的，我們東挑西選，就看《嚮往的生活》最新的有岳雲鵬的這一期。
週末嘛，輕鬆點。
岳雲鵬和彭昱暢玩了個小遊戲。
遊戲的規則是這樣的：從1開始數到30，每個人可以數1個或2個數字，誰數到30就算輸。岳雲鵬看似漫不經心的，卻連續兩局讓彭昱暢順利數出30。而且看他自信滿滿的樣子，很顯然這個遊戲繼續玩下去，彭昱暢會一直一直輸下去。
至於遊戲，早被我拋在腦後。
第二天一早，我在廚房清洗早餐餐具。小甜拿著一盒酸奶跑到廚房讓我陪她玩一玩這個遊戲。我其實沒什麼興趣，隨口配合她玩了兩局，連誰輸誰贏都沒在意，並利用這點時間給自己泡了一杯茶。小甜眨巴著大眼睛原地呆了幾分鐘，手裡拿著酸奶，咕嘟咕嘟吸了兩口對我說：“媽媽，我發現規律了。你一定不要說27，要說26，就一定能贏！”
我雖然自己不愛動腦子，但小甜愛琢磨我還是很樂意的。我抱著她的腦瓜親了兩口，誇她真是愛思考的好寶貝。等著我們把爸爸叫下來，把他玩懵，然後再告訴他這個規律！嚇他一跳！
自以為發了規律的我們倆，把甜爸從樓上喊下來，說要告訴他一個秘密。甜爸一邊問是什麼秘密，一邊抗拒地嘟囔著自己剛出差回來很累的，不要玩燒腦的遊戲。
“不算遊戲，只要數數字就好。每次數一個或兩個數字，誰數到30誰就輸了。開始。”
第一局剛數到20甜爸就開始警覺。一局結束，他已經發現不能說27，必須說26。這還不算，他飛快地把這30個數字過了一遍，繼續找出其他規律：要佔領26，就必須佔領23。只要佔領23，就不可能失去26。
為了確認他說的沒錯，我和他遍歷一下游戲過程（好無聊）：
我：23
甜爸：24
我：25，26
或者，我：23
甜爸：24 25
我：26
以這個規律往前推，要想佔領23，則必須佔領20，此後是17——14——11——8——5——2。甜爸把這一串數字捋過一遍，篤定地說：先發者只要先說1，2，並說出3的倍數減1，讓3的倍數留給對方，你就贏定了。
也就是說，在這個遊戲裡，只要你從一開始佔據2，並儘可能佔據5、8、11、14、17、20、23、26這幾個3X-1，讓對方說3X，這個遊戲必然會贏，分分鐘把對方虐成渣。
五分鐘之內這個遊戲被拆解得體無完膚，赤裸裸的再無任何秘密。這下好了，不管出去跟誰玩這個遊戲，只要對方不甚明白遊戲規則，我們三個絕對不可能輸。如果對方也對這個遊戲瞭如指掌，那就看運氣，誰先發誰贏。
果然高手賽到最後都是靠運氣的啊！我竟感到一絲寂寞。
小甜迅速發現爸爸總結的全能公式從源頭開始杜絕了失誤的可能，比自己的好用太多，馬上倒戈，大眼睛皮卡皮卡地看著甜爸。
其實在甜爸從26開始往前推的時候，小甜有瞬間的不開心，覺得自己找的規律是錯的。甜爸一邊推理還一邊不忘安慰她：“你能發現26這個點已經不錯了，你看媽媽，現在還犯迷糊呢！”
他不可置信地看著我說：“你是認真的嗎？”片刻後肯定道：“你確實不愛刨根究底。而我不管做什麼一定要研究個底兒掉。小時候跟大家玩遊戲，排成一排來回數17，數到誰誰就當反派。我能很快發現遊戲規則，從誰開始站在哪個位置會被數到，然後偷偷換位置。這也是我為什麼不能玩電腦遊戲的原因，一兩局之內我就能找出遊戲漏洞和缺陷，遊戲馬上變得索然無味。”
當了反面典型。但我一點都不冤。
這才是參加數學競賽拿獎的人。我參加競賽無一例外都是當分母，原因就在這裡。
深挖——總結——調整。
這個鏈條有多關鍵，我最近一兩年才有深刻體會，但這也太讓人懊惱了——到這把年紀才認識到這一點還有個毛線用，黃花菜都涼了！
再說，認識到這種思維方式的重要性，和能身體力行地做到這一點，其差距“就像霓虹燈和月亮的距離”。
甜爸繼續補刀：“以前跟你說話會著急，心想這人怎麼能這麼笨呢？後來發現是說話的平面不一樣。如果問題有兩端，我大概已經站在問題底端跟你說話，你那兒還轉悠轉悠，沒找到問題的開端在哪兒。等你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找到問題在哪兒，我還沒開始跟你討論，你那邊擦擦汗鬆口氣，哎呀媽呀問題總算解決了，可累死我了。這個時候如果想跟你討論就更難了：我都知道問題在哪兒了，還不夠嗎？還要怎麼樣？”
......我不是。我沒有。別瞎說。
雖然承認這一點很難，但我大概確實是這樣的，思維膚淺，找不到事情內在邏輯，總是以為自己的感覺就是問題的解決方式。殊不知，無論表面多麼荒謬，總有不隨感覺偏移的客觀事實。
曾經看到過一個事例：二戰時期，在軍隊醫院的康復病房裡，大部分人都是腿部受傷，很少有胸部受傷的。一些軍官據此得出結論，認為應當做專門的腿部防彈衣。
一個數學家當即否認這一點：胸部受傷的人少，是因為胸部受傷的人根本活不到康復就死去了。防彈衣當然應該保護胸部，而不是腿。
就像戰場上回來的飛機，幾乎沒有引擎中彈的情況，都是機翼和其他部位佈滿彈孔，但不能據此判斷引擎不會中彈，事實是因為引擎中彈的飛機根本不可能飛回來，全部當場墜毀。防彈裝甲應該安裝在引擎部位。
思維方式，和它所包含的邏輯、思辨，甚至常識，都是人應該窮其一生修煉和完善的。發現自己的思維缺陷，並用這種帶有缺陷的思維方式，來修改你思維中的缺陷（不是繞口令），才是重中之重，也是最困難的地方。
就好像是，因為我太笨了，所以我要用我的笨腦瓜，讓自己變聰明起來。（這個聽起來好絕望）。還好，思維方式的優化，並不是要進行器質性的改變，而是潛移默化，逐漸馴化，最終讓自己理想化。
雖然難，但總歸可以。此處適宜引用胡適的一句話：怕什麼真理無窮，進一寸有一寸的歡喜。
